精美散文大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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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容如秋
文/明晓东
我一直以为,秋天是一个安静的季节。
最先是远处的山峦在悄悄地改变,丛林之间不经意冒出一团团的红叶,像是一个低调的画师,手中的笔轻轻点染,青黛之间便慢慢渗出淡淡的红色。随着日子的慢慢流逝,淡淡的红色愈来愈深。晨起出门,一个寒颤终于让你感受到愈来愈浓的寒意,这时你才明白过来,秋天说来就来了。穿城而过的河流依旧不知疲倦地流淌着,只是渐渐少了在清澈的水中漂洗衣物的妇人。每日走过的人行桥上,时时会有冷风吹来,低头看时才发现河流已经瘦得见了底,河洲之上的杂草也已泛着黄色,这时你才真正相信秋天来临了。
一切都是不动声色的。天在渐渐变高,云在渐渐变淡,水在渐渐变瘦,叶在渐渐变黄,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而随意,一切又是那样迅疾而从容,人在变老,心灵在不断走向成熟。仿佛是水到渠成,看不出过度,看不出痕迹,一切都在自然而然地发生,谁也挡不住秋天的脚步。唯有从容不迫地面对,天寒加衣,人心向暖,我们都需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没有回头的可能,直到生命的终点。
一念秋风起,唯有相思长。在秋意渐浓的路上,一句来自远方的祝福,瞬间就会让你心生暖意,尘世之间,唯有爱可以让人的内心满怀阳光。一生之中,除了生死,皆为小事,唯有从容面对时光的流逝,参透生死,才能顺应生命的自然规律。整个秋天,家里的平静被一个电话打破,妻弟在电话里告知,年龄不到六十的岳母被查出绝症。妻子匆匆忙忙赶回娘家照顾岳母住院,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女儿时,女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整整一个周末,女儿都在安静地发呆,不说一句话。我知道,刚上高一的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安静地面对亲人即将离去的噩耗,因为她才十五岁,人生的春天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够领会到秋天的萧瑟与寒冷呢?
人生多桀,没有谁的一生永远会波澜不惊。我们瞒着岳母,不告诉她病情,对她说好好配合医生治疗就会好的。一生信佛的岳母总是配合着我们,一声声地应诺着。我们都以为瞒过了她,直到有一天,妻子无意中看到她偷偷拍下来存在手机中的病历照片时才明白,其实她早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她并没有因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而焦躁,反而不停地安慰着一脸焦急的我们,每天早早起来在病床上打坐,嘱咐我不要计较个人得失,好好干自己的工作。每每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射进来,打在她沧桑的脸上,如一尊光芒四射的佛一样安静,我却总是被她那种从容不迫的态度所震撼。
