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字优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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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阳里的浙溪书院
文/素衣舒舒
这些年来,去过很多地方,书院,却只去过衡阳的石鼓书院。书院是我国古代特有的一种教育组织和学术研究场所,一直极为仰慕。早上,偶然得知这里有一个书院,没想到,这座位于大山深处的小小古镇,居然藏着一个年代久远的书院——浙溪书院,且就位于我们这两日讲课的富乐一中校园内。闻之,甚是惊喜。
今天下午讲完课后就要离开富乐,赶往下一个培训点,因此,趁着中午休息时间,进修学校的吴茂兴老师带我们去了浙溪书院。走过一小段泥沙土路,经过几株正灼灼盛放的梅树,便到了书院脚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二十几级石台阶,台痕斑杂,石条的缝隙间倔强地冒出三两茎瘦小的绿草。抬头仰望,一座赭红墙体青色小瓦的院落在蓝天绿树的映衬下颇有气势,想必,这就是浙溪书院了吧?
我们正准备拾级而上,旁边一位正在烤太阳的老教师指着石阶旁的两个石墩说,这是古迹,有二百多年历史了呢。
我停下脚步,细细打量。石墩成鼓形,下面雕刻饱满的莲花瓣,栩栩如生,分立石阶两旁。凝视着洒满阳光的石墩,突然想起了日本诗人、书法家会津八一博士的一首绝唱:
大寺院的圆柱
将月影踩在地面上
二百多年来,这两个莲花鼓形大石墩,就这么披着日光,踩着月色,忍受着风霜雨雪的侵蚀,静静地守护着古老的浙溪书院。
浙溪书院建于辛巳年,距今已有255年了,是罗平县两个书院中唯一保留下来的一个。还有一个书院叫什么名字,原址在哪儿,问了同行的几人,谁也不知道。
富乐,罗平县最北端大山深处的一个小小古镇,在明末清初时期极其繁荣,来自五湖四海的十万余客商、民工等云集于此,连法国的传教士司铎都不远万里跋涉到此。当时,制革、制醋、制衣,铜器、银器、铁器等百业兴旺,各种手工作坊、会馆、教堂也就纷纷建立了。
富乐民众除了经商,还特别重视教育。于是,清乾隆年间,浙溪书院开办了。
此时,冬日午后煦暖的阳光恣意倾洒下来,漫过苍苔点点的灰色小瓦,漫过暗红的墙面,漫过斑驳的门窗,漫过刻满岁月痕迹的残缺石碑,漫过株株或荣或枯的草木……整个书院沐浴在温暖的冬阳里,显得格外肃穆静谧。
院子里,几棵历经了百年风雨的挺拔的古树仍生机盎然枝叶浓绿,由院子中间的一条石板路走上几级台阶,便是书院的讲堂。而今,书院已失去了昔日的功能,讲堂暗红的木门紧闭,一把铜锁斜斜地挂在那里。门楣上方书"浙溪书院"四字,门上一副对联特别引人注目:
读书面对圣贤当知所学何事
立志胸存社稷但求无愧于心
心中默默诵读数遍。两百多年前,是谁开办了浙溪书院,是谁在此授课,又是谁撰写了这副意蕴深远的对联呢?
静静伫立书院良久,但见天青云白,四周红墙肃然,院里草木蓊郁,一株低矮灌木枝条旁逸,斜靠于长满暗绿青苔的残碑,在暖阳里慵懒睡去,说不出的安心。
恍惚间,耳畔隐隐传来了百年前琅琅的书声。只听得"吱嘎"一声,书院讲堂的木门由内缓缓推开,走出来一位须发皆白、青衫飘飘的老先生……
春风吹拂
文/余生欲老
春风吹起来了。
它轻轻的,柔柔的,软软的,不再像冬天那么硬、那么猛、那么锋利得像刀子一样让人难以忍受,而是一丝丝地,一片一片地飘过来,拂过来,清清凉凉的,"吹面不寒杨柳风",像妈妈的手,轻拂着,好清爽、好舒服。
有时候它也会猛烈起来,"呼—--","呼——",铺天盖地地卷过来。把灰尘、纸屑、草渣,都扬起来,漫天卷地,带着料峭的寒意,把枝头都弄出哨音,像受到惊吓的儿童的夜哭。
一阵紧,一阵松,一阵轻,一阵猛,春风吹着吹着,大地开始泛绿,远远地看,淡淡的一抹绿色,像一缕轻轻的绿烟,飘飘扬扬,隐隐约约,走近了,一看,却又看不出来,枯萎的草,光秃的树,不声不响,不显山不露水,春天的消息都还藏着呢。
过几天,小草露出头来,在微微而来的春风中交头接耳;树枝冒出新芽了,嫩黄的、紫红的、米白的,在颤悠悠的枝头袅袅婷婷,仿佛一群天使。绿意浓了,浓了,铺展开来,"春风又绿江南岸",何止是江南,塞北、天南,春风吹到的地方,连连绵绵,一望无边,哪里不是绿的?
