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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母亲的散文随笔

2023/08/17好文章

倚栏轩精选6篇关于母亲的散文随笔供大家阅读与参考,如果大家喜欢关于母亲的散文随笔(精选6篇),记得收藏与分享哦。

母亲的烟摊

文/刘鹏旋

(一)

兄弟几个相继到了上学的年龄,靠父亲的微薄工资已是难以维持了。我上小学二年级那年,母亲在古镇黄桥最为热闹的大石桥摆起了烟摊,以卖老宝成旱烟为主,兼卖些小百货、小杂货之类。

说起老宝成旱烟,可谓是闻名黄桥周边的乡乡镇镇。老宝成烟店前店后厂,制作工艺独到,黄灿灿的烟丝细嫩油润,古朴的包装棱角分明。街上的,乡里的,无论贫富,大凡抽烟的,都青睐"老宝成",只是街上人是托着水烟筒过滤着抽,乡里人是翘着旱烟袋叭嗒着抽。

只要是假日,我总是很乐意帮母亲看守烟摊。三分是懂事,七分是迷恋大石桥街头的种种风情。看不够的是满街人头攒动:推车背纤的、肩挑提篮的、携老带幼的,车拥着车,人挨着人,川流不息;听不完的是八方涌动的交响:人挤车拥的吆喝声、妙不可言的叫卖声,炸炒米的爆花声、铜匠担子的丁当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深深印记的是一个个肩挑生活重担、满脸岁月风霜的旱烟老头:才过四十,幽黑的脸上开始放出光芒,踏过五十,腰板还硬像把弓,叭嗒着抽几口旱烟是生活中最为享受的滋味。

(二)

西乡的丁老头又上街了。提着的还是那只古铜色四方篓子。半篓子小麦上装着二三十个鸡蛋,匆匆地走过母亲的摊头。不过一刻钟,匆匆来了,什话没说,解开烟包,三指合力捏起一颗大烟团,往烟袋头里重重一按,叼上了嘴角,两手因为迫不及待几乎有些颤抖着划着了火柴,火苗紧挨着烟团,干柴烈火般地一口气抽了五六口,没见吐出烟来,只清晰地听见烟袋里发出的"吱吱"响声。丁老头那张绷紧着的脸开始舒展开来,不一会儿,万份满足地朗朗地笑出了声来。痴痴地看着丁老头无以言状的快活和陶醉,我只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一袋烟毕,烟瘾未足。丁老头将烟袋头往台板上轻轻一敲,落下的仅是一粒火柴头大小的烟苗。又燃着了满满的一袋旱烟,这才吐出一句话来:为了烟虫子,鸡蛋少卖了一分钱一只,值得啦。向母亲道了声别,丁老头到蒋家胖子烧腊摊子上买一碗牛杂汤、叫二两瓜干白,美餐了一顿;又去珠巷浴室泡了把澡。回家路过母亲摊头时,已是太阳落西了。只见得,丁老头的脸上,皱纹推出了波浪,写满了笑意。母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丁老头弯弯的背影,频频地点着头,自言自语:丁老头今天过年了,知足者长乐呀。

(三)

快过年的时候,溪桥的翁老头上街办年货了。搁下担子,一头装的是请的喜钱、对联、年画,一块刚从染坊染好的蓝色土织布,另一头装的五根肋条的猪肉。翁老头乐滋滋的,朝着母亲如数家珍地点说着要卖的杲昃:两只网鬏给老奶奶的,用小钱讨个欢喜;一把四寸木梳,一面六寸镜子给儿媳的,农民佬儿的媳妇也要讲个有头有面;两只气球泡泡给孙子的,伢儿乐大人也乐;二尺红牛筋给女儿的,见红为喜,明年嫁个好婆家;一支旱烟袋,过年留着客人用,自己抽烟,不能让客人闲着;旱烟四包,正月里就不上街了。母亲也乐着,说了句恭维话:算计好了的八样,合家欢乐,来年大发呀。