四季更替,春花灿烂夏日长,唯有西风独自凉。人生如四季,繁花似锦不骄躁,凋如秋叶不自伤,从容面对、安静处之才是大境界。秋天来了,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下来。秋天是醇美的酒,虽醉人却能让人安然入睡;秋天是悲伤的诗,虽伤感却美丽无比;秋天是人生的十字路口,虽然岁月催人老,却让心灵更加成熟。秋风起,云翩然,人生短短几个秋?愿你我坦然面对,从容笑看秋叶黄、风云起、人离散,安静如渐渐凉下来的秋天。
五月 繁花落尽的日子
文/李默
我喜欢五月,只是一意孤行的喜欢。落花难写,是那个生命的最初如桐花一样的五月,我喜欢看花落过后的凄凉。花瓣是一片片的飞,是有些轻浮,有些安静,飞过那些粉醉的潮湿,飞过三千粉黛的春天。我总是喜欢游荡在小街,在那花落过后的凄凉里找那些过往的曾经。五月,我喜欢这个季节不染尘的到来。
五月的一天,在这有些凉意的天气里,已经错过了落花的景致,沿着小街一直向前走,不知道何处才可以停留。
深深的午后,没有太阳的光影,只有小风一样的穿堂而过,行走在时间的花海中,在五月,梦与季节,都落上了一层青苔。五月,行在云中的季节,看不到花凋,也看不到它落。这时间,像我自由的脚步,我在哪,它跟到哪,校门外,我听到孩子朗朗的读书声。
我让自己做一朵花,一朵在五月里自由行走的花。看群鸟低低的飞,20分钟了,它们又绕了回来,有些迷失吗?也或许!这五月的天,没有阳光的照射,一阵风袭来,像是在天上,又像是在身边,异常的有点儿感觉冷。
我的寂寞有一些短暂的茫然,它盖过行云,变幻莫测。鸡零狗碎中的光阴,我从没想过会成为我文字里惊鸿的一笔,它只是生活里的一株若草,也是那凋零已不见的四月落花。就像我爱写字,写到一种执迷不悟的永不褪色,把字写在纸上,记在心里。文字,让它在最美的华年里轻唱弦音,安静的时候,听一些古筝,写一些自己的故事。
曾经看过的画,写过的字,都有着疼痛最苍凉的底色,诗一样的字,只有在最寂静的时候,才从骨骼最执着的疼痛里念给自己听,只是茫茫天涯,谁会费尽心思的去读,去懂?三、四年前,我就曾经想过写字,把那些擦肩而过的执着,排列成行,写成散文,记在心里,那样的文字让人隔着空远的距离看着都会贴心更近。沉默的背后,写那些遇见的错过,写那些心灵深处的执着。一向敬畏写好诗好散文的女子,也许,只有喜欢文字的人才懂。
守着一杯清茶,看几本闲书,写几个韵味风格的字,足够的肆意放逐,这样,才是真好。
四月远了,繁花落尽的日子,心里有些许的失落,荒草丛里没有了鲜花,他们都老了,它们去了哪里呀!
五月来了,我看着时间,有些不由自主。
那些清远深美的东西,其实就是欢散离后的剩下。五月,看不见繁华,也不见繁花,我由此向前走去,五月,真的繁花落尽。
老油坊味道
文/毓新
老油坊杂草丛生的屋顶,灰暗颓败的外墙,尤其阴沉昏暗的里间,布满了横七竖八的神秘角落。可昏暗阴森的老油坊,又有特别温馨的日子。每年山里的庄稼收完,冬场打碾结束,方圆七八个村子,按约定的次序,选派得力汉子,吆喝攒劲牲口,驮了柴火,驮了胡麻,驮了日常用品,将瘆人的地儿攘踏火爆了。
油坊的门大开着。两只壮硕的骡子或毛驴,一前一后,蒙了双眼,套在厚重笨沉的石磨上,一圈又一圈拉拽转动。石磨口里,黏黑的糊状物缕缕外涌,点滴聚集,或滚团为丸,或纠扯成绺,跌垒在油光的磨台上,层叠累积,锲而不舍,快顶到磨口边缘了:浓烈而熟悉的香味,正从中汹涌澎湃呢。
这黏黑的糊状物,方言起了独特的名字———油婆。油婆者,油之婆,油之母,油之孕体也。可在老油坊里,喷香的不止石磨口咀嚼的油婆,还有近在咫尺的炒间爆炒的胡麻……多年之后回想,盖了灰瓦的老油坊,从半空俯视,外形酷似不对称的"凹"字,伙伴们熟悉的炒间和磨坊,恰处在"凹"字较小的半边。
