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歌散文
山歌散文(精选12篇)
山歌的神性
文/钟伟凤
敬畏大自然就是神性,而敬畏之心的产生来自于生活中的许多细微处。天上的云,流动不止,永在变化;水中影,似实而虚,虽静而动;晚间景,随光浮移;山中涧,清澈欢快……还有山歌。
山歌是即兴演唱。在湘西,打猎有歌、采茶有歌、出嫁有歌、祭祀有跳神歌、死人有丧葬歌、起屋唱上梁歌、下河唱打鱼歌、喜事唱斟酒歌。各寨子里的人“无人不歌,无事不歌、无处不歌”,“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苦者歌其心、爱者歌其情”。
红石林的岩石是不会唱歌的,可嵌在岩石上的鱼化石引领人们探求过去,感受大自然的神奇。山里的汉子幺妹儿热情好客,主动约我们对歌,他们是“信手拈来即为诗,开口浅唱就是歌”。幸好随行中能歌善舞者诸多,说唱就唱。山歌惊魂,可惜狐仙都去了天门山,否则对歌的青年才俊只怕挪不开步子前行了。
惊飞的山雀盘旋在头顶发出惊喜的“叽叽”声。
一位年过七旬的长者走到队伍中央,舒展开被风吹皱的面容,骄傲地说:只要你们愿意听,我可以一口气唱上大半天。在大家有些质疑的眼神中,我相信生在大山长在大山的他拥有这份积淀——或是交叠飞舞的蝴蝶,或是鸟鸣、犬吠,甚至追逐的牛羊、风吹响的树叶、盛开的野花,砍柴声、流水声……一切都是山歌的源头,一切又都是山歌的载体。
没有污染过的声音,是最本真的声音,是赤子的声音。回到这种状况与本来就是这种状况是不同的,只有生活在这的人才具有这样的本真、这样的灵性。
我的同学、来自土家族的鲁絮曾经写过一首名为《魂牵梦绕吊脚楼》的山歌:
“阿哥捧米酒,让我醉在吊脚楼。米酒竹筒装,土家风情藏里头。米酒任我喝,阿哥笑容好憨厚。千里做客张家界,魂牵梦绕吊脚楼……”
他说他们日常的生活就是这样:喊了就来神了,唱了就有劲了。苦着累着的日子,就在这歌声中,有滋有味了。
澧水船工号子不是山歌,但与湘西山歌一样是在生活中即兴编唱的,音调多带有山歌风味。河流边是人类最初的定居之地,从剧烈残酷的狩猎一直到农耕生活,一直陪伴人们,是人类重要的记忆。澧水流域和沅江流域将它的风情融进了湘西人的灵魂。人们常常在古镇的青石板上或吊脚楼下,看澧水河中千帆经过,船工号子也因此扑面而来。
澧水古为湘西北主要交通干线。早在上古时期,欢兜流放崇山,就是绕过大山森林以避恶兽毒蛇之侵,从澧水而上的。此后历代王朝征剿武陵的农民起义,至少有100万军队赖此河道推进。
走近码头,眼前仿佛呈现昔日盛况——船舶近千,桅杆林立,人流如织。卸完货物的船只,逆流而上,纤夫们拉着纤绳,唱着号子,一步一铿锵,一步一叩首,歌声在天门山上空久久回荡。
美是有浸润性的,能唤发人的神性。
是日,屈原乘船至天门山下,对突然横在澧水之南的万丈绝壁上的那一孔“天门”激动得狂呼大叫:“广开兮天门!纷吾乘兮玄云!令飘风兮先驱,使冻雨兮洒尘!”译文是:“天门大打开哟!乘着乌云出来!叫狂风在前面开道,叫暴雨为我打扫!”
停留在老宅屋檐下的蝙蝠兴许也听到了这句话,那些挺拔在古镇的樟树将它的记忆嵌入深凹的木纹里,而睁大眼睛安静呆在桐树上的白猫,深藏在它眼眸里的忧郁如同此刻的我。
敬畏大自然就是神性,山歌源于大自然,神性就融在歌声里。
走一段路,得一处景,听一首歌,不需要雕凿,亦无需修饰,魂在哪,神性便在哪。
山歌里的童年
文/顾丽明
一个秋雨霏霏的日子,我和塘桥镇文协的同仁一起参观了凤凰镇的河阳山歌馆。对于河阳山歌,我并不陌生,因为我从小就生活在凤凰这片充满着浓郁古韵的土地上。走进河阳山歌馆,耳闻目睹的都是关于山歌的故事,连空气里都弥漫着山歌的气息,在余韵绕梁的山歌声中,我感觉时光已经倒流,我仿佛回到了那四十多年前的童年,那山歌里的童年……
记得小时候也曾听奶奶唱山歌,那时觉得山歌里唱的是一种离我久远的生活,因此很好奇,也很乐于听,所谓耳熟能详,听着听着竟也学会了几首。春风悠悠,天井里花开满园,灿如金银,廊檐下奶奶纳着鞋底幽幽地唱山歌,歌里似有熟悉的故人往事,歌里有着暖旧的岁月气息。
在我小时候,沉默寡言的父亲只要一聊起山歌,他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据父亲说,他儿时,小镇的夏夜有着别样的风景。街东头的小桥是小镇最好的纳凉胜地。将近黄昏,桥上两边早已排满了长凳,吃过晚饭就人满为患,此时,河边两岸常摆起对歌阵势,有一问一答的四句头山歌,有长篇的赵圣关、小红郎等。歌声高昂飘渺,这种淳厚的村野风情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在对山歌中,每帮都有几个“歌坛高手”。有现成的山歌,也有即兴发挥,如把对方唱得哑口无言,唱赢了对方,那种兴奋劲儿就像凯旋的勇士。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最爱唱山歌的要算是隔壁的杨家阿婆了。阿婆是个特别有耐心和爱心的人,因此每天我和她的外孙女楠楠总爱缠着她唱山歌。秋雨绵绵,枫影摇窗。窗下,我和楠楠搬个小凳与阿婆围坐在一起,一边拍着手,一边唱山歌:“阿娘养我姊妹多,大姐亦会穿花线,二姐亦会织绫罗,织个绫罗三丈三,送把哥哥做长衫,哥哥嫌比稀,嫂嫂骂我……”每当唱到“嫂嫂骂我……”的时候,因为后面三个字是骂人的粗语,我和楠楠便故意停着不唱,这样,三人的合唱突然变成了阿婆一个人的独唱,她唱完我们就笑作一团。现在我都惊讶当时五六岁的我们何其聪慧!阿婆知道上当了,于是佯装来抓我们:“这两个小坏蛋!”于是我们赶紧逃走……过了一会儿,大家又围拢来接着唱:“我又勿要吃恁哥哥分家饭,又勿要着恁嫂嫂嫁来衣。吃娘饭、着娘衣,同胞父母看娘面,千朵桃花一树生!一树生、一树生……”唱到最后“一树生、一树生”的我们就开心地抱在一起。“咯咯咯”、“呵呵呵”,我们童稚的歌声、阿婆爽朗的笑声汇聚在一起,飞出窗外,回荡在整个小街邻里。