翁老头话锋一转,侧指着隔壁的何郎中:就是拔牙的事还在算计呢,上次庄上有个老头被他的老虎钳钳得连人都站起来了。母亲心领神会,装满一袋旱烟,走到何郎中身边,递上烟,点上火,笑道:翁老头是我的回头客,拜托何先生麻药上客气点。毕竟是江湖中人,何郎中一边应声"好好好",一边从案板下面取出一支麻药水,衣袖一挽,三下五除二,就将翁老头的一颗蛀牙轻松拔出,塞上棉球,"铛"的一声,蛀牙落在瓷盘中。翁老头立马道谢:妙手回春,妙手回春,过年好吃肉了。哈哈一笑,刚塞进的棉球随着笑声蹦了出来。何郎中随手补上棉球,"嗬嗬"直笑:刘家奶奶拜托的事,有什好说的,以后多给她来点生意就是了。翁老头付了拔牙钱,又从竹筐里取出卖剩的三只有点破的鸡蛋送给何郎中,以表谢意。

我始终在一旁注目着,心里清点着身边的快乐。翁老头抿嘴笑着,鱼尾纹四射着光芒,乐着而归;何郎中受了恭维,做了人情,得了回报,乐在其中;母亲做生意如做人,为了生活,为了儿女,其乐无穷!

母亲为我学骑车

文/悠然心会

过去的产妇哪里像现在,出满月不久就要回去上班。更早的母乳喂养也不像现在,哥哥姐姐的母乳一吃都是三年。到了我这里,妈妈要上班,还要喂母乳,怎么办呢?那时候也没有冰箱存放母乳,午休半小时为了可以赶回家喂我午餐,母亲不得不学骑自行车。

本来学个自行车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果有一辆女车就好了,不必那么难为一个三十九岁的高龄产妇。但是那时候没有这个条件,一辆带着高高横梁的男车给不高的母亲骑车带来很大麻烦。

妈妈一开始学骑车是爸爸在后面扶着自行车后座,妈妈坐在车座上,爸爸喊一声走,妈妈就一蹬车蹬子,后面的爸爸顺势一放手,妈妈就骑出去了。所以妈妈没有学,也不会自己蹁腿上下自行车。

爸爸看着妈妈已经可以骑车,他人就走了。他连我出生都没赶回来看,忙成那个样。他不知道他教出来的妈妈骑车离不开人:一定要有人在后面扶着车,妈妈骑在车上双脚一齐踩出去才能出发;停车的时候也需要有人在后面拽住稳住车,她才能停住,把腿从高高的横梁上拔下来。所以妈妈骑车是这样的:走的时候奶奶在车后面扶着,然后手一撒,妈妈骑走了。到了单位嘀铃铃一打铃,不管是谁就知道妈妈回来了,走出来从后面拽住妈妈的车,妈妈刹住车,往侧面歪着,把腿从车梁上退下来。

为了喂我母乳,一个不能自主停车的人就这样骑着车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来回奔忙。路上遇到情况,母亲就只有大喊:让路!让路!劳驾,不能停车!不能停车!让路了!母亲冒着被摔的巨大风险行进在家和单位之间的路上。感激这样的母亲和母爱!

半个世纪以后,为了母亲,我像候鸟一样飞来飞去,为报母乳哺育的恩而反哺。

等着我,妈妈,女儿不久就会飞回到你的身边!

母亲,是世间唯一的爱的雷达

文/心灵散步者

童年,对母亲我是充满了怨恨,甚至可以说是充满了仇恨。

恨母亲常常打我,尽管母亲打我时也哭着,但我想那是鳄鱼的眼泪——假慈悲。更可恨的还有,当右派的父亲常年不在家,回来一次又会狠狠的揍我一顿,尽管母亲拉着不让打,但我的心里却在想:装什么好人?不是你私下告状,父亲能打我?恨母亲不管米饭还是面饭,顿顿饭里天天掺合葫芦,葫芦染黄了黄米一晚苍凉,面条聊聊几根屈指可数,每每端起饭碗,一边流泪,一边嘴里悄悄的骂着母亲:又是这个饭,不是个好东西!恨母亲在别的伙伴过年穿新衣的时间,我依然是补丁摞着补丁,让别人笑话我。