牲口拉拽石磨,不敢稍有惊扰,否则耍起蛮性,祸端无法想象。小伙伴深知这一点,悄悄立在门口。我们的身影,被斜阳抚在磨台的油婆上,间接享用着那喷香美味。小心静立片刻,听不见任何呵斥,大家忘却其中的阴森,紧贴墙壁进了炒间。炒间的灶台,比普通人家的高大许多,香烟缭绕中,总有单衫汉子,红脖赤脸骑在灶后,手握榔头在锅里搅动,顺无形弧线,深浅有度,舒缓自如,极似平静的水面上划船的艄公,只不过船桨下涌动的不是哗哗水响,而是胡麻在灼热中的密集呐喊。制造这高温的,是灶下的另一个汉子,不停地撕扯身旁的秸秆,塞入焰火嚣张的灶膛,不急不慢,摇摆推送。据可靠经验,炒胡麻最好的柴火正是胡麻秸秆,童年时代没意识到什么,长大后回想,颇有"煮豆燃豆萁"的悲壮。
榨油人在灶头忙乎,心却时刻留意磨坊。等锅里炒到最佳火候,灶上的汉子迅速换一柄木锨,半圆光滑的,三下五除二,将热胡麻推进左旁的冷槽,又从右旁倒腾生胡麻入锅了。灶下汉子趁机起身,紧跟牲口绕磨道一圈,眼睛滴溜溜四下观察。
汉子忙碌中早发现了我们,只装作视而不见的样子。这种情形,伙伴们知道机会来了,由事先推举的贼胆大,试探着往灶下台阶边蹭。仍听不见呵斥,贼大胆索性蹬踩台阶而上,徐徐伸手,伸向炒好的胡麻,猛抓两把,宝贝般攥了,敏捷地跳落在地。伙伴们已排成半圈,五指拢成可靠的"器皿".贼胆大的手能有多大啊,分给伙伴"器皿"的不过一撮,匆匆舔含入口,几乎不经嚼腾,已雪花般化了,齿颊溢满了奇特的香味。
伙伴们意犹未尽,品咂嘴巴不忍离去。汉子心里明白,却虎起脸不理不睬。直到再炒一火油籽,烧灶的那个汉子又起身巡视,从磨台上撮了一团油婆,药丸那么大。伙伴们心跳得什么似的,感动得脸都红了,却不习惯表达,只小鸟般争张了嘴巴,静等汉子的赏赐。汉子的手指比树枝都糙,要将那药丸大的宝贝分均匀,着实难度不小,犹豫间,只好粗鲁地在掌心压成饼,戳食指尖蘸了,挨个儿伸向孩子,任我们贪婪吮舔……跟炒胡麻比,油婆的香,更淳厚,更霸道,更沁人心脾,纵然久经时光冲刷,也铭刻在记忆深处。
这样的待遇,不可能天天都有。大家惊喜地享用后,感激而知趣地打算告辞。整个过程中,油倌一直魔鬼似的在油坊深处忙碌,身穿永远油污的衣服。如果幸运,遇到油倌好心情,又是雪天,会被默许我们进卧室取暖。卧室在磨坊的侧前,可屋子盘了火炕,能躺三四个人。穿磨坊进卧室,须从榨压间旁边经过。跟卧室等地方相比,榨压间相对开放,一端连了磨坊,一端直通隐秘的后堂,没有隔断的墙壁,只挖了两三尺的坑道。整棵榆树打理成的油单,霸道地横亘坑道内,仅靠磨坊的小头,也得两人合抱,通往昏暗处的大头,肯定还要粗得多吧。笨沉的碌碡,整整三颗,静卧小头下面,缚了皮绳待命———碌碡没任务悬空时,油单在懒洋洋休息,碌碡被强行吊起后,昏暗的后堂里发出奇怪的响声,时密时疏,时隐时现,给人无数可怕的联想。
卧室的光线也不好。外墙开了小窗,经常被草团塞着。直到双眼适应,才辨得其中的情形。黑污的四壁,瓷片般硬实,炕角的小泥炉也尘灰满面,可生柴火,能煮茶水,泥炉上方挂盏瓦灯,灯芯蜷伏其中,因为惜油,极少放肆地亮过。炕面跟墙壁一样,只多了几分光滑,被子乱团在上面,将冻僵的手脚伸入,舒适得无以言表。伙伴们陶醉其间,又有嗅闻不尽的香味,真正乐不思蜀了,要不是油倌在磨坊呵斥,连晚饭都忘吃了。
炒间已经歇工,石磨的牲口也卸了套,在墙角泥槽上吃草。榨油汉子举着方头木锨,不慌不忙将磨台的油婆往木斗里铲,铲一锨拍一下,拍一下铲一锨,直等口子二尺见方的梯形木斗装满,便跟油倌合力,向紧连卧室的蒸房里抬了。
整个童年的冬季,笼罩了油坊的味道,油坊的温馨,油坊的昏暗,油坊的隐秘,挥之不去。那时候我们怀揣很多的向往,期盼快快成长,长成两膀有力的汉子,承担生产队的榨油任务———童年的想象中,那最是光荣幸福了。