勤劳的母亲也会唱山歌,而我从没见她当着我的面唱过,也许是因为那时的母亲白天太过忙碌,晚上母亲还要帮人家加工羊毛绒线。冬夜寒冷,年幼的我早已钻入温暖的被窝,此时,总有母亲低低的哼唱声伴着纺线机声从堂屋里传来,那歌声很柔、很轻,轻柔得像细丝,像雾霭,轻柔得听不出具体的内容,但我分明知道,母亲唱的是山歌,是她记忆深处的歌。我曾问母亲:“为什么你总是在晚上轻轻地唱歌呢?”母亲说:“哼着山歌,干活可以不困啊!”原来如此,我想,当母亲沉浸在她童年的山歌里的时候,那些劳作的辛苦,就像暖阳下的冬雪,不知不觉就融化了。而我,每晚每晚,都是在母亲那如梦似幻的歌声、纺线机的吱嘎声,还有那窗外小河中的咿呀桨声里,走进一个个甜美的梦乡……
童年的山歌声已经离我很久远、很久远,然而,这些淳朴的乡音唱出的山歌,像一幅中国水墨画,越远越清晰。纵然是隔着几十年的时空,却总会在我的耳畔响起,我怀恋那些童年的歌谣,因为那歌里有我童年的期盼,有我童年的梦幻,更有我童年嬉戏的笑靥和无穷的乐趣!
歌从云雾来
文/李兴林
“云陪奴唱歌,雾和奴做伴,云是郎来雾是妹,永远不分离。”云雾中飘来村姑甜美的歌声,醉云、醉雾、醉人。
她宛如一朵美丽的奇葩,生在山中,藏在云中,裹在雾中。似云像雾飘散着,弥漫在整个空间。似有野草的青涩,又有山花的芳香。
云屏,一个颇具诗情画意的名字。她肯定和云雾有关,肯定和山歌号子有关。云中有歌,雾中有曲。春风春雨,云里雾里。云压山巅,雾填沟壑。风吹云走,云牵雾动。山在云中,人在雾中。
云翻山,雾绕梁。我腾云驾雾般恍惚从县城来到了“两当号子”的发祥地——云屏乡黄崖洞山下。云雾中飘来细细雨丝,山风中带来微微花香。山崖下,梁弯里,一座青瓦白墙,五梁八柱带三尺廊檐的大瓦房,像一位腼腆害羞的村姑犹抱琵琶半遮面,在浓雾中时掩时露。房前,几树梨花带雨白,一枝红杏绕窗来,屋后的椿树上不时传来布谷鸟清脆欢快的叫声。这一切给雨雾中的农宅增添了几多妩媚,几多雅趣。这是“两当号子”传承人袁老先生的故居。
我此行顶风沐雨,穿云踏雾的目的之一,为的就是拜访袁老先生。再听一回他那富有磁性的浑厚的带点野味的歌声,遗憾的是这回我的愿望落空了,袁老已于年前不幸病逝。我扼腕叹息,怅然若失……十年前我第一次拜访袁老,是年他虽已70高龄,身体还很硬朗。那也是一个天低云走,雾浓花香的日子,也是在这座老宅,袁老即兴为我们演唱了“两当号子”和几首山歌。还有他那厚道热情,爱人敬人的性格魅力深深吸引了我。随后我又多次拜访袁老,遂成忘年之交。袁老粗识字,却酷爱音乐如命。他15岁开始学唱号子,一生演唱过上百首山歌号子。1957年他和云屏乡的其他三位民歌手一起赴北京参加了全国民间音乐汇演,并在中南海怀仁堂为毛主席、周总理等党和国家领导人演唱了“两当号子”。从而“两当号子”上北京,名蜚一时,传为佳话。
正在我遐思冥想间,和袁家隔河相望的云雾中,号子声声陡然而起:
“哟嗬哟嗬嗬哟嗬——丰收年唱的丰收歌哟,唱的粮食哟流成河。包谷棒子金灿灿哟,高山的水稻哟笑弯腰。棉花如云谷如海哟,场上麦垛哟比天高。你问产量有多少哟,亩产千斤哟跑不脱……”
这不是袁老为毛主席、周总理演唱过的《丰收号子》吗?是他的歌声,高亢、粗犷、浑厚、嘹亮。同行的友人告诉我,歌者是袁老的徒弟,我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眼前,老宅虽在,物是人非。故人已闻天堂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所幸的是袁老的精神还在魂还在,号子还在歌还在。
云屏盆地,白雾蒙蒙,细雨霏霏。一位村姑甜美婉转的歌声破雾而来:
“在那云雾缭绕的大山中,有我美丽的故乡云屏。青山滴翠是绿色的希望,五彩云霞是漂亮的衣裙。龙潭回倒影,飞瀑泻如银;黄杨花醉人,杜鹃映山红;栈道一线天,天门锁烟云。啊!我爱你如诗如画的云屏,我魂牵梦萦的云屏……”
透过云雾挪动的缝隙,隐约中的云屏盆地,阡陌纵横,清溪潋滟,松柏掩村,翠竹绕屋,鸡鸣犬吠。
雾散云稀,时至午后,天开日出。到云屏高山草甸,看云低草长,茂盛的草甸如绿海碧波;奇异的花草似孔雀开屏。游动的牛羊是撒在高山草甸上的颗颗珍珠;明澈的冰河是缠绕在高山草甸的玉带银波。碰巧有号子歌手正在为游客演唱山歌:“太阳落坡四山黄哟,照见河里么打鱼郎,打不到鱼儿早收网哟,缠不到贤妹哟早回乡。”小伙子唱得高亢急昂,山妹子唱得情深意长:“草帽子哟十八旋,遮风挡雨带身边,妹送情郎当红军,常给阿妹报平安。春去秋来雁南飞,红军队伍到陕北,阿妹心中常牵挂,情郎几时哟才能归?”