其实,也不全是绿的,而是五彩斑斓的,色彩缤纷的。春风,其实也不是风,是一位天才的艺术家,他把色彩一调,把手一挥洒,大地上顿时千里铺锦绣,旧貌换新颜。火焰花顶在葱绿的梢头,就像呼呼燃烧的火苗;迎春花黄闪闪的;一品红红艳艳的;三角梅,干脆使出了浑身解数,雪白、血红、亮紫、橙黄,各色竞艳,泼泼洒洒,见花不见叶,那是花的喷泉,花的云霞;木棉花哪里是花,分明是琥珀、是玉石、是玛瑙雕成的。桃花、杏花、梨花,浓浓郁郁,热热烈烈,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桃花是霞,杏花
是雪,而梨花,一朵朵,一瓣瓣,轻盈又剔透,是月亮的精魂!万紫千红,花的海、花的潮,潮涨潮落,波翻浪涌,其实,都是春风的形式,春风的内容,表达的撒播的铺展的点缀的,都是春风的面貌春风的讯息。
春风吹拂着,把阳光也吹拂得格外明媚了,春风趁兴追击,又温柔,又耐心,把人们从家里楼里一个个一群群牵出来,引出来,又把人们身上的羽绒啊、棉絮啊、毛绒啊,一丝一缕地,一点一滴地抽掉,把鲜艳的薄衫披上来。大街上,郊野中,到处都是春天的人们,光鲜亮丽的衣着,优哉游哉,那也是春风中的飘悠的花。
飘雪的眷念
文/魏益君
让我永难忘怀的一场雪,飘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那年冬天我刚从部队回来,等着安排工作。有一夜大雪封门,天亮时雪小了。部队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一大早便起床扫雪。刚打开大门,就见新处不久的对象牵一辆自行车一路歪斜地走来,红色的围巾上,是一层洁白的雪花,围巾里是一张冻成牡丹花样的一张脸蛋。在我接过自行车的当儿,她递给我一张纸条,哈着热气说:"给,我叔叔捎来的,让你今天去县广播局面试。"
对象的叔叔在县委工作,那时农村没有电话,只能靠捎信。
她冒雪送来纸条,着实让我们一家感动万分。母亲赶紧起床,麻利的生火取暖。她只呆了一会便起身告辞,说回去晚了,怕家里人惦记。一家人相留不住,我便送她出村。
雪软软的,踩在脚下"咯吱、咯吱",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应和着我们两颗"砰砰"驿动的心跳。走到村头那条羊肠小道,路上,两行仅有的车辙和脚印诗一样伸向远方,那是她来时留下的。我问:"你牵了一路自行车?"
她说:"雪太深,自行车只能当拐棍了。"
走了一段,她就不让再送,要我赶紧想办法去县城。
她走远了。望着雪地上崭新的车辙和脚印,我心里热血沸腾,我想,这场雪一定会让我们走到一起,一定会让我们相伴终生。
果然,工作安定下来,一年后我们就结合在一起。喜事是在老家办的,也是冬天,那一天雪下得特别大,大红炮仗在空中炸响,雪地上铺满了欢声笑语和炸开的红色纸花,把不大的村子沸腾得喜气洋洋。读过高小的父亲一整天都高兴得合不拢嘴,逢人就说:"下雪好兆头,瑞雪丰年!"