少年,对母亲我是形如陌路的,好长时间我都不知母亲长得什么样子。

我不愿搭理母亲,因为生产队里劳动时,只要别人对母亲说:你只要能干完两个人的活,给你加半个人的工分,母亲就会在别人的嘲笑中玩命的去干,挣那半个人的工分。别人说母亲是个母亲是个二百五。甚至三姨家的表兄都这样说。我为母亲感到羞愧,我恨母亲。

青年时,我依然对母亲没有好感,不爱听母亲说话,哪怕一句话,特别厌烦母亲。

那时,我已经是一个大小伙了,随着父亲的平反到了县上读书。然后读中专、工作,上成人大学。上高中时,母亲和弟弟妹妹也从县上乡下搬到了县上。我依然看不惯唠唠叨叨的母亲。说起话来几乎没有别人插嘴的的机会,话又说不到点子上,信口开河。全然没有二舅和三姨的幽默和睿智,更可气的是在别人欲搭腔时,还会自然而然的升高自己说话的声调,让别人根本无从插嘴。浅陋,无知。是我常常耿耿于怀,不能释然。还有,每当放学吃饭时,家里天天是农村来的亲戚和过去的村人,来了都赖着不走,吃足吃饱闲聊够了,嘴一抹才悠哉游哉的离开。让我们在饥肠咕咕的叫声里,忍无可忍。

我不能原谅自己的母亲,我为有这样的不知痛爱和理解自己孩子的母亲而伤心,为自己没有一个别人常常感到骄傲的母亲而自卑。

工作以后,大姐二姐劝过我,我还是依然如故。

八八年,二十四岁结婚,一年之后我有了孩子,我的儿子七八个月大的时侯,一次回家我给父亲说,养个孩子真是太熬人了。父亲就给我讲了个故事:

从前,地主家有个种地的长工,看着给地主家照顾孩子的保姆挣的钱比自己还多,心中愤愤然,对地主说这太不公平了。地主让他带一天孩子,带完以后,若愿意带孩子,给他和保姆一样的待遇。但有一个条件就是孩子干嘛他干嘛。长工听了高兴的答应了。可第二天还不到中午,长工就累得坚持不了了,叫苦连天。但孩子依然精力充沛。好不容易,小孩总算一动不动的静静的靠墙而立,还对着长工微笑,长工总算缓了口气。学孩子站在墙边,高兴的对地主说,孩子也有玩不动的时间啊。主家把长工拉到了孩子站的地方,拉过孩子,孩子的身后出现了刚刚用手挖出的一个坑。长工哑然,对地主说我还是干我的活去。

父亲讲完,对我笑着道,你们两个现在养活一个孩子,你母亲过去却一个人养活着你们七个。那时我常年在外,不说别的,若没有你母亲男人一样的泼辣能干,你们连稀饭都喝不饱,补丁衣服都没人给你们缝。想想你母亲的苦处,孩子就好带了。

父亲的故事,是我开始用心研读母亲。

我童年的母亲,是心力交瘁的母亲,心也疲惫,力也枯竭,每一个夜晚应该是睡眠补充能量的时间,却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为我们缝补着一件件露着膝盖和屁股的裤子,母亲的心里承受着孩子不知道的太多太多负重和疼痛,在生命崩溃的边缘行走,孤独,茫然。童年打我哭泣的母亲,是脆弱的不能再脆弱的,是叫天天不应,汗滴滴不灵的无奈的对命运苦难的哭嚎和倾诉,只有在哭泣渲泄的声音里,在时间一种没有安慰的安慰的静寂里,她在寻找一种现实与未来的平衡。

但是,我知道了太晚了。母亲不在打我了,但我的心越来越痛。我开始无数次的重温童年里那碗黄米饭和稀稀的葫芦面条,想那一层一层补丁的温馨的衣裤,即使伙伴的嘲笑,今天也同样弥漫着幸福……

我少年的母亲是坚强的母亲,在磨难面前依然散发着情亲的母亲,她依偎在多病的三姨的炕头恋恋不舍,我不知道她们当时说了什么,但我至今还记着母亲小孩一样的神情:快乐,单纯,亲昵。