云屏的山歌醉山、醉水、醉人。
南龙古寨
文/王永梅
一
这里是栽种甘蔗、香蕉的地方,这里是便当酒飘香、山歌缭绕的地方。在这个收获甘蔗的季节,细碎的阳光里弥漫着甘蔗的香甜。风里,热辣辣的山歌从甘蔗从中隐隐约约传来。
靠近南龙布依古寨,逐渐呈现眼前吊脚楼撕下一层一层的浮躁和虚伪,粗犷的山歌调子是狂奔的幸福。无论是饮食起居还是恋爱婚嫁,每个情节经山歌的调子一唱和,都那么的庄严而伟大,每个音节都是那么的浪漫而温馨,让吊脚木楼微笑,让每棵黄角树想飞翔……
二
走进南龙古寨,就像整整穿越了两个世纪,回溯到了南盘江畔的历史里。布依人文始祖布洛陀躯体里的血液,历经风雨的洗礼,沸腾成了这南龙古寨的文化。
南龙古寨的神韵,在那黛青色的群山中;在那三百六十多棵黄角树一圈一圈的年轮里;在古老的吊脚楼里;在寨子里那一条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在八卦寨、点将台、演兵场的那一寸寸泥土中;在那一百余户人家袅绕的炊烟里;在那悠闲地踱着步子的鸡鸭鸣叫声里;在那哐哐哐的织布机上,还有屋后自己晾晒布匹的纤纤素手中……它们,穿越尘世的风雨,在历史的长河中静静地泅渡。
南龙古寨的布依儿女,用自己的血性,在这片土地上开垦幸福,生生不息。
全木结构的吊脚木楼一楼一底冬暖夏凉,一楼住着的是牲口,二楼住人。楼檐、廊柱上挂满了成串的辣椒和玉米,真实的收获,是一串修饰的名词,灵动这方美丽的风景。
勤劳勇敢的布依人,把对生活的热爱,倾注在在田地里,写意在对牲口喂养上。凡是布依人居住的地方,都讲究天人合——人和自然和谐地融为不可分割的一体。
顺着村口那笔陡的石级一直向上,感受那一排排石磨,石碓窝,体验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时间慢到足于令你卸下生活的沉重,石磨、石碓窝,它们滤去生活的杂质,还原生命的本色。
踮起脚尖眺望,村寨前面是宽阔的田坝,蓝色的河流如同玻璃带子镶嵌的坝子的另一端;不远处的群山是一双手,紧紧把这个古老的村寨紧紧地贴在心口。再往前,布依人文始祖布洛陀的金身塑像在高高的半山之上,紧紧地看护着他脚下的这个山寨。
明朝洪武年间改土归流、调北征南的那些故事,成为历史的逗点,夹进了厚重的山石里,烙在了村子里那些黄角树的年轮中,镰刀、锄头,武术、医学,法术、山歌、传说,和布洛陀的剽悍和骁勇一起,植根于这块土地中——醇香如诗。
吊脚楼前面弯弯的小路是一张网,联系着千家万户。这里远离着车辆的喧嚣,远离着排气管的尾气……看,一个妇人打马从我面前经过……一个孩童背着一捆柴禾消失在那条小路的尽头……
南盘江畔,古老的吊脚楼,吊满了布依人的智慧和勤劳,也吊满了布依人的沧桑岁月。
三
南龙古寨,这里的天蓝得深远,这里的云白得让你心动。这里不乏青藤的坚韧,也不乏星星点点的野花,但这里更是黄角树的领地。村头,村尾,房前屋后,一棵棵黄角树高大粗壮,根深叶茂,簇簇拥拥。独树成林、树搭桥、树根井……几乎每棵树都有着自己的故事,每棵树都能点燃如梦如幻的想象,每个传说都能撬开你紧闭的心门。
温暖的阳光跳跃在每一片绿叶上,熠熠闪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那是树下男女青年爱情的回响,如鲜花般绚丽的女子笑容如同阳光般灿烂,如同水牛般健壮的男子如同山间野豹般矫健,他们如同这里的黄角树,这最为真实的存在,让古寨更臻完美。
沿着弯弯的小道,漫步在村子里,细细品味这个村寨的安闲悠然,才发现一座座吊脚木楼已经十室九空,在村间小道上遇到的多是老弱妇孺。
山寨的年轻人,唱着古老的山歌,揣着对现代生活的憧憬,很多都走进了高楼林立的城市去追逐自己的梦。
在我不远处你依我侬的阿哥,阿妹,你们的爱情如果走进城市——是否会还是最初的模样?你们的头饰、服饰和脚上的绣花鞋,是否还会是旧时的针脚?