那一夜,新房里的灯光柔和地亮到天明。夜里,时有雪花俏皮地扑打在红色的窗棂,把静谧的新房敲打得温馨浪漫,那一口红色的窗户把那个寒冷的雪夜也映得柔情似水。
从那以后,每到冬天,我就祈盼飘雪,去寻觅心灵深处的那份温热,用心感知对一场雪的镌骨铭心的殷殷眷念。
远方的麦子
文/一锦
布谷声中,麦子又一次悄无声息地进入成熟期。那是三十五年前的麦穗,站在山后一片瘠薄的田里,向着遥远的我昂首注目。那片田,是村里分给我家的,大约三亩。它并不算广阔和丰腴。平躺在三面环山的峪口,一面青青山坡的脚踝被它紧密抓住。分地那天,我和母亲站在它的肩上。土地刚刚深翻,母亲直面着它的深褐色的肌肤,欣喜状作出一番漫长的凝视,好像那些大大小小的土坷下,每一块的下面都会有一粒金子的喘息深藏在那里。我捋着母亲的目光,循去。深褐色的土地上,是沉默的宁静,是万道阳光的慷慨抵达。母亲自言自语道,有了这么一片田,还能怎么样呢……母亲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和那片土地一样,宁静,布满阳光的颜色。
有了属于自家的田地,于我的生命历程中,算得上是一件令人兴奋和喜悦的大事。晚上,躺在有月光朗照的瓜棚里或石榴树下的草席上,我常会异想天开:麦子种了下去,一片绿油油的麦苗顷刻间将那片田覆盖。须臾,麦子抽穗开花。那麦穗,竟是接地而生,直至长成一棵麦子的高度。然后,它们向着五月的阳光,一起展露出金色的芒。
那是梦幻?还是一个少年最真切的希冀。记忆里的那些年,光阴一直行走在逼仄的胡同里。农家日子的常态是窘迫,我的记忆也多与食物有关。白面馒头,葱花油饼,手擀面……这些用麦子做成的柔软而香甜的食物,于我,于全家,于我所熟知的村人,都是一些令人怦然心动却不可多得的东西。一年四季,家里那张用泡桐木做成的餐桌上,母亲摆在上面的,似乎永远是玉米煎饼、玉米窝头和玉米糊糊。秋后一段时日,餐桌上会多了一盆我喜欢吃的蒸红薯。奶奶做的薯干红豆粥,也会让我喝得面颊潮热,口舌生津。而白面馒头,好像只有在麦子收割入仓之后,或是在春节期间,才能让我敞开肚皮吃饱,尽情享受几天麦子带给我的温暖和喜悦。每年,当霜降来临,纤细的麦苗又一次匍匐在田里时,我的生日也会如期而至。唯有此时,母亲总会做一锅手擀面。母亲把面盛在碗里,再滴上几滴香油,端到我的面前。望着我大口大口地吃面的样子,母亲会说,面条香又长,生日吃了面,你往后的日子就会像这面条一样了。
青青山坡下的一年四季,麦子在我家的田里占据着三分之二的时间。我盼望着它们的成长,盼望着它们变成饱满的麦粒贮藏进我家的大缸里。我家那口盛麦子的大缸,一年有半年多的时间都处于虚空和饥饿的状态。因此,麦子的成长注定和我,和村里所有的孩子,甚或和这个村庄的成长有关。而麦子的成长总是那么不疾不徐。它们的童年藏进一个冬天的国度里,在这样的国度里,没有什么作物能象麦子那样不惧寒冷。再大的风雪,麦子自若地袒露于其中。麦子没有把冰雪的浸淫当做一种苦难,或者麦子是把这种苦难当做一种历练,当做一种成长期的洗礼,更是当做一种成长的滋养,努力地汲取,从而使自己的品质更优秀,体格更强壮。
一个长长的冬天,麦子在冰天雪地里学会了坚韧,学会了并肩承受。然后,麦子以雪为被,在黄土地里开始安静地睡眠,做起一个温暖的金色长梦,没完没了,直至被一串春天的鸟鸣唤醒。春天里,醒来的麦苗会很快抖擞精神,一夜之间焕发出一片青翠。这样的麦田之上,云彩和鸟雀都喜欢放低些自己的身姿。风挟裹着风筝和童谣,也喜欢在麦田之上的云朵里奔跑。"这是我家的麦田,你们不能进入!"风筝和白云之下,叽叽喳喳的童声里,不时会飘荡起这样一句坚定的稚语。一群孩子,呼啦啦,像蝴蝶一样,飞过一片青翠……