那个苦难的年代哪来的快乐呢?那是母亲心里有我们七个孩子,母亲有比男人挣得更多的工分的那份骄傲——那可是秋天能分到粮食的依据。还有,对老好父亲最好的安慰——母亲养活着着我们。母亲的人是苦的,心是甜的。后来母亲说她知道别人叫她二百五,但母亲说她只知道知道多挣工分,她的娃能多吃点……

现在,我常常为自己小时的无知而惭愧,我开始恨自己。如果时光能倒流,我多想在母亲一个人拉着的粪车后面帮她推一把——尽管那时我的力量那么小,但母亲心里一定会感到轻松的……

我青年的母亲是恬然安详、透明满足的。三十年的光阴,磨难没有抹杀掉她心底的纯净和欢乐,母亲的目光依然看的很远,看着我们渐行渐远的身影。母亲依然絮絮叨叨,但这絮叨中生出无尽的缠绵思绪来。那些父老乡亲给母亲最大的慰籍,是一次一次不远百里对她的看望和问候,母亲依然和过去一样,为看望她的人做着一顿顿做了几十年的老家饭,直止人走了。只是现在,多了我们一份迟来的理解。

现在,认识母亲的人都说,我的母亲是坚强的、慈爱的,豁达的。不但对儿女,还是对父老乡情和古人。五年前,小弟弟出车祸走了,母亲没有倒下;六年前,大姐夫英年早逝,母亲没有倒下,七年前,父亲因病去世,母亲没有倒下。多病的母亲还在陪着我们。

我们姊妹的身影已于母亲越来越远,但我们知道母亲就像一部爱的雷达,不管我们多么遥远,依然用她的爱的光波捕捉着我们呼吸,用她执着的目光追随着我们身影,用她的柔软的心记录着我们的足迹。特别是小弟弟走后,那无数个不眠之夜,我能感受到母亲对我的牵挂、祈祷和祝福。我能感到见面时母亲苍老的面孔下,那份孩子一般的激动和欣慰……

母亲,我的母亲,被我误解多年的母亲,给我世间最为温馨,最为幸福的叫家的地方。母亲的痛不是自己的痛,母亲的痛是我们痛;母亲的快乐不是自己的幸福,母亲的幸福是我们的幸福。母亲苦了半辈子,这一辈子心里求的就是我们幸福快乐。

其实好多时间,今天,我还是好多的时间依然忘却了母亲,没有看望,没有问候。每当给母亲说起自己忙时,母亲说,自己好着呢,注意身体。

唉,明知道对母亲的亏欠,但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而母亲呢?只有一颗无怨无悔的爱心,这就是天下母亲所拥有的!

母亲的圆子

文/陈立明

庄墓圆子,名声在外,但我母亲做的圆子毫不逊色。

为了做一碗圆子,母亲每年都大费周章,不辞辛劳。庄墓圆子用五花肉,母亲用后座肉和五花肉,熬汤时再加入棒子骨。庄墓圆子用馍馍须做馅,入口有些微黏腻。母亲则用面糊摊出薄饼,挂在麻绳上晾上一整天,一刀刀叮叮当当剁上大半天,筛子筛出的小丁做馅。

土灶架上柴火,腿骨、老母鸡、后座肉和五花肉焯水后,一同投进大铁锅,不消多大功夫,满院就飘起浓稠的肉香骨香。肉皮用筷子一插即破,明晃晃的肉条捞出来,就像晶莹的玛瑙躺在砧板上睡大觉。煮肉时,我们围在母亲身边,蹲在锅边半天不走,等候母亲揭开锅那一股扑鼻的香味,或者等母亲捞一块骨头让我们尝尝看肉烂了没有。我们叉着双腿,双手捧着肉骨头,嚼得满嘴流油。那是一年中最肥美的时刻。

乳白色滚烫的汤汁,浇在肉丁、葱姜蒜末等上,滋啦一声,就像把一颗石子丢进地上玩耍的麻雀群里,鸡汤味、大骨味、肉香味、葱姜蒜味,扑棱棱一股脑儿腾空飞起,赶着趟儿往鼻孔里钻……满院子都弥散着浓郁的香味,年就像喜悦的空气,把整个院子都搂在怀里。