你们是否还会回味那古法酿造出来的米酒?
你们是否还会依恋这空气中流动着的甘蔗的香甜?
黄角树下的吊脚楼,在现代文明的冲击下,正在放飞属于自己的希望。
四
是谁在黄角树下吹拉弹唱?唱腔是那么的清脆、婉转。我虽听不懂歌词的意思,但我听懂了它的韵律和节奏,这音乐细致,干净,无欲,纯粹,唱出了南龙古寨布依人的逍遥。古老的吊脚楼,安闲踱步的鸡鸭,黄角树间成群飞舞的鸟儿,在这如同天籁的曲子中尤为可爱。我能懂得,这是盘江岸边特有的曲调八音坐唱。
走近,再走近,才发现是一群头上包着土布帕子的中老年人,抱着月琴,吹着笛子,拉着二胡……或坐着或站着,曲调里铺展着无尽的兴致。我知道,这调子不管是慷慨激扬还是舒缓低沉,都是在倾诉着布依人不一样的人生……两个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吮吸着自己的手指,似懂非懂地看着眼前的这幅场景,将来,他们是否会把这古老的曲调传承?
幸好有了音乐,让这些吊脚楼一样朴实的人们可以打发大把闲暇的时光。
幸好有了这么多四五个人也围抱不过来的黄角树,让这些孤独的看家人有了说话的地方。
歌唱,舞蹈,呐喊,嬉戏,豪放,灵动,旷达……古老的山寨,安适自由的张力,点燃你失却温度的血液。
五
田坝,群山,吊脚木楼,鸡鸣,狗吠,炊烟,布依八音……是一幅有声有色的山水画卷,灶台上冒着热气的白米饭,在传说和山歌中嬗变,充实着南盘江的灵魂,装点着黔西南的风景。
唱着山歌去劳动
文/周天红
乡间的五月是劳动的日子。农民群众忙于薅秧、割麦、种玉米、除杂草,天亮到天黑,劳动泡完了一天的生活。
乡间的劳动总是同山歌密不可分。薅秧要唱《薅秧歌》,收菜要唱《打菜苔》,上山要唱《撵野猫》,下河要唱《船工号子》。劳动产生了山歌,山歌美丽了劳动。
曾记得,老家乡下唱山歌的高手要数隔壁的李二爷,村里人都叫他“歌王”,张口就来。“妹在后院打菜苔,一把沙沙甩过来,要吃菜苔你拿把去,要想对歌走进来。”突然好长一段时间就听不到李二爷唱歌了。一打听,原来,李二爷外出打工时,他老婆在后山砍竹子,被一个卖副食的下乡货郎对歌给对起跑了。李二爷回到家,气了三天三夜,歌王从此暗淡无声。
歌王不唱歌了,大家依然对山歌情有独爱。劳动之时总要哥呀姐地吼上几句。山歌歌词大都情呀爱的,与男女之情有关,能激发人的劳动热情,能美化人对生活的丰富想像。乡下人肩挑背扛,脸朝黄土,背对日月,晨露夜雨,风霜寒雪,一年四季,山歌就是他们劳动的催化剂,山歌也是他们对美好生活向往的扬声器。
乡里人唱山歌就是图一个“乐”字。给枯燥的劳动解乏,给单调的生活添彩。乡下人苦中找乐,勇于生活,善于生活。
乡间的山歌总是贴着劳动的背脊骨走,让人温暖。一切源于真实的生活,才是最美丽的,最能让人心动的。
一路山歌上南山
文/杨卫星
湘西美景天外天,一路山歌上南山。
日前,由涟源市音协组织的赴城步苗乡采风团,来到位于湘西南边陲的城步苗族自治县,饱览秀美山水,吸吮苗乡的山歌营养。
在新铺里,艺术家们追寻着名音乐家白诚仁老师当年在这里采风的足迹,追忆他当时在这里以苗族山歌《贺郎歌》为素材,创作出《挑担茶叶上北京》的美妙情景。城步“苗王”杨光清老人用木叶为我们吹起了动听的《苗岭的早晨》。
山区的天气犹如孩儿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好好的天气,突然就下起雨来了。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们走进长安营大寨苗乡。欣赏苗家阿妹的敬茶山歌,品尝她们献上的香甜油茶,被雨淋湿的郁闷和一路的劳顿立即烟消云散。
车在峻岭上盘旋,云在车窗外涌动,车内欢声笑语,山歌串串。
南山号称我国南方的呼伦贝尔。登上南山,极目远眺,阳光明媚,微风轻拂,山峦起伏,遍地葱茏。山坡间的奶牛怡然自得、星星点点,宛如天上散落的朵朵白云。“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不知是哪位女团员在对面的山坡上亮开了嗓子,歌声随着山风沿着山坡飘动,时隐时现,犹如天籁。此情此景,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攀“紫阳峰”顶,登“高山红哨”,眺望“老山界”,“八一”军歌仿佛在耳边激荡!