那面被麦田紧紧依偎的坡上,一丛丛荆棵,稀稀拉拉的桑树和洋槐,还有一坡青草。在麦田之上,桑树挂满了桑葚,渐以变红、变紫。麦黄之时,荆棵花开始嫣紫地开着。坡上,桑树下,荆棵旁,是农人们抽烟小憩和打呼噜的好地方。我曾看到许多这样的情景:锄田的人累了,他们撂下农具,大汗淋漓地爬上那片坡。一袋烟抽完,他们就地躺下。即使只有十几分钟,他们也会把鼾声打得如同雷鸣。他们天天辛苦劳累,侍弄着土地。土地是他们的全部。他们的主要生活内容就是在季节的交替里,在这片黄褐色的土地上日出而作。这些黄土地上的垦耕者,或许只有在如雷的鼾声里,他们才能卸下一些生活的重负,才能去捡拾并温暖一些最初的梦想。
麦子终于开花了。如昙花一现般,立夏之时,麦子的花开得羞涩、简约而卑微。它不愿像荆棵花那样异香四溢而招蜂引蝶,也不愿像洋槐花那样香甜可口而撩人口腹之欲,它甚至不愿让人为它倾注些许的目光。但此时的田野和村庄,空气中蕴涵着一些别样而精致的情愫,它会使所有的呼吸平缓而舒畅,会使农人们感觉到脚步的流畅和踏实,也会使一个村庄、一座山抑或一条河流变得内敛而沉静。这个时节,天空格外湛蓝和高远,阳光也格外热烈。鸟雀们飞向更高处,它们告诉云朵别走开,一场天地间盛装的歌舞即将拉开序幕。
白天,太阳督促着麦子的成长和成熟。夜晚,月亮伸出带着银手镯的手,抚摸着麦子的身体,防止他们受伤。至今记得,麦子开花前后,父亲和母亲无数次穿行于那片麦田。日头下,他们将自己的躯体弯成一弯月亮,然后像月亮那样闪烁着汗水的光芒。他们乐于做这样一弯月亮。
麦子不会辜负谁。麦子会用一种最纯粹最质朴的色泽来宣告它的成熟,那是一种来自太阳,提炼于土地的颜色。这样的色度之上,所有的生命展开希望,在云端飞翔。那里,太阳为云朵,也会为所有生命的羽翼镶上一道金边。此时,农人们操持着千万把镰刀,在黄土地上挥舞着光芒。他们为自己以及所有生命的飞翔,也为云朵和清风,以及一个季节与一个季节的暖手相牵,刈割出一条铺满金光的路。
收割后的麦子躺在我家的田里,以一种整齐有力的姿势排成一章排比句。一垄麦田,如同一面大炕,被六月的阳光晒暖,麦子躺在上面,会很快进入一场舒服的深度睡眠。任何的成长和成熟都是艰辛的,或许还有苦痛,麦子也一样。饱满的愿望抵达了,光阴也会流逝。一场温暖的睡眠,抑或一场永久的睡眠,在这里等候着麦子的灵魂,麦子的灵魂因此得以最终的成熟和升华,这一定是麦子最好的结局。上苍给予麦子的,只能是这些;光阴对于麦子,也只能如此。如同我们,在永远的成长和期待中,用沾满汗水和泥土的双手,努力捧起一个白面馒头,慢慢咀嚼……馒头的颜色却逐渐变深,最终变成脚下这片黄土地的颜色。
又想起母亲的手擀面,几滴浓浓的香油浮在我的梦里。这个季节,黄花该是漫山,一地麦子正值青春期,它们又以绿色波浪的形式呈现于千里之外。天边月亮尚好,我再一次听见故乡一片麦花的窃窃私语。今夜,我多想走回去,找回遗失于路途上的那叶小舟,然后像少年那样,在一片麦花的绽开中泛舟其上。
家乡人,长流
文/寄梦相望
在村东煤渣山脚下,有一眼几百年未曾干过的泉,名莲花泉。若问具体年头,父亲是断然不知道了,村里有文化的后生,有威望的老者,也是糊里糊涂说不出个正经年月来。横竖现在是干涸了,真是没必要也没人再去问他的年岁了,应该知道的是往回退三十年我村是不缺水的!
在泉边有一人,和黄休子是齐名的,甚至比黄休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黄休还是自觉比他好了许多,好歹黄休是本村社员,虽然算不得上等。他只是讨饭到村里落脚的乞丐。看到这有山有水的风水绝佳宝地,自是舍不得再离开,就住在了拿泰山换都万万不干的煤渣山脚下,莲花泉边,有幸和黄休成了邻居。
不论是慕名而来,还是生活所迫,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地痞流氓,远来既是客,总得给人个称呼,叫着方便,记着清楚,因此村里有人喊他‘长流’,取长期流浪之意,恰好也应了这莲花泉的景:从未干涸,长年流淌。算是巧合了!