木楼纪事
文/卢江良
我家的木楼被拆除了近三十年,但它总是盘踞在我的梦里,使我经常产生一种错觉:它还存在于我的现实生活里。这也许就是一份乡愁,一份割舍不了的情缘!但对于那幢木楼,我还是坚定地认为:拆除,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时光在不断流转,我们没有理由"墨守成规".而现在,我来讲述关于它的往事,说明废弃并不代表遗忘,有时是一种更好的铭记。
我老家所在村,是一个自然村。村前横着一条河,右端通向广阔的田地,那是我们村的"粮仓";左端绕过村头流去,随即分叉成两条,一条朝着邻村王家,另一条左绕过半个村,流向后面的郑家。在我们村的中间,一条碎石铺就的村道,从村口径直通向村尾,两边散落着十来户人家,我家处于村道末端,一排木楼的最右侧,与后面的郑家分界。
那排木楼共有四幢,每幢平均四间屋,分为上下两层,全由木结构贯穿而成,墙是用薄砖砌成的,虽然与那些明清老宅,明显存在着差距,但在我们以前村里,算是比较高档的了。确实,在那个年代,除了那排木楼,还有对面的一幢,其他的住宅,清一色都是平屋,且部分是黄泥垒的,实在没有可比性。当时,我家就跟三爹家,合住在其中一幢里。
关于我们的那幢木楼,是我的祖父着手建造的。据说,为了造那幢楼,还断送了父亲的前程。对于那件往事,我后来曾数次听说过,说父亲十五六岁时,有很好的绘画天赋,学校准备保送他去读浙江美院(现中国美院)。那次,祖父家来了七个教师说项,但祖父以"正在造房,家里没钱,还缺人手",谢绝了他们的好意,让父亲缀学留在家里削砖。
对于这桩憾事,当我成为写作者后,多次在文章中感叹过,在《老楼,倒了》一文中,当堂姐认为别人家都造了新房,只有她家还是两间平房,想将儿子停学省下的那笔每年近三千元的学杂费建新房时,我曾这样写道:"我父亲本来是有可能成为画家的,可建造这间老楼使他失去了那个机会。如今老楼倒了,可那个机会终究不会因为它倒了而再回来!"
在我出生前到九岁的日子里,我家是住在楼上的,楼下住着三爹家。在我模糊的印象里,那个时候楼上和楼下,没有专门的楼梯,上下楼用的是一架木梯,平常上下倒没什么,只是母亲端马桶下来,成了一个难题。曾经有很多次,看着她一手端着马桶,一手紧抓着摇晃的木梯,一步一步小心地跨下来,底下帮扶着木梯的我,手心总会捏上一把汗。
对于端着马桶下楼的环节,听说曾发生过惊险的一幕。那时我还没出生,尚在母亲的肚子里。有一次,身怀六甲的母亲,又像以前一样,端着一只马桶,扶着木梯下楼,是力气不支,还是其他因素,现在已不可考,反正她连滚带摔,从扶梯上掉了下来。当时,祖父还在,已病入膏盲,听闻之后,急得不行,怕摔坏肚里的孩子。好在我命大,安然无恙。
记得,在祖母未离世前,我很少单独上楼,年龄小自然是一个因素,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在楼上一间房的墙边,放着一口暗红色的寿材,那是给祖母准备的。虽然我知道里面是空的,但毕竟是一口棺材呀,跟"死"联系在一起的。偶尔,被父母指派上楼取物,一旦爬到木梯顶端,视线超过楼平面后,我总会有意识地侧过脸,不去看那口寿材。
当然,晚上还得睡在楼上。不过,那时全家在一起,已不存在怕的问题。现在回想起来,最让人头痛的,就是它的寒冷。等到我有些懂事的时候,木楼差不多已造了二十年,因为是木头加薄砖组合的,历经那么多年的风吹雨打,自然难免虫蛀、霉变和破烂,夏天还好,到了冬天,西北风长驱直入,木楼几成凉亭,加上盖的棉被千疮百孔,真是冷得要命。
