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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散文

2022/12/31经典文章

散文散文(精选20篇)

散文的笔触

文/王克楠

散文有没有笔触呢?肯定是有的,散文的笔触是写作者对世界的心理感觉,这个感觉可大可小(以小居多),但落到笔头的,一定是细节。

笔触涉及对物象的理解,鲁迅先生写门前的枣树,说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为何这样表达?完全是心理的感觉。这就是涉及到了一个写作者的基本素质——靠感觉吃饭。一个作家即使拥有哲学家的博大精深,表达在纸上的,依然不是抽象的东西,而是化抽象为具象的东西,这个东西在文字里常常用“笔触”的形式表达出来。

成熟的作家,无论是写小说,还是写散文,都是用“笔触”说话,从来不像政治家那样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我们需要做的是,把笔触从生活的常态中挖掘出来,成为文本里的独特的“这一个”。“这一个”是禁得住推敲的,读者越琢磨越有味道。笔触虽然独特,出点却在于“索求”,你如果没有一旦主动寻觅的精神,笔触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笔触的落脚点在于抵达,抵达到哪里呢?当然是抵达到世界的本质(或者本真),这个本质或者本真,也许是一个写作者一辈子都难于抵达的,但确实一个写作者终生的努力方向。谢友顺说:“只有心灵像这个世界一样宽广的人,才能洞察人和事物中简单而永恒的本质。”确实是这样的。

“笔触”只是涉及人的心理感觉,与取材的宏大与否无关。如果没有独特的心理感觉,取材再大,也是空的;有了心理感觉,取材再琐碎,也是可以洞察本质的。在散文写作者那里,大和小,宏伟和纤细,并不是彼此隔离的两个阵营,应该是互通的,可以瞬间互相换位的——这就是散文的魅力。谈到这里,不得不说说日本的川端康成,他十分注意表达物象的细部,而细部,在笔者的理解是就是笔触。笔触融化在写作者的感觉里,从心理感觉涌现到笔端,瞬间即逝,简直像狐狸一般善于逃跑,跑得飞快。我们读川端康成的作品,常常会读出静气,这样的静气就来自作者对笔触的捕捉和沉淀。

说到笔触,有没有“伪笔触”呢?肯定是有的。如果仅仅把笔触理解为一种写作技巧,就会出现大量的“伪笔触”,比如夸大一些领导人的改变世界的作用,比如过于渲染成功人士的“圣人效应”,比如过于追求物质而以牺牲精神为代价……这些现象的流动,就像是有毒的细菌,侵蚀着写作者的健康躯体,使其潦草、粗陋、虚情假意。要知道,散文之外的东西会强烈地影响一个写作者的基本品质,侵蚀他的艺术感觉,使得他容易进入内质的胡言乱语状态,当然了,就无法捕捉属于自己的散文笔触。

笔触的表达,有的时候也会像是精神的“胡言乱语”,如鲁迅先生的《狂人日子》《野草》等。这些表面上的“胡言乱语”,其实不是精神错乱,而是借助于“乱”,表达出藏在生活背面的不易被人觉察的东西,这样的精神“胡言乱语”,是禁得住推敲的。真正的笔触,像是雨后的花香,越是呼吸,越有味道,一如评论家汪辉对余华作品的评点:“他(余华)对句子的穿透力达到了惊人的程度,模糊却又透明。”余华的文字,笔触里有些朦胧和含混,却又那么清晰和明澈,这就涉及到是否表达得准确。准确,是一个散文写作者终生需要面对的写作尺度。唯有准确,才能深入和丰富散文的笔触。余华本人一直自谦文化不高,认识汉字也不多,但是他致力于语言和语言的现代主义表述,在想象和物质生活之间打开了一条通道,确实是值得散文写作者学习和借鉴的。

现代散文不要每位写作者高度重视——现代叙述体系,这不仅仅是小说家和诗人们的事情,散文不去关注和领会,就会在写作中走偏(有些作者固执地故意走偏),白白浪费自己的生命才华。谢有顺在这个问题上大致上有这样的表述:需要写作者在“语言的表现、理解人和事物的方式、现代叙述意义上的自觉”三个方面下功夫。笔者认为,前两个方面都涉及到如何使用笔触,也就是说,把握好了散文笔触,才有助于建立自己的独特风格。

文章千古事,散文当然也是千古事。写慢一些,精一些,自觉一些,成熟地把握散文的笔触,是不可少的。

散文的简洁之美

文/王克楠

自从“大散文”出来以后,散文的篇幅加长已成为一种趋势,有些作者的散文无限制地加长,竟然加长到几十万字。

一篇小说,可以分为短篇、中篇、长篇,乃至小小说。小说表达的是生活画面和人物性格,长篇小说是在一定的历史长度展开的生活空间,小说长一些,是情理中的事,但对一篇散文来说,本来用几千字就可以表达的,非要拉成几万字,乃至几十万字,就难于让人理解……当你读一篇几十万字的散文的时候,不由会提出疑问:这还是散文吗?