谁说一山不容二虎的?他俩却是相安无事,虽是同类同性,不似一公一母,但也井水不犯河水。在我看来,黄休子是不跟长流一般见识的,持本村绿卡,领村委月钱,与他相比,自己显然就是国家干部,端的可是村委的铁饭碗,从黄休子的眼神就能看出:"长流,和我比,你算个屁"!
村里的莲花泉,据村碑记载,此泉明万历年间就有了。清冽甜爽的泉水从两个水桶大小的泉眼里喷涌出来,时间久了,泉边积聚了一大片水面,水面大了渐渐形成了一个大池塘,池塘里突兀着好多形状各异的石灰石,有的状如荷叶,有的酷似莲花,因此不知哪位有学问的后人就改名莲花池了。我从没见池塘里真的开过莲花,如若有莲,自也效仿济南韩复渠主席赋诗一首:莲花泉,泉莲花,莲花池里有莲花,莲花上面有蛤蟆。泉水不只是养蛤蟆的,也养育了村里一代又一代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俊的丑的,还有黄休和长流。泉水是不会道嫌三道四,挑肥拣瘦的,只管来取,可不似那黑的不能再黑的煤渣山!
池塘里鱼多:有鲫鱼,草鱼,鲤鱼,黄鳝,有名字的,没名字的,叫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记忆最深的就是那三翅鱼,漂亮,可没人吃过,尤其好养活,逮上岸,扔路上好一会放水里仍然能活,拿回家养玻璃瓶里不喂不管没个死,养够了看烦了,还不死?连瓶带鱼撇了!
长流就靠池塘里的鱼,池塘里的水过活。鱼,虾,蟹煮煮就能吃,虽是讨饭的,也没比村里人瘦了黑了矮了的,要不是他四季光着大脚板子;没季节,没日夜穿着一件棉絮外露的长棉衫;藏獒一样的头型;还有每天从草垛里钻进钻出的习惯,没人觉得他是讨饭吃的花子。
长流的破棉衫用处可是不少的:铺在身下可做毯子,盖在身上就是被子,穿在上身当做褂子,挡住下身象穿裤子,时隐时现的黑屁股蛋子,一点都不诱人。
池塘边是村里长年打粮晒谷的场院,长流便夜夜扎头在场院的草垛里,没肩的长发,夹杂着数不清的麦秸,活脱脱一条没戴栓狗链子的藏獒,他只是不像黄休子一样咬人罢了。
有了池塘里的活鱼,他就少了对村民的叨扰,只是想吃素的时候,才肯去村里讨点煎饼,馒头。村里人好,进到每家自不用开口。赶上过年,大年初一早上,他就会端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碗烂盆,挨家挨户的磨眼里去掏水饺(在我的家乡,除夕夜煮完水饺一定要往自家院里石磨的磨眼里放几个,就是为了等初一早上乞儿来掏的,不送百家衣,也要给乞儿做点百家饭,大概就是此意吧,也有不同的说法,我记不清了),他总是可以掏个碗满盆满的,美美地过个好年。
长流在村里可也不是一无是处,能逮小鱼治愈疥疮,他自己身上就长些不知名的疮疖,严重了周边溃烂,黄浓横流,恶心至极。逮一条小鱼,挑一块自觉干净的石头,砸成鱼糊糊,还要往鱼糊糊里吐一口自己的唾沫,搅匀了,拌稀了,摊在掌心‘吧唧’往疮口一贴,端详好久,满意为止,自己疗伤嘛,马虎不得!慢慢等鱼糊糊干了揭下,继续逮鱼,砸糊糊,吐唾沫,搅拌了,吧唧,重复重复再重复,过些日子疥疮竟然会好,村里长疥疮的去找他要来鱼,学着此疗法,虽然不吐唾沫,但也能痊愈。
毕竟得疥疮的人少之又少,长流在村里的贡献也就不止这治疗疥疮的偏方了!
他好像是不说话的,不如黄休那样骂人,撒泼,但村里的孩子却惧怕他,怕他的棉长衫?黑屁股蛋子?藏獒头?总之,哪家的孩子半夜哭闹,只要拍拍孩子细声说:"不敢哭了,把长流招来了".慢慢就没了哭声,一点都不虚夸。村上老街里那棵古槐上就少了黄表纸的灵符:天皇皇,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过往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拿长流唬孩子要比贴黄表纸灵符方便应验的多。
村里个把后生不好好念书的,准遭到自己母亲大骂:"念书不好滚蛋家来,和长流一样露腚锤子,讨不到老婆".
