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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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在阳光下飞翔
文/鱼在洋
那天回乡的时候,阳光出奇的好,阴沉着脸好些日子的老天总算有了笑容,晴朗得像歌里唱的解放区的天。坐上8路车,回到了故乡这个五笔老是打不出来土字边的村子。沿着水泥路往前走,就从我家的老房旁边路过。别看老房的院子里荒草没膝,那毕竟是来到这个世界学会走路的地方,再冷的天站在那儿心里就涌起几分暖意。
沪陕高速穿村而过,那个写着距商洛两公里的牌子原来便是故乡的标记,这回记住了,省得像过去一样,走在高速路上跑得太快,就找不到了故乡。
故乡是陌生的,自从十几岁出去念书,一晃几十年了,不说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了,单是村子的模样也变得不敢相认。四五层的小洋楼到处都是,红色的大铁门亮闪闪的,走出来的是叫爷的老汉。我说你这房比过去地主的还气派,他说,不咋像,一村的地主。人家有小车的都好多家了。
那条着名的马踩沟,据说是当年王莽追刘秀时刘秀的马踩出来的沟。早年间到处是庄稼,现如今一沟的树,听说多年不见的野猪也常出来到村里转悠。那个叫小沟的水库上边,那几户颇有几分诗意的人家也搬走了,水库成了鱼塘,库沿上栽着果树,干枝和脚下的枯草在寒风里摇曳。
老表的儿子在比亚迪上班,自己找到了心上人,选在这个冬日成婚。是八辆小车去迎的亲,一点不比城里逊色。新娘也是穿着白色的婚纱手捧鲜花,早就跟城里接轨了。陪嫁的是七八千的踏板,还有太阳能热水器,新潮也实用。
婚宴摆在村委会的院子里。那座当年演过样板戏承载着童年快乐的戏楼如今早就新修了,成了老年活动中心。支书叔领着我们几个外头工作的人看了装着空调的会议室,四面墙上都是锦旗,村上是区上的示范村,把能得的荣誉都得完了。村上有厂子,早些缴的钱这税那税,村上全给缴了,这些年常给父老们分钱哩。在支书叔有电脑的办公室里,他忙着调试刚修好的大喇叭,他说这阵儿村上换届,没喇叭不成。喇叭调好了,粗犷的秦腔高高亮亮,回荡在村子的上空。
几十桌的人坐在阳光下细细品味着十八道的乡村筵席。起风了,好在有院墙挡着,有太阳在头顶,有白酒喝着,也不是太冷。新人给客人们敬着酒,大伙一边吃着一边说着,在秦腔的吼声里,一道一道咀嚼着生活的变化。看着吃不完的鸡鱼,想起我小时候,吃筵席时铺张席子坐在冬天的麦地里,冻得袖着手,来了肥肉,大家像饿狼一样用手抢着抓,谁手慢就只能看别人的油嘴流涎水……世界真是变化快,乡亲们的日子真的好过了,谁不承认这一点,绝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阳光从每个人头顶走过,一点一点恋恋不舍走出了院子,上席的老者们起席了,有人喝高了东倒西歪让扶了出去。打着饱嗝走在出村的路上,偶然还能看见低矮的土房,夹在高楼间委屈地站着,好像在诉说着什么。阳光都让高楼挡住了,它们只能在阴冷里捱过冬天。那里面大多住着老人,他们把汗水和阳光都给了子孙,住在高处的年青人,也该想着别让老人受冻,让他们多在阳光下晒晒暖暖。
坐到车上,回头再看一眼故乡,村子中央的沪陕高速就像一双翅膀,正驮起故乡向阳光灿烂的远处梦一样飞翔,远处,那一定是个像天堂一样人人幸福的地方。
故乡那棵核桃树
文/张伟锋
很多年以前,故乡仅仅只有一棵核桃树,而且是铁核桃,在取核仁的时候,要用铁锤才能砸开。