当然,还有雨夜,也让人难以忍受。特别是遇到暴雨夜,整个木楼水流如注,当时我们还年幼,自然无须操心,但父母得调动家里所有皿器——缸、盆、罐,甚至于盘和碗,来接从天而降的水,以免"水漫木楼",危及家里的器具。所以,碰上那种日子,父母就得昼夜未眠,而我们也会躺在床上,于半梦半醒之间,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熬到天亮。
还有一件事,记忆犹新。当时,我家住在楼上,三爹家住楼下。每年春节时分,家里免不了设宴请客。有一次,三爹家在楼下请客吃饭,正围坐在一起准备举筷下箸,我在楼上蹦蹦跳跳地疯玩,灰尘飘散下去落进了满桌的酒菜里,三妈气冲冲地上来把我批了一通。那次以后,我在楼上玩耍的时候,就自觉地收敛了很多。同时,也明白了一个处世的道理。
而在我的印象中,自己对那幢木楼拥有"私密记忆",是在三爹一家搬离后。在我八岁那年,祖母离世了,三爹一家迁居广州。整幢木楼,归我家居住,楼下一间当了堆积间,还有一间分成两半,分别当了厨房和客厅,父亲还从里山购来一架宽大的楼梯,将厨房与楼上连通起来;楼上一间房做了父母卧室,还有一间放了两张床,两个姐姐一张,我一张。
在我的童年时期,平时我极少呆在楼上,因为露天更具吸引力,可以跟村里的小伙伴,在堆积如山的油菜杆里躲迷藏,在河对岸的竹林里弹麻雀,在村前的那条小河里玩水,在村口那块空地上跳房和翻烟盒……只有到了寒冬下雪的时候,那里才会成为我的"归宿".那个时间段,楼板已被母亲和姐姐们擦得很干净,我就盘腿坐在上面认真地看连环画。
直到如今,时间流逝了三十多年,我还清晰记得当时的场景:楼上敞开的木窗外,雪在不断地飘舞,宛如翻飞的鹅毛,在半空打着乱仗,渐渐覆白矮房的顶。父母和姐姐们都不在家,楼上里一片静寂,惟能听到雪落于瓦的声音,我盘腿坐在梯板上,身边堆放着十几本连环画,其中一本摊放在双膝上,因为还没上过学,认不得几个字,端详着上面的画……
后来,当我回忆过往,始终确切地认定,自己的文学启蒙,应该就源于那时。而跟读书相关的细节,在木楼还发生过一些。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我读初中的时候,当村里都还没电视机,父亲从广州买回了一台,放在他们的卧室里。于是,村里的不少人,吃过晚饭,就涌到我家来看。但我控制着欲望,没去看过一次,关在房里读书,赢得过村人的赞许。
在木楼里,还发生过一个闹剧。那时,我大概读初一,初冬的一天,家里吃菱角,我将一只老的,挖空里面的肉,晚上躺在床上,当作笛子吹奏。第二天,村里在疯传,说我家隔壁婶婶,丈夫在外打工,儿子还在襁褓中,夜里正挑着毛线,突然听到鬼叫,顿时吓得不行,连灯都来不及吹,爬上床钻进了被窝。我听了,说昨晚自己在吹菱角,于是真相大白。
关于木楼的陈年旧事,自然还能讲出很多。但说句老实话,居住于木楼里的日子,并没有想象得那样美好,特别当村里风行建楼房时,那种感觉尤其强烈。深深地记得,当村里第一幢楼房建好,我们怀着看稀奇的心态,去那户人家参观时,看到那宽敞的房间,雪白的四壁,光洁的木地板,漂亮的顶灯,"早日拆除旧楼,尽快新建新房。"便被提上议事日程。
后来的几年里,我家为此而"奋斗".等我读高中的时候,那幢存世近四十年的木楼,终于被彻底拆除了。我们利用它的地基,以及周边的空地,重新建起了一幢新楼。那楼房也是两层四间,整个儿方方正正,虽然看上去并不美观,也谈不上有多考究,但比木楼高大许多,更须指出的是,它的四壁密不透风,冬天不怕风打雨打,夏天不怕蚊虫叮咬……