上南山之前就听说,南山海拔高,气候多变,一年有60%是雨天。上山的路上就碰上了雨,因此很担心晚上会下雨,影响与当地苗民的篝火联欢。没想到夜幕降临后,半个月亮爬上了山坡。
奶茶飘香,皎月当空;欢歌笑语,篝火熊熊。在篝火晚会上,两地艺术家们唱起古老的山歌,喝着飘香的油茶,跳起欢快的竹竿舞,品尝喷香的烤羊肉,大家似神似仙,如醉如痴……
十三寨的刨汤宴
文/黄霞
板夹溪十三寨紧邻着名景区小南海。很早就听人讲过,在咸丰六年的夏天一场大地震震垮了两座山头,滚石掩埋了田舍,摧毁了庄稼,堵塞了河道,溪水汇聚成湖形成小南海。当地的大地主罗姓人家带领几户失去田土的村民,选择了山后面一个叫后坝的地方重起炉灶。这里四面环山,田土也还肥沃,男耕女织百多年光阴下来,就由最初几幢简陋的吊脚楼繁荣成了十三个院落。当地人习惯把大的院落群称为“寨”,十三寨因此得名。
这里的村民特别喜欢过节,也喜欢凑热闹,小到赶场天,大到农历吉日,老老少少们都会格外的重视。在这些日子里,小孩子享受穿新衣、吃棒棒糖的甜蜜;老人们则喜欢扎个堆、摆着龙门阵、喝二两老白干;年轻人呢,对这些聚会则有着天然的兴奋感,会特意打扮打扮,在做点小买卖的同时,顺带看看张家的阿哥或李家的阿妹,没有结婚的,就更会留意来往的人群里是否有看得上眼、上得了心的人儿;在来回的山路上,嗓子好的就会吼一路山歌,既给自己壮胆也给对面山上的来声做应和。
人高兴了,看山看水都开心!
其中最开心的就是第一次在十三寨吃刨汤。不夸张的说,从此之后在我的味觉记忆中再无第二家的刨汤宴能与之媲美。
吃刨汤就是吃年猪肉,是我们土家族的风俗。在农村,家家户户都会特意喂一两头本地品种黑猪,从春天的小猪开始,喂的都是煮熟了的猪食,绝不添加任何合成饲料,每天还要把猪赶到山坡上去吃青草、饮溪水。到了腊月,猪长得膘肥体壮。可以说,杀年猪吃刨汤是一年成果丰硕的象征,同时也是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刨汤宴呢,就是用最新鲜的不同部位的猪肉各做一道菜,如里脊、猪肝、猪血、五花肉、猪蹄、大肠等,或大火爆炒或小火慢炖、或佐以蒜泥青红双椒或拌上芹菜韭菜青笋豆干,荤的素的十几道菜,真是叫人大快朵颐、吃得肚圆啊。
照当地的风俗,无论哪家杀了年猪,都会在院坝里摆上十来张八仙桌,邀请远亲近邻都来吃刨汤宴。乡亲们不仅仅为吃肉喝酒,也是朝贺,更是相亲会友和交流。
这场刨汤宴听说是从清晨就开始忙碌起来的。等我们到的时候院坝里杀猪的大锅和长凳已经撤去,地上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看不出一点屠宰痕迹。
喜欢下厨的我趁空溜进厨房,想看看大厨们是怎样制作刨汤宴的。
厨子其实就是左邻右舍前来帮忙的姑娘大婶们。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十来个姑娘媳妇聚在一起,边干活边聊天,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一台好戏和一桌即将诞生的美味同时在厨房里进行。
白生生的豆腐是他们用石磨磨制的,提口味的酸菜是前几天就用瓦罐泡好了的,糯糯的糍粑是用石碓舂的,青菜、葱、姜、蒜是菜园子里种的,辣死人的野山椒是后山摘的,干干的野山菌是夏天晒干的,酥小鱼干、花生米、洋芋片、干辣椒等下酒菜的油是自家种的油菜籽榨的。一张大大的门板靠墙平放着,上面摆满了生的熟的半熟的、红的绿的青的紫的,各种食材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下午四点左右,男主人请大家纷纷落座,然后挺高了胸脯,扯大了嗓门喊:厨房的,上菜咯!
这一声,简直就是第一道美味菜肴。
席间,我看见好几个客人忙着将一块巴掌大的肉往嘴里送,“猪儿肥,肉儿香,包谷烧,大碗装,今天硬是吃得安逸呢!”