在我成长的记忆里,核桃与我的生命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所以,一直以来我对核桃有着特殊的感情。
我与核桃有不解之缘,和家里的穷困是分不开。在我还很小的时候,二姐就患了白血病,父亲和母亲带着二姐四处去求医,本来家里就困难重重,入不敷出,再加上昂贵的医疗费用,家里陷入了极度拮据的困境,就连一毛一盒的火柴都买不起,更别说其他的了。
家里没有煮菜的油,母亲便用家里那棵铁核桃树的核桃仁熬制香油,供家里度过饥荒时期,所以,到现在为止,在我的脑海里,核桃的功用仍然是唯一的,就是用来熬香油。即便现在核桃成品的种类越来越多,这种执着却从未改变过。
故乡那棵核桃树,是我童年的玩伴。我的童年是孤单的。姐姐为了帮家里减轻负担不得不早早辍学,回家放牛。父亲和母亲得带着二姐四处去求医,或是去草药医生那里,或是去各地医院。外公和外婆向来不关心家里的困苦,在家里祸不单行的日子里,不但没有好好照顾家,反而把胳膊往外拐,时常咒骂父亲和母亲。也许因为这样,我早早的陷入了孤独,塑造了现在的忧郁。我的童年也因此和家里的这棵铁核桃树融合在了一起,它成了我童年的忠实玩伴。
记得有次我爬到核桃树上去玩,不小心被马蜂捅了三次,从树上叮滚下来,我疼得大声哭叫,正好这个时候父亲从离家一百公里外的县城回来,向亲戚朋友借钱给二姐治病,母亲就在医院外面带着二姐,等着父亲回去。事情过去了好多年了,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父亲那次有没有借到钱,借到多少,我只知道二姐的眼睛在那个时候一定闪烁着渴望。父亲给我的伤口敷了点盐,便一个人匆匆地向一百里外的县城步行而去。我似乎突然懂事了许多,似乎感觉我和这棵铁核桃树的距离又亲近了许多。确实,现在想想,也只有那棵核桃树能读懂我的心情,也只有它能够在内心深处安慰我,别人永远也不会懂。
父亲和母亲为二姐的病奔波辗转了三年多,父亲的脚因此走出了病,母亲也在这三年里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可二姐最终还是离开了这个充满鸟语花香的世界,去了另一个世界。母亲突然变得沉默寡语,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她也不再用核桃榨油了,任核桃自由的结果,又自由的掉落。后来,家里要重建厨房,碍于地面的问题,核桃树被父亲用斧头砍倒烧火了,铁核桃树于是在我的生命里就只剩下记忆。
如今我已经长大成人,为了自己的梦想在不断的奔波跋涉,离故乡的距离越来越远,可越是离开得远,对故乡越是思念,越是在记忆里,对故乡那棵铁核桃树念念不忘。每当我想起故乡那棵铁核桃树时,我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那些陈年的往事,说不出是心酸还是苦楚,但我敢肯定,这辈子我是忘不掉那种滋味的,也忘不掉那棵核桃树,因为在那碧绿的核桃树里,充满了我对父亲和母亲的无限的爱。
我怀念那些在核桃树下拾检核桃的日子,那时的父亲和母亲是多么的年轻。随着年华的逝去,父亲和母亲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常常为病痛折磨而承受苦楚。看看窗外明亮的阳光,又想起那棵在记忆里越来越近的核桃树来,我真希望父亲和母亲能像风中翠绿的核桃叶子一样,一生拥有着甜蜜的微笑,不为尘世的风霜涂抹改变,拥有着真正幸福快乐的日子。
故乡的蝈蝈
文/淡年