时光荏苒,过去了近三十年。现今,随着"美丽乡村"建设,如火如荼地进行,那些曾遭废弃的古建老宅,重新被"打捞"了起来。当我向相关专家学者,讲述我家曾有过一幢木楼时,对方表示出了无与伦比的惋惜,他说:"如果现在还在,就是一种乡愁!"然而,我不以为然。其实,作为一种乡愁,未必要现存于世;只要它能被我们时时念想,也就可以了。
揽一怀冬日暖阳
文/吕秀芳
冬日的阳光软软的,融融的,一点点穿透棉衣,渗入肌肤,那是一种水乳交融的融。不像夏日火辣辣的太阳照在身上如芒在背的那种毒,不似春日缠缠绵绵、撩人心痒的那种柔,也不同秋阳绵里藏针、后劲够味的那种厚。
冬日的暖阳照在身上,每个细胞都欣欣然地睁开了睡眼,鼓胀着粉嘟嘟的小脸儿,挤挤挨挨,叽叽喳喳,像赶赴一场季节交替的盛大午宴。习习微风中,扬起来了白罗裙,舞起了天鹅湖,人们不再沉睡。
在这样的冬日里,最宜在阳台的一角,沐着暖阳,唯愿时光古老些再古老些,这样我就可以像一个过尽繁华的倦客,避过车马喧嚣,绕过红尘俗念,心无旁骛地躲进唐诗宋词里,穿风行雨,放牧白云,布衣粗衫,修篱种菊。踩露而出,踏月而归,几畦青菜,几垄果树,枝枝丫丫、藤藤蔓蔓的瓜果蔬菜与思维一起沿着阳光攀爬,最后栖在陶渊明的《归田园居》中。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抱拙归园田。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从小没有投合世俗的气质,性格本来爱好山野。错误地陷落在人世的罗网中,一去就是30年。30年啊,人生能有几个30年?关在笼中的鸟儿依恋居住过的树林,养在池中的鱼儿思念生活过的深潭。当故乡屋顶上袅袅的炊烟随风飘扬,狗在深巷里叫,鸡在桑树顶上鸣,那颗漂泊了多年的心才有了停靠的港湾。从此,再没有世俗琐杂的事情烦扰,归于自然的这般宁静悠闲,让人无限感慨,无限眷恋,无限享受。
在这样的冬日里,最宜站在窗前,看窗外水墨风景。花事谢幕,草木皆休,那些怕冷的鸟儿都飞走了,城市的上空少了往日的喧嚣。但是喜鹊、麻雀却仍然在阳光下飞翔,它们是冬日家园的留守者。栖落在电线杆上,是五线谱上灵动的音符;穿梭般地嬉戏觅食,是凝重冬季里流淌的乐章。哪里有它们出现,哪里的寂寞便逃遁无踪。只要有能落脚的空地,它们就会一个俯冲安然着陆,然后昂首挺胸地踱着方步或遛弯儿或觅食,它们坚信,就这样飞着飞着,就飞进了春天里。
在这样的冬日里,最宜拥着火炉,独斟浅酌,把缠绕的乡愁轻轻泊在酒杯中,任乡愁缭绕。30年辗转四地,客居他乡,月是故乡明,却不知何处才能安放我的一怀乡愁,30载离索。梦里繁花落尽,此情未央,此意难忘,弦虽断,曲犹扬。一杯,再一杯,酒杯中的乡愁,如水中的明月,真真切切,牵肠挂肚,可你想掬它入怀,它却倏忽不见,任你双手如何打捞,终会是两手空空。继而,乡愁在杯中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支离破碎,聚散无常,像涨潮的海水,一会儿涌到眼前,一会儿又退向远方。只有偶尔遗落在沙滩上星星点点的海螺、贝壳,在记忆之海中闪闪烁烁。剪不断的离愁千缕,理还乱的别绪无休。看得见,摸不着。你进它退,你驻它扰,你退它追,罢了,罢了,一杯再一杯,醉了好还乡,还乡不断肠。
在这样的冬日里,最宜立于案几前,着墨三尺生宣,一支软毫饱蘸浓墨勾勒出心中的万千景象。年轻时,喜欢大红大紫、富丽堂皇的油画,进入中年,看多了人生的悲欢离散,在喧嚣的尘世里,喜欢上了水墨中生起的那缕缕禅意,喜欢上浓、淡、干、湿、焦墨中呈现出的浓淡白灰。王维《山水诀》中言,"夫画道之中,水墨最为上,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工。或咫尺之图,写百千里之景".