不知道是怕露屁股蛋儿,还是怕讨不到女人,伴随着不同版本的叫骂声,那些煤黑小青年有了出息,不出息的也都把屁股蛋藏的严严实实,长大再没见谁在光天化日下露过。
鱼糊糊治疗疥疮有时会不灵光的,应该是长流来村里第四个年头吧?身上疥疮恣意疯长,不知糟践了多少池塘里的小鱼,费了自己多少口水,直到自己下不得池塘,动不得身子,吐不出口水,终究没把疥疮治好,不记得哪天了,再也没从草垛里钻出来。
有人问:"长流是哪里人?找人把他埋了吧"!
有人回答:"听他口音哪里人"?
大伙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四年竟然没人听他说一句话!人去了,自然也不用管他从哪来的。村长是能人,不知从哪里讨来一张文书,顺利地把棉长衫,黑屁股蛋儿,扎满垛草的藏獒头,一起埋到了村西汶水东河畔。
有人羡慕说:"丫丫的,临了得这么好一安身之处".
也是,生戏煤山清泉间,死葬汶水东河畔。死了一样享清福,头枕汶水浪花,好好看看这汶河倒流,晚霞夕照,说不定身上还不长疥疮了呢!
那年冬天,莲花池的水干了,有人说,是长流死后把泉眼堵死了,不该叫他长流,更不该让他死在池边,扯淡的扯!
村里人都明白,那是煤矿采煤阻断了地下水脉。
长流的死我是确切知道的。
母亲却没告诉我,我该叫他什么!
晚秋
文/张燕峰
时近晚秋。
田野里,庄稼全部归仓。大地像一位刚刚生育过的母亲,袒露着宽阔的胸膛,疲惫而平静,新翻的泥土的气息,新鲜湿润,有着一种淡淡的馨香,只钻你的鼻孔。我信步走着,目光像一双温柔的大手,温情地掠过大地的每一寸肌肤,我隐隐听到从大地深处传来微微的喘息声,与我的呼吸一起律动。我的心也渐渐柔软,俯身抓起一把泥土,轻轻地抚摸着,贴在我温热的额头,脸颊。
远处,黛色的群山起伏连绵,色彩浓艳斑斓,好像塞尚的油画,一幅幅悬挂在那里。山石没有了繁盛草木的遮掩覆盖,露出了粗粝僵硬的线条,闪着凛凛寒光,更显突兀。苍松已经褪去了鲜嫩光亮的衣衫,换上了暗绿的陈年旧衣,庄重肃穆,像一个暮气沉沉的老者。枯草的断茎在风中摇晃,抖抖索索,哀怨地呜咽。秋虫也渐渐隐匿了踪迹,偶尔传来几声唧唧,在风中打着颤,若有若无,细若游丝,好像在为即将逝去的生命繁华低吟一曲低回深情的挽歌。
天边,大雁排着人字形的队伍,翩然飞过,转瞬不见,只留下痴痴张望的我。天空高远而空旷,兀自寂寞着,连云影都渺迹无踪。天高地阔,苍茫无际。季节的轮回,岁月的流逝,自然的更迭,迅疾而巨大,沧桑之感,在心底顿生。
树叶经霜,黄灿灿的,枫树的叶子则变红,红黄交错,斑斓多姿,绚烂得像一副长长的画卷。风起时,落叶纷飞,像一个个神秘的精灵在空中悠然独舞,心无旁骛,那种景象,像极了一首宏大的叙事诗,磅礴,气势恢弘。地上已经是落叶满地,轻轻地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音,像一首迷人的小令,深情,婉转,意蕴绵长,如梦如幻。
小溪的模样消瘦了许多,憔悴了许多。它不再喧嚣奔腾,一脉细流,清清浅浅,平静缓慢地向前流淌。水落石出,溪底的鹅卵石,露出水面,沙粒,游鱼,清晰可见,历历在目,好像一幅淡远空灵的山水画。
秋风瑟瑟,长风猎猎。风中没有了暖意,多了一些冰冷的凉意。秋风吹落了最后一批树叶,树木清癯,风骨奇崛,风华绝代,苍凉雄浑,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摄人魂魄的美。
晚秋,它是丰腴的金秋在拱手谢幕;晚秋,是向寒冬缓缓迈进时的深情回眸。
晚秋,是那样静美,豁达大气,坦坦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