母亲做圆子除了葱姜蒜盐,不放其他任何调味料。原料在大黄泥盆里搅拌均匀,再来回和熟和劲道,手上蘸上鸡蛋清,挖一块,搓成乒乓球大的圆球,滚上母亲亲手锉的山芋粉,放在筛子里,挨挨挤挤,像是聚在一起开会。

圆子搓好,下锅汆之前再过一遍山芋粉,确保圆子入水不破。水烧滚开,在滚水里搅和一点山芋粉,把圆子放入水中汆熟,捞起,放在铺上笼布的筛子里晾着。吃的时候,放蒸笼里大火蒸上二十分钟,中途点一次井水,便可出锅,大快朵颐。

我们早已等得垂涎三尺,母亲却不紧不慢地汆她的圆子。终于等到最后两锅了,母亲把圆子汆熟透了,用漏勺盛起来,放入我早已双手捧在胸前的盘子里。我像接过圣旨一样接过油亮肥美的圆子,高高举过头顶,跑到院子里。哥哥姐姐们每人捋起一双筷子,鱼贯冲出厨房,追在我身后。我们不顾圆子的滚烫,吹着气,吸溜着,忙不迭把圆子往嘴里送,肉香含混着骨香,骨香缠绕着鸡香,香、滑、润、爽,像一朵馥郁的水莲花,即刻在味蕾上盛开,成为恒久惦念的回味和怀想。

母亲每年都不辞辛劳做圆子。为了一年一度的团圆,所有的艰辛都值得,花再多的钱都值得。圆子,是一个圆润的句号,是上一年的一个圆满;圆子,是一个崭新的发端,是新一年的祈愿。那穿越千年的味道,是年的味道,是岁月的味道,是人生的味道。在一盘盘、一筛筛浑圆的圆子的香味笼盖和弥漫中,宽容与慈爱、礼貌与善意、平和与亲近……攒聚在母亲身边,攒聚在家人身边,构成一个传承千古的圆满。

无圆不成席。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坐在一起吃圆子,是母亲最大的心安和快乐。圆子,寓意团团圆圆、幸福美满。晶亮的圆子,装满了真材实料,装满了母亲的真心和信仰,亦装满天下母亲的真心和信仰。这是它成为穿越千年美食的传统秘方。

母亲的奖励

文/围城居士

早上做饭,做得是‘撒’。把‘撒’分盛在碗里后,习惯性地拿起锅铲想着要把附着在锅上面的锅巴铲了下来。妻在餐桌前坐着,听不得刮锅时发出的声响,不耐烦地说:"快算了吧,不要因为一点点锅巴反倒把锅给捅漏了。"

我呵呵地笑了。笑罢,然后,放弃。一面用水把锅泡了起来,一面由不得喃喃自语,说:"造孽呢,暴殄天物!这东西现在不算什么稀罕物,若在过去,那可还是珍贵的奖品呢……"

"吃饭吃饭!"妻更加的不耐烦,自顾自在餐桌前大块朵颐。我却因为自己这一句话陷入了常常的回忆。

我想起了我的童年。

我的童年,是在乡下度过的,在那个时代,物质匮乏绝不是现代的人可以想象得到的。那个时代的人,温饱的确是个问题。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普遍都存在着吃不饱的现象。

我们家是六二压,父亲在城里上班,母亲在农村,白天上地晚上缝补桨浆洗,独力抚育着我们兄妹四个。

在乡下,一个女人要带着四个儿女讨生活,其困难可想而知。好在,乡下不似城里,粮食虽然不够正在长身体的我们吃,母亲却总能从山上或田间地头摘些野菜来贴补家用。日子虽然艰难,但也却过得有滋有味。

我的记忆中,‘撒’是最好吃的饭了,除此之外还有‘糊嘟’!这并不单单是因为它们的确好吃,还因为这两样主食吃完后,谁吃得快,谁的碗最干净,谁就还可以得额外的奖品。这奖品,就是锅巴。——我们在乡下的时候不这么叫的,我们随母亲的叫法称呼这种好吃的东西,我们叫它‘粘粘(nián )!’而这种叫‘粘粘’的美食,只有在吃‘撒’或‘糊嘟’的时候才可能有。