随手闲翻唐诗宋词,处处都有水墨人生。白居易的"月出鸟栖尽,寂然坐空林。是时心境闲,可以弹素琴。清泠由木性,恬澹随人心。"读着读着,一幅画在心中悄然绘出。
山高水远、江深月白的大写意不仅是一种艺术形态,更是一种生命形态,有画者的魂魄。泼墨是笔与纸之间的桥梁,笔染了墨落到纸上,黑白之间,全是江山与光阴,也是禅机与人世。大写意让我们渗透岁月的真谛和生活本真。或疏密有节,或散淡萧离,或孤傲清冷,或邈远幽旷,不喧哗,不张扬,满心满眼皆是清幽静美而又丰盈阔达的山河岁月。
小写意是素衣女子,一件家常棉麻衣,一条宽松绿布裙,惊艳暗藏在表面一脸的知常与市井中。乌衣巷,雨花廊,一袭红袖添残香,半珠琉璃覆海棠。其实,生活就是这样小桥流水充满诗意。
观一方黑白墨色,赏一片心灵世界。冬阳里,翻看旧人的笔墨,那些行云流水舒卷自如的、那些特立独行孤具一格的泼墨大写意,明知人世坎坷,仍然一意孤行地摇曳着自己的风华绝代,演绎着生活的橙黄橘绿。
如果这一生,一定要画一帧国画,那么,我选水墨大写意,在意趣和天趣的刚柔方圆里泼墨人生。我亦选水墨小写意,与水光潋滟,与春花秋果,诉一世烟火尘语。
冬日暖暖的阳光,将心中那沉沉的阴霾一扫而光。静静地享受着这分安逸,内心得以温润,时光,终是温暖了记忆,沉淀了美好。
冬日的暖阳,平静,但充满了力量。
二月雪事溢春情
文/李瑞华
时间过得真快!再有几天就到农历的二月二了。这几日气温一天比一天高,羽绒服都穿不着了,穿一件保暖再加上一件尼子外套,刚刚好。
去年冬天的时候,人们一直急切地盼望着能够纷纷扬扬地降一场雪,好有一个银白色情趣盎然的童话世界呈现在人们的面前。然而,一冬无雪,没有雪的冬天总觉得缺少点什么……
前几天,从气象云图和预报中知道近期要降临一场雪,天阴了,眼看着有下雪的迹象时,阳光很快又从云层中透了出来,但终究是迟迟不肯降临。朋友圈里关于下雪的文章铺天盖地,炒得沸沸扬扬,却始终没有落下哪怕半点的雪花。21日下午,终于在人们的期盼中下了一场雪,这是2017年的第一场雪,是人们渴望已久的雪,瑞雪兆丰年啊!