走在高楼林立的城市中央,突然听见了蝈蝈叫。看过去,一老爷子正坐在摇椅上酣然入睡,他的脚下放着两只蝈蝈笼子。听着这久违的声音,顿感觉亲切起来。
在故乡的山野里,有种蝈蝈的个头特别大,身长是普通蝈蝈的两倍多,它的脾气非常倔,跑起来,闷着头,有股子蛮劲,故称"山草驴".山草驴身色黑灰相间,公的尾部有一长长的尾巴,尖而硬,就像日本的武士刀。母的没有尾巴,个头略小。它们通常会爬在苦参的秧子上,一到炎热的午后,数它们叫得最欢。
我不敢抓山草驴,那大大的个头让我害怕。它实在笨重了,跳得并不快,喜欢爬行。哥哥们敢抓,抓它要抓脊背,抓这里,它的嘴咬不到你,四肢上的刺蹬不到你,气得它只能"吱吱"地叫。有时哥哥们会把它的头埋在泥土里,肚子露在外面,就像"倒栽葱",哥哥们说,时间长了蝈蝈喘不过气,肚子会气大。
有时父亲会帮我逮一只山草驴,用细线拴好,我牵着它跟在后面,手里还会拿根木棍,只要我用木棍轻轻地敲一下它的背部,它便把脖子后面的铠甲翘得高高的,叫上两声,很不耐烦的样子,我再敲,它又叫。玩累了,就把它放了。
还有一种绿色的蝈蝈,体形比较小,但叫起来比较响亮,而且咬人特别厉害。有一次,我用草梗给它编了一个笼子,它竟然咬断了一根,"越狱"了。如果它知道你识破了它的保护色,它便会连环跳,你根本逮不住它,即使它停在那里,你也无从下手,有时它腿上的尖刺,会刺痛你的手指,要是再被它咬上以一口,可就惨了。
抓绿色蝈蝈最好的方法是抓住它的后腿,当它静止不动的时候,后腿收于腹前,高高翘起,做弹跳状,你要绕到它的后面去,俯下身去,然后慢慢靠近,在它没有起跳之前,迅速将它的两条后腿一起捏住,这样它就束手无策了。实在难对付,我会把小花猫抱出来,蝈蝈最多跳不过三下,就被小花猫摁住了。不过这蝈蝈非常好养活,草呀、梨子、西瓜皮等它都爱吃。
曾经以为蝈蝈的叫声很吵,可每次都是在它的吵闹声中睡去。不知从何时起,这叫声在我的生活中淡去了。如今,再一次听见蝈蝈叫,许多关于故乡的画面和情感便在心底喷涌而出,是那么真切。
老爷爷睡得依旧香甜,蝈蝈在一旁吟唱,多美妙的享受呀。在梦中,他正在把故乡的味道咀嚼。
麦子的深处是故乡
文/姚望
小满刚过的第二天,母亲就郑重其事地对我说,她打算过两天回趟老家。我知道母亲心里在惦记什么。家里现在还种着一亩多地的麦子,而再过几天,就该到了麦收时节。对于自己亲手播撒的种子,母亲有理由惦记和牵挂。
住在我这里大半年的时间里,每天早上,母亲都会到附近的菜市场买点当天的蔬菜。对于买回来的那几样菜,母亲总会评点一番。比如:西红柿因缺少磷肥所以个头不大,黄瓜则因为浇水太少才显得不够粗壮。母亲经验老到地说,黄瓜喜水,最好隔两三天就浇一次水,那样才会长得粗壮。
说到最后,母亲总不免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买回来的蔬菜就是没有自己亲手种的好吃,以后种菜的机会越来越少了。说这话时,母亲的眼睛望着窗外,满眼的期盼和希冀。
我分明能感觉出,母亲的目光仿佛已经穿越了被钢筋水泥封锁的城市,再越过被现代人污染得不像样的灰暗的树木和大地,最后,轻轻地飘落在故乡那片无比珍贵的麦地里,与那片即将成熟的麦田共舞。
有几天,我发现母亲买菜回家的时间比平时晚了许多。待回到家里的时候,母亲显得很开心,快乐地在厨房里忙活。我问及母亲晚回来的原因,母亲只亲昵地用眼睛剜了我一下,笑而不答。
有一天,我决定尾随母亲身后看个究竟。走在母亲的身后,我像一个侦察"敌情"的地下党,紧张而兴奋。
看到母亲所走的方向,我多少有些明白了怎么回事。在那条土路的尽头有一个村子,村子的外围还有几块麦田没有被城市文明占据。不过,麦子在城市的污染中,长势显得缺少诚意,灰头土脸。