‘撒’算是我们家乡的特产罢?反正,我长这么大,不要说外地的朋友,就是我们山西这个地方,会做并且爱吃‘撒’的也不多。‘撒’分两种,一曰‘稀撒’,一曰‘稠撒’或‘米撒’。‘稀撒’好做,把玉米面用冷水泻开呈稀糊糊状,令面糊糊中间不要有夹生的面疙瘩,锅里盛适量水滚开后倒入搅拌几分钟熟透后炒一把黄豆撒在其中即食。河北许多地方也有吃的,不过,他们不叫‘稀撒’,而是形其象曰‘糊糊’。

‘稠撒’则比‘稀撒’额外多些小米来做主料,若是小米充足的话,多放一些则更好。其做法是:将小米煮沸至半开花状态,右手拿勺均匀搅拌,左手拿着盛玉米面的器皿均匀撒面,就这样边撒边搅,直至锅里的饭成有一定形状的固态物后即成,做撒高手的境界是绝不能有夹生的面疙瘩。这个农家饭在秋天吃更好,秋天里倭瓜、红薯都熟了,掺和在其中味道会更美。

做‘稠撒’的时候,玉米面最容易在锅底积淀,往往会在饭熟之际有一层硬硬的、烤糊了的干巴巴在锅上面。那时候,粮食奇缺。包括母亲在内的所有人都视粮如命,当然不会放过这干巴在锅底上的一点点粮食。她会在我们享受美餐的时候,一个人站在灶台前拿着一把铁铲一点一点地把那糊在锅底的粮食铲下来。铲下来的干巴糊,背面有些微微的焦糊,吃起来更有一种粮食特有的香味。那便是母亲给我们的奖励。当然,这奖励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那要吃饭特别快,碗还不能不干净,做到这两条才有资格享用。

为了能够独享这点美味,我曾用心良苦地钻研过怎样吃撒才能使吃过饭的碗看起来好像根本就没有用过一样吃得干干净净。听起来好笑吧?别笑,这可真的是一门技术。

首先,你得有足够的耐心,先别急着吃,待‘撒’稍稍凉一些的时候,在碗边上谨慎地下第一筷,开了头以后,边吃,边把碗向怀里慢慢倾斜,让碗里的‘撒’慢慢离开碗底一点一点地立起来,然后,再从容地在碗的中间用筷子夹食而不碰碗的四周,这样,碗里的‘撒’会越吃越少,且绝不粘连碗的任何一个地方,最后一口不用筷子,要吸溜着吃——把碗边搁在嘴唇上慢慢地抖动,用眼睛下视的余光监视着‘撒’的滑动,防止它因抖动过头直接扣在脸上,张开嘴使劲将刚刚滑到嘴边的撒吸入到口中。

就这样,凭着这门独门绝活,我比我的弟妹们幸运了不知道有多少倍。以至于我已经故去的大妹妹在世时常说,哥哥那时候太贼太奸,害得他们都吃不上‘粘粘’……

长身体的孩子们是永远也不知道饱是说什么的!更何况,我们所处的那个年代少油没盐的根本就不能和现在的孩子们同日而语。

‘撒’在我们这里,一般都是早餐。午饭的时候,最让我们心往的就是我前面说过的另外一种特色的食物‘糊嘟’,因为‘糊嘟’同样也是有‘粘粘’这种衍生物的食物。

‘糊嘟’,顾名思义就是把酸菜、豆角、土豆之类的菜蔬在开水里煮熟煮软,然后把玉米面均匀地撒在这锅菜汤上面,让滚开的菜汤把玉米面糊嘟熟后,用擀面杖使劲打烂搅拌成大块状,然后,用筷子夹着吃,吃得时候再蘸点辣椒那就是千金不换的美食啦。