不觉酒过三巡,菜也上了九盘八大碗,大家吃得酒酣饭饱,个个脸上油光泛彩,天色也渐渐暗淡下来。不知是哪桌有人带着酒兴喊:“何家媳妇唱山歌噻!”这一嗓子像一把生盐巴放进热油锅里,“轰”的一下院坝里就闹麻了。马上就有一班人马商量好了似的,进屋拿出锣鼓家什来。于是,又有几个人喊,把篝火烧起、把摆手舞跳起。
不等何家媳妇开腔,有一个男声从人群里冒了出来,粗狂的歌声直往云霄上窜:“太阳落山了,猪儿喂饱了,娃儿睡着了,细娃***也得空了,哦呵……”
立马有女声接腔:“月亮升起了,猪儿困(注:“睡”的意思)着了,狗儿打起精神了,细娃他爸想精想怪了,哦呵……”
众人重复着最后一句,扯高了嗓门喊“哦呵……”仿佛是对山歌对唱内容的肯定,又仿佛是告诉别人自家要加入山歌对唱的序曲。此时,大家的情绪被美味的刨汤、被热辣辣的酒精、被激情的鼓点和动情的山歌点燃了,野火般烧得越来越旺。平日的劳累、偶尔的不谐还有客套的繁文缛节,此刻早就被丢到山外边去了。我也学着村民,把脚板踏得山响,手臂舞了起来,身子扭了起来。动情舞着、尽兴唱着,无意间抬头看看月亮已经爬到树梢上了,才感觉到手脚软了,喉咙干了,院坝里的篝火也快燃尽了。
这十三寨的刨汤宴呀,原来,不仅仅是酒足饭饱,还有熊熊的篝火、热辣辣的山歌和动情的摆手舞。
山歌里的凤凰女子
文/顾丽红
凤凰女子,是听着山歌长大的,是唱着山歌生活的,是品着山歌欢笑的。
“莳秧要唱莳秧歌,两膀弯弯泥里拖,背朝青天面朝水,十指尖尖莳六棵。”
这就是河阳山歌。这山歌,绵绵的,醇醇的,如一坛芬香四溢的酒。这酒,是用五千年缓缓流淌的岁月之水酿造的;是用紫云英、油菜花、麦苗和稻浪的田野气息调制的;是用桃园里一只只白里透红的水蜜桃汁勾兑的。
年少时,为了生计,凤凰山下的女子们总是围在一起做花边以补贴家用。妈妈们给女儿唱山歌:“杭铃杭铃马来哉,隔壁大姐转来哉,吃点啥,茭白炒大虾。”或者用山歌让女儿猜谜:“大哥山上坐,二哥河里捉田螺,三哥买鸡勿带秤,四哥氽米勿带箩。”女儿们还是在田野间撒欢的年龄,母亲们的山歌,让雀跃的童年安安静静地坚守在雪白的花边旁,虽然辛苦,却在山歌声中得到了这一方水土民俗风情的滋润。
时光,剪碎了一茬茬年少的记忆,家乡的春天来了。撒落在乡野的山歌,在春雨的滋润下,更加蓬勃恣意地盛开。它开在云蒸霞蔚的万亩桃林中,开在青幽含翠的满坡茶园中,开在千年古刹的悠悠钟声里,开在古街小巷的深深庭院里。甚至,它开在央视华丽的舞台上,开在世博会蓝眼睛的惊喜里。
行走在春天的凤凰,山歌声声,绕梁不绝。
听呐,桃园里的女子在唱:“结识私情隔条河,手扳桃技望情哥,娘问囡女望点啥,对过桃花映白鹅。”女子说,因为在桃王比赛中得了桃王的荣誉,她种的桃子啊,真是供不应求。此刻,她像一个画家,握着画笔,站在粉红的桃花丛中,为每朵桃花授粉,也为自己的桃园描绘美好的未来。春天的阳光,落在她的肩头,羽毛一样轻;鸟儿的歌唱,依着她的指尖,溪水一样亮;她的欢笑,飘在树的枝头,蜜桃一样甜。
听呐,豆腐坊的女子在唱:“豆腐花,像雪花,吃到嘴里酥麻麻,勿油勿辣鲜又香,老人小干笑开怀。”她说,她家作坊的高庄豆腐,已经有200年的历史了,因为是纯手工制作,七道工序,得到了人们的喜爱。她家的豆腐,已走进了中央台的《远方的家》、《每日农经》,从此香飘全国,鲜满生活。
听呐,茶园里的女子在唱:“春风春水满池春,春时春花春茶生。春天春人饮春酒,春虫春鸟鸣春声。”她说,她本是一个下岗女工,是春天的茶园,葱绿了她的信心。烈日的汗水,滋润着百亩茶园,黝黑的脸庞,却漾满笑意。一年又一年,茶树长高长大,她的生活,也如茶园中的碧螺春一样,鲜嫩、醇香。
听呐,听呐,凤凰女子唱着山歌,品尝着生活的甜美。山歌里的凤凰女子,是勤劳的女子,是聪慧的女子,是幸福的女子。
歌美 水美 茶美
文/雷钟哲
上世纪70年代,我刚工作就在安康。期间,经常听人提到紫阳,但似乎与穷都有关联。那时普遍都穷,安康地区(现在称安康市)所在的安康县(汉滨区),也穷得不通火车,城外的汉江大桥尚未架通。所以穷乡僻壤,就成了我对紫阳最初的印象。
感谢互联网,它能让各地风情——哪怕再怎么遥远,也能立体地来到眼前,因此,我就有了与紫阳“艳遇”的机会——是“艳遇”,因为“紫气东来、阳光普照”的“紫阳”,实在是太娇美了!
先是听了一首撩拨心弦的民歌——《郎在对门唱山歌》。不说陶蘅深情的演绎打动了我的心扉,不说优美的旋律让人如痴如醉,不说原生态的民歌具有无以抵挡的魅力,单看那歌词:郎在对门,唱山歌哎/姐在房中诶织绫罗/那个短命死的、发瘟死的、挨刀死的/唱得果样唉好哇/唱得奴家脚耙手软手软脚耙/踩不得云板,丢不得梭诶/绫罗不织哎听山歌。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紫阳这方水土养育的紫阳人,竟然能用这么简单的几句歌词,将郎的山歌赞到极致。而这个最高的评价,却是通过“短命死的、发瘟死的、挨刀死的”的嗔语反衬出来,令听的人到了“脚耙手软手软脚耙”的地步!看抑实扬、看贬实褒,山歌如此神奇的地方,怎能不让人一探究竟?