半个月前我经过那里,发现了那片麦田,无意中说给母亲,想不到母亲竟记在了心里。我看到,母亲站在那片麦田的旁边,佝偻着身子,微风将她的白发轻轻吹拂,母亲的神情在那一刻显得安详而满足。
站在母亲的身后,我内心百感交集。母亲劳累了一辈子,本该到了享清福的时候,却还要离开家乡照顾我刚上幼儿园的女儿。就在去年,父亲又突然离我们而去,对母亲的打击可想而知。
现在,母亲远离了她的故乡,远离了她的麦田,远离了长眠在家门前的父亲,来到这座生硬的城市中,母亲的心情一定装满了乡愁,乡愁如纠缠不清的藤蔓,密密麻麻,难分难舍。
这时,我也仿佛感觉自己正伫立在家乡的麦田边,我抬头仰望田头那棵苦楝树,枝繁叶茂。在我印象中,那棵苦楝树是母亲亲手种的,多少年过去了,它早已长成参天大树。曾记得,有个蒙蒙细雨的黄昏,我和母亲躲在树下避雨,我看着碧绿的枝叶,夹杂着淡紫色的串串花絮,一股无名的忧伤不知为什么,涌上了我年轻的心头。
那天,风住了,雨停了,驮着夕阳的老牛,踏着隐约的鸡鸣犬吠朝村里的茅屋走去。而我却愣愣地立在楝树下,任凭母亲怎样劝说,我也久久不愿离开。对了,楝树下有口水井,可如今已经干涸。
想当年,那口井是全村人饮水的唯一源泉,也曾滋润过这块麦田。那清凌凌的井水,曾摄取父母亲的愁容;那圆圆的井台上,曾刻印着岁月的沉重;还有那两只曾磨破我幼嫩双肩的木桶,又一次在我的内心深处停留。
我说故乡
文/杨璐婕
何所而来?饮一壶山色醉春姬,摘一方红蕊沁原野,立一身草笠踏江春,我来自山川湖海,我来自一川没有夏天的山野。从此而去,钢筋水泥,江湖学堂。我说,故乡,今夜我很怀念你。
未曾江南烟雨,未曾塞北飞花。我仅是出生在南方的小镇。小镇不暖,一年到头也只是青襟长衣。小镇不大,一条笔直的主道便纷纷繁繁坐落了许多人的一生。看着漫天大雪一度又一度地落满了院落前的竹林,那么我呢?一幢老式的教师宿舍,一条百砖砌瓦的长廊,一间没有瓷砖的小房子,我的童年好像就只能这样了吗?从不曾。
初春微雨之际挎上篮子,便钻进房前屋后的竹林采笋;大雪隆冬之日,拾起手套,母亲抱着我向学生们扔出的雪球;新春正月之时,父亲在乡下院里叮咚敲响半个下午,做成的竹制雪车;隆冬新年里,大人们围炉夜话时偷偷溜走,拨开乌黑的竹林,正红的棉鞋落在雪地上,吱呀吱呀,分明数分钟而已,楞觉月都上钩,夜都轻俏,雪印都凌乱,偏还爱幻想着后头有小鬼张牙,方才一路扑腾到邻家兄长的怀中,缠住他同我放几管烟花。年后,又等着开学,回去母亲的学校里胡闹,在学生们的宿舍小木楼上练跳高,磕破了门牙,哭啼着一路找母亲,倒让学生们哄堂大笑;被一同长大的大姐姐拉去偷偷到小卖部取几包小零食,被大人们发现,好长一段时间都羞得不敢抬头;说好了眺望山野做了个小诗人,却摔入荷塘旁边的梯田;偷读了小说英雄情绪过分膨胀的小屁孩喝上几个伴,便从学堂后的小山任寻了个入口准备去远方流浪呢,遛了一圈灰头土脸地又从学校前头的山道拱出来。
我的童年便是这样了,与画一样的故乡交织在一起,像草原一般的无尽广阔而鲜艳。在我数不尽的故乡时光里,叼着像血一般的映山红,吊在小操场生了锈的单杠上,长发同身后青峰的树叶一样,一圈一圈地,浓墨般荡过去,好像穿越了时间,穿越了这一场情不得以的分别。从未想象过自己的离开,是在惆怅吗、悲伤吗、怀念吗?是抑或不是,或许我只是想回到那山里、水里、树里、风里、云里,以及那个老旧的学堂里。我说,故乡,山高水远,我多么希望从未离开。