这东西因为是玉米面做的,特别抗饿!做得时候,可以硬些,也可以软些,关键在各人的口味和喜好,我和弟妹们当然都喜欢吃硬一些的。

每每,妈妈在做糊嘟的时候,我们都眼巴巴地跟在妈妈的身后,焦急地等待着。饭熟了以后,妈妈把‘糊嘟’连锅一块放在农村特有的大炕上,看着我们四姊妹围着铁锅坐成一圈狼吞虎咽地抢‘糊嘟’、抢‘糊嘟’锅里的‘粘粘’!往往,一顿饭下来,我们四姊妹都吃得满头大汗。这段往事,成了妈妈以后的自豪,她老人家总是说我们那时就象是四个小老虎一样可爱。

说起吃把吃‘粘粘’当做奖励的事儿,母亲也会呵呵笑个不停,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说:"那怎么能算是奖励?又不是什么好吃的,不过是粮食太紧张舍不得浪费,找了个由头让你们节约些罢了……"

而我,却非常认真地对母亲说:"那真的是个很好的奖励,就是那些‘粘粘’( 如今的孩子们大概绝不肯光顾这样的美食)的奖励,让我们有了一个快乐的童年,更是那些‘粘粘’的奖励,让我们四姊妹都养成了节约粮食的好习惯!因为,我们姊妹们到现在都没有改掉吃饭必须碗净的习惯……

母亲的芝麻盐

文/杨金坤

芝麻和盐,一香一咸,一个来自泥土,一个来自海水。来自泥土的,饱含芳香撩人的诱惑,来自海水的,深藏历经沧桑的魅力。

芝麻和盐,原本风马牛不相及,各在各自的容器里。可母亲用一双巧手,把老死不相往来的芝麻和盐调和到一起,就成了一道珍馐美味——— 芝麻盐。

每次做芝麻盐之前,母亲总是在院子里,将芝麻倒进簸箕,微微弯腰,双手一上一下娴熟地簸动着,芝麻中藏匿的碎叶子溜到了簸箕的舌头处,轻轻一拨就掉在地上。有时候簸好的芝麻中还会夹杂一些泥屑石子,母亲会小心翼翼地捡出去。

焙芝麻是制作芝麻盐的一道重要工序,看似简单,却是技术活,譬如火候的掌握,火大了,容易把芝麻炒糊,吃起来苦涩,难以下咽;火小了,芝麻半生不熟,擀不碎,口感也不好。

那时候家里用的是土锅台,灶具多是生铁铸成的黑锅,用柴火烧锅,火的大小很不好把握,完全凭经验。母亲先在冷锅里放入芝麻,等大火把锅烧热了,改用小火慢慢炒制,其间用木铲子不停地翻动芝麻。不多时,在火苗的炙烤下,锅里的芝麻伴随着噼噼啪啪的响声,飞舞着跳跃着,有的居然纵身一跃跳出锅外,落到我的身上脸上。见状,母亲赶紧把锅盖盖了上去,毕竟每一粒芝麻在母亲眼中都是如此金贵。小小一个锅盖,居然一下子阻挡住了芝麻在高温下的焦躁不安,就连清脆的声音也变得沉闷起来。

最后母亲将炒熟的芝麻堆在木质的案板上,此时炒熟了的芝麻体型比原来丰腴了许多,鼓鼓胀胀的,有一种圆润之美。过了一个多小时,凉了的芝麻会被她均匀地摊在案板上,母亲就用又粗又长的擀面杖,重重地碾压芝麻。母亲双手吃力地向前推进,缓慢得几乎感觉不到擀面杖的滚动,好似下面躺着的是坚硬无比的石头。如此反复碾压几遍,她才明显加快了速度。母亲说,头几遍碾压最费力但很关键,要把芝麻里的油压出来,这样做成的芝麻盐才香。接下来粗大的盐粒该登场了,那时候村里人用的都是大粒盐,不像现在是细碎的盐末。母亲将盐粒碾碎后,均匀地撒在芝麻上,然后装进一个黑瓷坛里。

"芝麻开花节节高,每天吃点芝麻盐,我们的日子会蒸蒸日上、越过越好……"母亲念叨着,把刚出锅的玉米饼子,用菜刀劈开,舀一勺芝麻盐夹在中间,塞进我的手里。看着我狼吞虎咽的吃相,母亲脸上就会浮现出满足的微笑。

如今,随着母亲的病故,那种混杂着芝麻和盐粒的浓郁芳香,早已离我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