紫阳处于北纬32°,和北纬30°线比较接近。而在这条线上,有着世界许多着名的自然景观。这里既是地球山脉最高峰——珠穆朗玛峰的所在处,又是海底最深处——马里亚纳海沟的藏身地。世界几大河流,比如尼罗河、幼发拉底河、长江及密西西比河,均是在这一纬度线流入大海。也许是上帝的眷顾,这一纬度线附近的紫阳,也得到了上苍的青睐。你看,紫阳居于秦岭以南、汉水之滨,虽在地理区划上划归西北,却属于长江水系,是典型的南北过渡地带。因此得天独厚、资源丰富,是全国最好的高富硒区。且富硒生物种类繁多,又尤以富硒茶、富硒水名扬天下,被誉为“中国硒谷”。还有“名茶之乡、民歌之乡、板石之乡”的别称。
爱茶的人讲究水质。“扬子江心水,蒙山顶上茶”,就是咏茶诗文中最为着名的茶联。也就是说,只有扬子江心的水配上蒙山顶上的茶,才能冲泡出最高韵味的茶汤,江边的和其他地界的水,或者采摘于山腰、山底的茶,都达不到这个极致的境界。拜大自然所赐,紫阳的富硒水,就能助饮茶达到至善的境界。
美丽紫阳,美在山水。在文人笔下,紫阳的山是一篇篇百读不厌的散文。紫阳籍作家李春平在《紫阳的山水之美》中曾写:“西部险峻,东部雄浑,南部奇伟,北部苍劲;由此构成了气势磅礴的山势脉络,也彰显着紫阳山地的大气。”而紫阳的汉江、任河两大水源,在这里交汇成独具一格的“鸳鸯戏水”:“一清一浊,泾渭分明。”“你站在那个泾渭分明的地方,自然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任河还是身在汉江了。人,就彻底被水迷住了。”如此之美的地方,对外地人产生难以抗拒的吸引力,也就不足为奇了。
雨下在一个小镇
文/宁超文
沂溪河从湘中山区的桂岩山发源,自南向北,流到一个叫石坪里的地方,生出一个拙朴的小镇。
小镇的天空常常下雨,最常见的微雨,如琴弦上跳动的音符,穿越时空,敲击万物。千百年来,小镇就在这湿润中生长。那些雨虽然下过了很多年,但依然留在我的记忆里。
远处的群山全笼罩在雨雾之中,只是近处,那带点神话色彩的吴家碑狮子山还依稀可辨。山腰上两口泉水因雨水丰盈清亮,如雄狮明亮的双眸。据说,清代末年,当地乡绅因为畏惧那双眸的凶气,便在不远处的沂溪河上建了一座四拱的大石桥,之后又在石拱桥下首建了一尊宝塔,让那桥弓塔箭去射。
经过一场场的微雨,小镇象一个洗去铅华的女人,容颜被岁月雕刻上深深的皱纹,弥漫出苍凉的慈祥。古街老巷就象撒落的珍珠,不经意间拾起,会有故事诉说着失去的岁月。
某年,一位颇有成就的画家来到镇上,驻足旧时当地财主私宅前,看飞崖似的屋檐,青砖黑瓦的老房,曾说,小镇是一张传承下来的水墨画。
雨下在这个小镇,夹杂着温和的暮霞似的气息。画家疲倦了,寻了一户人家留宿。至夜晚,他孤独地呆在木板屋的窗前听雨。
案前喝茶,眼光却停留于身旁的窗棂。许那窗棂是某种野生的木材制成,精雕了浮华的图案,把他吸引住了。雨夜的柔情朦胧地与窗下的河水融为一体,成就些许梦幻的颜色。而倾听水声,则宛若两个青花瓷瓶的碰擦。画家一夜没睡,却在煤油灯下完成了他一生中最得意的画作。
在雨雾渐渐地散去后,清一色的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就有了人群的攒动,其时,石桥上,街道边,树荫下或蹲或站的都是得意的商贩,人们讨价还价,叽里咕噜一街的土话。摊子上冒着热气的甜酒,是祖先秘传的酒药子酿造,那酒药子的配料不过是山上的几样野草,然究竟如何配方,知情者甚少。也有某户居民人家飘出擂茶的香味来,擂钵是陶制的,擂茶锤是山上砍来的带香味的杂树,传说擂茶技艺是所谓太白金星带到凡间来的,究竟是否,无法考证。
彼时,踩在小镇的石板街上,手抚一块破壁的砖头,抑或走入一条小巷,都能感受到一种浓浓的夹杂着历史与文化的气息,不用刻意,不用费力。那厚重的历史篇章似乎向人们缓缓展开,灵魂里,强悍的先人似乎也会鲜活地站在人们面前。
雨后,小镇居民常穿木屐,那是最原始的鞋子,穿上它走在石板上敲出的声响,如一首清脆的伴奏乐,和着心灵的节奏流出一曲天籁之音,回响在小镇的老街,至今还回响在当地游子的梦里。
小镇当然也经历过暴风骤雨的洗礼。
一堆堆黑云从天边压过来,什么也看不见,天地似乎要溶合在一起,山谷、溪流、平地、集镇、农舍都是沉沉入睡的样子。雷声响起,滞闷而又迟钝。闪电划过破棉絮似的黑云,呼啦呼啦燃烧着。
风裹胁着雨,从变黑的天空中倾泻下来。鞭挞着,迸射着,淹没着一切。这不是雨,而是乱来的、发疯的、汹涌的水,是狂暴的充满了旋转的黑暗的水旋风。
然而,暴风雨的终止和天空的明亮,都只是短短一刹那间的事。雨后,树叶比平时更加新绿,浅草贪婪地吸收着水分,庄稼也在不经意间长起来。山谷、溪流、田畴四周散发着的,是清新的泥土味儿。
有专家说,文化是活着的文明,文明是死了的文化。在荡涤污泥浊水的同时,猛烈的风雨,有时也让文明哭泣。
于一场风雨史无前例的风雨中,人们摧毁了小镇附近清代一品大员的墓庐,那墓庐里精美的石刻牌楼、石碑、石牛、石马、石狮子等等,实属美妙绝伦,如今只剩得一只石狮子。传闻,某个夏日黄昏,一老太坐在墓庐所在村口的大树下歇凉,忽闻那只石狮子孤单地哭泣,心一软,蔫了手中的蒲扇。
小镇上有人说,山里最会唱歌的是画眉鸟。一位唱山歌的女农妇,一字不识,却记住了数不清的山歌歌词,清亮的嗓子唱了一生的山歌,然而她一死,画眉鸟就把山歌也带进了坟墓。
有些雨至今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小镇镇区不远处的安宁古道是一条青石板路,原是清代当地巨富出资修建,现在被强悍无比的钢筋混凝土覆盖啦。据说是因为,乡民从此不必担着柴棍子从那条一级级的青石板路上走过,而去沿海发达省份务工经商发达了的乡民,须驾驶着一辆辆还算气派的私家车回来,这得有水泥路面的公路才行。
电力和石油液化气渐渐取代了火塘里的兜根火,梭连勾那玩意儿孩子们就没见过。火塘边,一屋的乡亲一边吃着煨红薯,一边听白胡子老头讲传书的场景,已经很久没有发生。
而小镇就坐落在我一眼就可眺望的距离,然而有时候视乎它离我的生活又漫无边际的遥远。有时我问自己,为什么我总是对自己出生与成长的小镇模糊不清又似清凌剔透,自己可曾当真抵达过小镇的灵魂呢?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是否都有一个古朴的小镇、一条难忘的老街呢?