后来,也再回去过许多次故乡。只有着孤零零单杠的操场被填平了,拔起一座高楼。而新楼之后,至今不敢也不想忘却的是那场二零零八年的大雪,将一座平地隆起的小山坡的坡面冻成了冰。晚课间,母亲的学生们总爱护我在怀里滑到坡底去。如今,土坡被挖空了一大半,我是再也不能滑进那场故梦里去了,再念及母亲学生总爱捉弄我的小木楼,亦是废墟一片。回故乡的许多次,面对这场废墟,我不曾言语什么。或许是因为尚年幼,不知晓该怎么面对这样无尽的痛惜;或许是因为已年长,深知这是一场短暂的欢乐,在时光面前无力的可怕。我说,我也只能这样对自己说,故乡,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在梦里,我们后会有期。
何所来而来,何所去而去?你说,来所来而来,去所去而去。我说,仅是来所故乡,去也故乡。我说,故乡,这一场万物逆旅、百代过客中,天高海阔,你从未逝去。
故乡榨油坊
文/黄玉才
故乡的油榨坊,记录着当年农人的生活景象,记忆里黑黝黝的榨油坊,是乡村的一道迷人风景。
我一直怀念故乡河边的油榨坊。时刻穿过时光隧道,探入记忆深处,触摸那飘着菜油清香的油榨坊。
我的故乡地处渝东南武陵山区,与湖北利川市毗邻,山峦起伏,沟壑纵横,地多田少,祖祖辈辈在那贫脊的土地上,传统的耕作方式,生产力低下。计划经济时代,集体生产,靠挣工分度日,家家户户仅有菜园地可自由耕种农作物,油菜是每家必种的,要靠此改善农家的生活,于是每年的油菜丰收直接影响生活质量。
20世纪六七十年代,整个乡场只有一家油榨坊,位于长江支流龙河的源头之一官田河畔,深藏在大山深处,左右两条山溪水日夜欢唱,一条青石板路,弯弯曲曲连接着油榨坊。油菜丰收季节,来来往往去榨油的人络绎不绝。
每年农历四五月,春和景明,草长莺飞,成片金黄色的油菜,在蜂飞蝶舞的催眠下,迎着初夏的温暖阳光成熟了,进入农忙"双抢"季节,农家人踏着蛙声鸟鸣,把成片的成熟菜籽收割回家,脱离出饱满的菜籽,在院坝晒干,背到油榨坊榨油食用。
那时,我常跟着母亲去榨菜油,因父亲是主劳力,要承担繁重的粗农活。我们山区的孩子最盼油菜丰收,可以到油榨坊要油箍做"铁环",铁环是那个年代山里娃最美的健身器材,充满童趣的"滚铁环",成为我们当时最好的梦想。当年,我们跟着大人到油榨坊,要一根菜油箍,回家做成"铁环"滚,大小路上、街道、学校操场到处是滚铁环的顽童,成为乡村的一道风景……
榨油坊依山傍水,全木结构的吊脚楼屋架,几排木架子略显简陋,屋内放置着菜籽、大盆、木桶之类的材料。屋顶大梁上,铁环悬空吊着丈多长的全木"撞杆",既省力又活动自如,其下端垂悬到人的腰部,撞杆前用钢铁包的"撞捶",粗壮牢固。
榨油主要分为烘焙、过筛、脱壳、碾磨、上甑、过蒸、打油包枯、开榨等工序。开榨时,几个彪形大汉,赤膊上阵,跑动双脚,叉开双腿,前俯后仰,甩开膀子,运足气力,拉起"撞杆",一会前冲,一会后退,众人齐声"嗨咗!嗨咗——"吼着号子,对准木榨"嘭—嘭—"猛烈撞击,巨响声在山谷久久回荡。撞杆在壮汉手中前后荡漾,惯性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疾速地撞击着木榨里的菜油箍。一盘扣一盘的菜油箍,在撞杆的猛烈撞击下,木栓越加越多,油箍越撞越紧,油槽里顿时汩汩地流淌出黄亮亮的菜油,飘着醉人的清香……豆大的汗珠从壮汉的脊背上滚落下来,虽辛苦,但却满脸的幸福,吩咐煮饭的女人,舀一盆菜油,焖煮一锅洋芋、胡豆、竹笋……虽无大鱼大肉,男人们吃着自己用汗水榨出的菜油滋润的农家菜,喝着包谷酒,摆着龙门阵,哼着土家山歌,谈笑风生,吃得津津有味……
上世纪80年代,包产到户,油菜种植面积剧增,榨油机械化,乡村传统工艺榨油坊冷落了,后来油坊拆了,机器当废铁卖了,榨油的老师傅也改行。油榨坊遗址上耸立起一幢幢巴渝新居,成为官田坝高山移民新村。
如今,随着社会的发展,科学技术的提高,故乡的油榨坊,早已消失在尘世云烟,成为曾经的乡村表情。