灰灰的天幕下,雪花在织一张绵柔的大网,风儿怕扰了雪儿的精工巧做,不忍高语喧哗,它们轻敛屏息,远行在天涯,空朦的世界里,便只有雪。
雪安静地下着,打着旋,变着身姿,在空气的涡流里,舒展着腰肢,借助春之灵气,上扬,下浮于早春的午后,慵懒着人的眼睛,爽涤着人的思想。它罩住每个路人,在瞬间给他们披上件件白色的披风,而后再耐心地一针一线把它缝实,雪花,实在是一个巧手慧心的少女。
假若这是场夏天的急雨,我想,我会急急找个避雨之所,而其他路人,定然也是疾步避行,而面对风情万般的雪,人们仿佛都成为有着怡情诗意的文人雅士,他们恬然走在路上,脸上绝无烦忧之色,相反却有了欣喜的愉悦。雪,柔柔地拂过脸颊,凉凉的、冰冰的、潮潮的,是一种绝美的享受,此情只应春雪赐,万般风景独此秀!
与行人的悠然不同,机动车陡然变得焦灼起来,它们拼命敞亮着或尖或细的嗓门,告诫路人和其他车辆不要靠近自己,昔日飞转的车轮,此时变得无比矜持,在小心平稳地辗出两轮车轮后,驶向了远方,黑黑的印子,破坏了雪的素洁之美,我不喜欢。
而雪一层层的铺下来,很快就把那些车印覆于绒毯之下,我的心很快又欢唱起来。雪,从来都是仙界圣女,她的魅力,总会在不经意的举手投足间,蓦然迸发。她的幽幽体香,又会漫过春的气息,达至每个人的心海,轻轻摇动风铃之绳,唱一曲春之歌,吟一腔爱之音,春的世界便不再寂寞。
路边花坛的冬青,想来早厌倦了一年四季的单调绿色,看雪花凭空逍遥,它们便尽最大能量的抓扯着雪花,把她们拍成一顶顶雪帽戴在头上,那些细碎的雪花,便成为它们身上的小缀饰。路边的树们看到冬青的俏脸,也蠢蠢欲动了,它们伸开了枝手,裸袒了胸膛,把大朵大朵的雪花,安在树杈,附上枝条,再把大片的雪儿,堆在脚下。不一会,它们便变了样子,看似臃肿,实是高贵,树们定然深谙其中之味,所以雪中凌展的身姿,是如此优雅。它们一定记得春叶满枝时的美丽,也会忆起昨日曾有的芳华,积聚,滋养,它们断然不会消沉自己。
雪的积聚速度是如此之快,让人有些不敢相信,等我走近小区门口时,脚下的雪已发出"咯吱咯吱"的伴音。纵然说春雪无骨,可在纵情飘落的时候,雪花手牵手,肩并肩,细密用情的采编,还是结成了一张无边无沿的毛毡。眼界之外,唯余白色茫茫,清净、纯洁、淡然,无不透着雪花媚而不俗的端庄,素洁的仪态万方。
就这样,雪花舞着午后的时光,牵来暮色沉沉,又梦入午夜。一切都在悄然进行,无风无语亦无声。
梦醒了,只因听到了窗外滴水啪啪音,间或还有流水淙淙,是梦中的春溪缠绵不忍隐去,还是窗外春雨又至?
梦之外,竟然是另一番景色。白雪皑皑,尽夺人目,艳阳高升,春心荡漾,檐下楼顶,已有雪花禁不住太阳的深情注目,悄然融化了,化成的条条细流,淙淙而下,脆亮的声线,应和着太阳的热情冉冉。雪被在变薄,水声在变大,丽日、清流、白雪、湿地,一场春雪几多情,让人们滋生的不只是对春的向往。
和雪花紧紧相拥的枯草,想来是一夜无眠。它的嫩芽已在脚下萌生,一直期待有场春雨润它脚下之锢,助它新叶破土。在这春雨化雪的时光,它能沉睡么?也许睡去的只是状态,它的心一直在躁动,遇到久违的润泽,它一定会汲取,再汲取!
上班的路上,难得的干净空气,透着阳光的味道,温情地四处流淌。雪的领域越来越小,太阳自豪地向前迈着步子,迈着春天的步子。
雪后,萌动的春的气息更浓郁了,希望、憧憬、快乐洋溢在人们的心头。
雪在消融,春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