女作家刘明霞说:人和街的缘分,大抵是一种经过修炼的默契,背后藏着的,是人与城市的缘分。又说:一条老街,一座老桥、一栋骑楼、一首老歌,无不镌刻着先人走来的痕迹及一座城市的精神源头。
如同《我与草原有个约会》,一遍又一遍地,我总是在找一首歌的歌词,虽然那歌词我一直记得:江南人,留客不说话,只有小雨沙沙地下。黄昏雨似幕,清晨雨如纱。遮住林中路,打湿屋前花。
港城凤凰山,山歌飞满天
文/通大醉侠
凤凰春色桃花艳,河阳山歌清韵美。
第一次听说河阳山歌,以为是少数民族的。后来才知道,河阳山歌流行于张家港南部河阳山的周围。发端于江南水乡农耕区,河阳山歌有着独特的魅力。
河阳山因为形似凤凰,因而也叫“凤凰山”,凤凰山所处的地方叫做凤凰镇。凤凰有很多传说,着名的就是凤凰涅盘、浴火重生。中国民间有“龙凤呈祥”的说法,“凤”指的是美丽的女性。赐予河阳山凤凰山的称谓,靓丽而又响亮。
凤凰山除了山歌,还有桃花。张家港旅游节又叫凤凰桃花节、河阳山歌节。你可能会看过桃花,也一定记得那片绚丽的红。但在凤凰山,你看到的是成片的桃花,满山都是。若能从山顶往下俯瞰,你看到的是满眼的红,红得有光泽,红得有生机。
桃花朵朵开,春意盎然的景象,让人心旷神怡。桃花盛开的凤凰山,直让人如梦如幻、如痴如醉,正是现实中的伊甸园。神话中的伊甸园,是亚当和夏娃偷吃禁果。尽情欣赏桃花的同时,运气好的话,你或许会在凤凰山沾上桃花运,某一天碰上美女、佳人呢。
每一座山都有它的故事,或者是有寺庙、道观,或者是有名人的墓地。张家港的香山上有寺庙,南通的狼山上有寺庙、有骆宾王的墓。相较而言,凤凰山的出名,不仅在于它的名字,更在于成片的桃花以及优美的河阳山歌。桃花是大自然的馈赠,河阳山歌则是当地先民的创造。经历时间的淘洗,河阳山歌的精华逐渐积淀下来,成为吴语区重要的音乐形式。
小小的凤凰山,因为河阳山歌而名满天下。当时河阳山歌被发现时,其中斫竹歌的历史价值堪比周口店。流传于山野之间的河阳山歌,历史比《诗经》还早,是我国最早的原生态民间歌谣。文人墨客对江南、对山水有着非常深的眷恋。今天的凤凰山,有桃园,有茶园。在这里,能品尝到多种口味的凤凰茶,能观看到片片绚丽的桃花红,还能听到优美的河阳山歌,获得味觉、视觉、听觉上的极致享受,何乐而不为呢?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凤凰山地域的先民为后人留下了河阳山歌的文化遗产,后人则借助河阳山歌打响旅游品牌。在城市里呆够了的人,完全可以在凤凰山这处僻静之所寻找心灵的快慰与满足。
可以品茶、可以观看桃花、可以倾听山歌,凤凰山让人心驰神往。
大雁飞过
文/周开学
一声声揪心的啼叫,淹没我的睡梦。
镰之舞戛然而止,大地裸露出宽厚的胸口。
捧一把翻新的泥土,让清香氤氲在指间,直到这时呀,心才释然——
许许多多个日子,神经被飞梭的机器裹紧,视线让飞扬的尘土密封,连山歌的余韵也从唇角上悄悄溜走。在躁动不安的城市角落里,心也上足了发条,一刻也停不下来,甚至已忘记了二十四气节的变换。
午夜着上盛装。趁着间歇,采一片泪珠的叶子,发酵成山歌的曲调。悠悠叶笛,划过夜空,化作一片片思念的雨瓣,去沐浴乡下的老屋,去问候摇曳的枝丫,去亲吻黄土地汩汩的心跳。这时候,摊开的双掌盈盈一握,梦的心田已嫩草发芽,百花吐蕊。
醉卧静谧的夜空,家乡的烈酒晶莹剔透。只是大雁不经意间掉下的一串串鸿爪,就足以让远方的游子心潮澎湃——村前的大枣树下,山一样的父亲雕塑般坐着,浓浓的青烟从父亲饱含沧桑的口中一圈圈飘出。他定格在村口的目光,伸向季节深处,细数儿子回归路上拉响的汽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