故乡的雨
文/岳阳笑哥
端午节快到了,我回乡下陪母亲小住几天。
母亲今年八十岁了,勤俭节约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
我家离街上有五里路,年纪大了的母亲,上回街很畏难,因此很少上街去买东西。
清早起来,我想去街上买些新鲜菜回来,为母亲改善改善生活。
打开大门,下雨了。这不是毛毛细雨,也不是瓢泼大雨,而是一种让人感觉凉爽的雨,使人惬意的雨。
门前近处的小山,披上了白色的薄纱;远处的双山尖,已被雨雾包围,显得神秘莫测;只有屋旁的树林更翠绿了,淡黄的竹林则更可爱了。雨丝像竖着的琴弦,雨滴降落在水上的一个个水泡、在地面的一朵朵水花,是老天写下的五线谱。雨点打在树叶上,沙沙地响,是我儿时的音乐享受。
家乡的雨,是多情的。
禾苗干渴了,雨来了;鱼儿缺氧了,雨来了;树叶要洗澡了,雨来了;天气闷热了,雨来了;要栽茴(红薯)了,雨来了……
刚开始下雨时,因为气压的原因,很多的虫子在地面和低空,鸡群趁机在雨中捕捉觅食。下大雨了,鸡群转移到了屋檐下,使劲地煸动着翅膀,甩掉水珠,再用脚和喙子清理着羽毛。小鸡们也学着母鸡的样,笨拙地重复着这样的动作。然后母鸡张开翅膀,把小鸡们都拢到胸前、腋下,让我也感到了温馨。
堂屋东侧的电棒上,有一个今年新做的燕子窝。母亲多次叮嘱我说,晚上不要开电棒,怕灯光吓着燕子,怕灯管发热烫着燕子。并告诉我说,今年燕子抱了一窝崽,有五、六只,告翅(训练飞行)以后,小燕子就很少回来了。燕子衔泥空费力,燕儿长大各自飞。即使这样,我看到一对燕子还是冒着雨进进出出,嘴里衔着泥回来,继续在做窝,大概是为明年生崽作准备吧。
雨不停地下,我怕打湿衣服,不想去街上买新鲜菜了,母子俩嘛,又不是客,将就着吃点吧。
过了一会,母亲撑一把小伞要出门。我问母亲下雨天出去有么里重要的事?母亲说,去别人家弄点菜秧子来栽。我说等雨停了再去呀,母亲说这雨呀,一时半会是不会住(停)的,说着执意走进了雨雾中。
我静静地坐在大门口,看雨、听雨,陷入了沉思。
小时候,我家住的是几百年前的老屋,有上下两重。雨打在旧青瓦上,乒乒乓乓,感觉既遥远又清晰。因为是老瓦,时有漏雨,父亲经常雨后上屋捡漏,但却搞不赢几只老猫的翻瓦撮漏。一到雨天,父亲就顺着楼梯爬上楼去,用木盆、洋瓷盆去接漏雨。这漏雨滴在不同的盆子里发出不同的声音,盆子中的水多水少,声音又有不同,是我童年记忆中的交响乐。
有次晚上下大雨,盆子不够了,父亲就把煮猪潲的大铁锅也拿去接漏。水点打在锅上,就象打铜锣一样的响,好象是鸣锣报警,害得我紧张、害怕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还真的发大水了。
现在,我家也住新房子了,不需要上楼去接漏了。但我是多么想回到那漏雨的老屋里,和父亲一起到楼上去接漏雨啊,可父亲却再也不能回来了……
屋檐上的雨,被风吹得飘到我的身上,让我回过神来。
只见屋檐沟的水连成线的下来,但很有规律。我看到屋前台阶下的水泥板上,一条被屋檐水洗白了的水带印和其中一排深深浅浅的水窝,正所谓,屋檐沟的水,点点落在现窝里。
雨越下越大,大得屯得住竹篙了。
这时,母亲一步一拐的从雨中回来了,我赶忙去接过雨伞。母亲褂子湿了,裤子湿了,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薄膜袋。我没有问弄的是什么菜秧子,但我觉得能让母亲不惜一身淋湿,去弄来的,一定是非常好、非常难得的菜苗子吧。
看到母亲一身湿透,我好心疼,嘴上却埋怨说,叫您下雨不要出去,您硬要去,现在身上打湿了,感冒了怎么办?!
母亲笑笑说,没事,我身上还出汗呢。
见母亲没事,我又重新捧上了书本,直到母亲叫我吃饭。
只见桌上有新鲜的猪肉、新鲜的鱼,我才知道,老母亲冒雨出门,不是去弄菜秧子,而是为了去街上买新鲜鱼、肉给我吃啊。我心里一热,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赶紧站到窗前,朦胧地望着还在下的大雨……
故乡的雨啊,深情的雨!
故乡的小路
文/魏世君
故乡的小路是泥土铺成的,泥土是它的根,它蜿蜒着一直伸向远方……
这条小路承载着庄户人的希望,曾祖父走过,祖父走过,父亲走过,我和弟弟妹妹们也走过……我们就是从这条小路上走出来的,走的越来距离家乡越远了,远的连自己都无法捉摸。
小的时候,父亲牵着我的手走过那条小路。那时候不知道父亲领着我去干什么,又为什么走这样的小路?上面布满了厚厚的尘土,路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脚印,花纹各种各样,又深浅不一。每当这个时候,我就问父亲:"我们什么时候不再走这样的土路呀?"父亲每次的回答都是一样的:"等你长大了就不走这样的土路了。"我似懂非懂地点着头继续走我的路。
冬去春来,我越来越觉得这条路承载的东西太多了,它仿佛是故乡的血脉流向远方。因为我知道故乡不老,这条血脉就永远鲜活地流着,流淌着故乡人生生不息的故事。记得那时,村里谁家从外地娶了姑娘回来,都得用车从这条路拉进村子来。我们这些小孩子就跟着婚车看新娘,那新娘美滋滋地,好像还挺傲气。车老板就想捉弄她,于是就把车赶进了横垄地,新娘一看说:"怎么把车赶到这里了?"车老板说:"这就是所说的颠轿子,一颠去百病。"而且还调皮地做着鬼脸,于是新娘子就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给车老板点上,车老板就把车赶出了横垄地,驶上了故乡的小路。新娘子长舒了一口气,从此她就成了我们村的媳妇。但是那时候嫁过来的少,嫁出去的多,主要还是村里穷的缘故。
上小学的时候,上学放学我还是走这条小路,只不过那时觉得背的书包越来越重,好像里面装了很多重物。父亲告诉我,那里面装的是沉甸甸的希望。对于这希望我也是似懂非懂的,只不过觉得自己是在做什么大事情,因为家里人没有粮食吃的时候,我还吃得饱饱的去上学。放学的时候,父亲怕我走不动就去接我回家,我们父子俩走的还是那条曲曲弯弯的小路。春天到来的时候,路两旁的野花开了,便有蜻蜓和蝴蝶飞来飞去的,但是那条小路还是那样,没有什么变化。
二十多年过去了,今年的假日里回乡下去看望家乡的左邻右居,亲朋好友,我还是沿着那条小路回乡的。可是这一次的感觉可不同于20多年前了,小路修的很宽,还铺上了柏油,光洁的路面上没有一星尘土。乡村的小路啊!虽然古老的东西已经悄然逝去,但留给后人的是思索是希望。我这个在外的游子细细地品读着乡村的小路,就像品读一部古老的画卷。读村庄花开花落,品乡事云卷云舒。于是我悟出一个道理:只要心儿同在,故乡的小路就永远鲜活地蜿蜒着,蜿蜒在故乡人的脚下,蜿蜒在游子的心里。我们这些游子就像故乡的风筝,乡村的小路就是长长的丝线,无论我们飘向何方,根永远属于可爱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