小说之美表现在人物形象的刻画,情景对话,环境描写等,小说里的人物站起来了,这部小说就站起来了。散文从来不会以塑造人物形象为主业,是依靠文本里“意思”去感染人。就那么一点“意思”,用得着几万字、几十万字去叙述吗?因此,笔者趋向散文写短一些,能把“意思”表达出来就行了。

散文写短一些,就是需要散文的文字简洁一些。文字简洁一些,不仅是篇幅的需要,也是审美的需要。中国古代文人的诗文一向讲究“意则期多,字则唯少”,就是说,讲究用最少的文字表达最丰富的意蕴。汉语之所以能成为世界上最丰富的语言之一,语言简洁而丰富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我们在称赞一个女人身材美的时候,常常会说“肥一分则肥,瘦一分则瘦”;写散文也是这样,无端地拉长散文篇幅,不仅无能,而且无效。

那么,怎样才能努力做到行文简洁呢?

首先,行文叙述要尽量减少拉过程,要讲究表意,而非表形。汉语的表意功能很强,这是汉语一大优势,一定要把这个功能发挥好。一个人的一生中的长度很长,但是一个人在回忆自己一生时,感到值得讲述给人听的,也不过是几件事。写散文也是这样,要把最有意思的东西表达出来,足以产生足够大的辐射效应。为什么说散文无法高产?皆因为散文写作不是开工厂,不是工厂里的流水线,而是一个的人格的辐射。殊不知,一个人的内在当量再大,也不会一直处于辐射姿态,总会有停歇的时刻。表意,即是把最有意思的事,用最精短的语言表达出来,这才是散文的上乘境界。

写散文,千万不要拉过程,不要过多地进行环境烘托,尽量不使用“对话”,尽量让“我”在场,尽量不要用第三人称写散文,这都是散文简洁所需要的。

其次,写散文要收敛。写散文讲究“意会”,尽量避免直脱脱宣布自己的生活态度。东方民族的性格一般比较内敛,无论悲喜,藏在心中,不事张扬;而西方人性格奔放,喜怒哀乐,溢于言表。性格就是性格,并无好坏之分。涉及文学创作,东方人行文“收敛”一些,是有必要的;西方的海明威曾把文学创作当作露出水面的“冰山”,何意?即使把自己的文学感受最大限度地收缩在人物形象里,做到“含而不露”,对于创作者的思想,更是藏而不晦。一位西方作家都能领会到这一层,东方作家为何不能这样做呢?

俄罗斯短篇小说之父——契科夫的小说创作,非常讲究收敛。契科夫从来不会把想写的东西用“甲乙丙丁”排列法,排出来,而是从最精彩的片段落笔。也就是说,只用几个精彩片段就把人物鲜活地“领”出来了。中国清代志怪小说家蒲松龄先生的创作也是这样,很少过多地进行场面和背景描写,因此,就出现了文学里的白描。白描看似简单,其实是一种很难熟练使用的写作技巧。中国现代小说的发轫者之一——鲁迅先生,非常擅长使用白描法去勾勒人物,他笔下的人物,阿Q、孔乙己、祥林嫂、闰土等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并没有使用太多的文字。不仅小说,包括鲁迅散文里的人物,三味书屋里教书先生,阿长,日本的藤野先生,也没有进行过多的烘托和铺陈,但人物非常鲜活, 且辐射性强。鲁迅先生本人非常讨厌行文的唠叨,主张“写完后至少看两遍,竭力将可有可无的字,句,段删去,毫不可惜。”把立意凝聚在最有表现力的场景和细节上。

其三,一定要注意留有空白。有了空白,就可以充分调动读者参与的积极性。为什么很多人写散文会冗长不堪呢?其原因在于作者不相信读者的鉴赏力和想象力,像大人哄孩子一般千叮咛、万嘱咐,不断地重复和唠叨,烦人得很。留有空白,即是不要在文中把想说的话说透、说尽,主动留一部分空白,让读者参与进来。留有空白,不仅反映在文学创作上,也反映在绘画上。国画大师齐白石画虾,从来不在宣纸上画水,只是在宣纸上勾勒出虾的各种姿态,将水泊隐含在纸的“下面”,构成了动静相宜的艺术效果。八大山人的绘画也是这样,画面上有鱼,没有水,该画水的地方,成了空白,读者也不会认为没有水。

艺术中的空白,反映了东方审美。这种“空白”理论,可以追溯到老子的哲学观,老子的《道德经》主张“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其基调便是虚实结合。在东方的哲学里,“有”和“没有”是相对的,一如禅宗,“心”有,自然会有万水千山;“心”无,人在闹市亦觉得凄惶。明朝的王阳明反对“程朱理学之说”,主张心学,从一定程度上丰富了东方智慧。西方讲究实用主义,看得见,摸得到,方予以承认。中国中医学上的“经络学说”,是西方医学所不承认的,因为人的十二道经脉无法用解剖刀解剖出来。

有不少优秀作家非常讲究空白,其有意省略、空缺的部分,蕴含了审美元素。如沈从文的小说,非常注意空白之美,沈从文的小说里有叙事空白、结尾空白、心理空白等。这些空白不仅没有封锁读者可得到的信息量,反而显得更加畅通;文字愈发深入人心,极大地启发了读者的心智和想象力,正所谓“不着一字而尽得风流”也。把“空白”结合到散文写作上,即是讲究达到“虚实结合”的艺术效果。仅实无虚,就会行文呆板;仅虚无实,读者也会被折腾得如坠进云雾。虚实相宜,反映了——意境美,意境不仅有“意”,还有“境”,意为境生,境为意设,二者相宜也。如甘肃作家杨永康写的“先锋散文”,文本里的物象好像并没有确指什么,因为没有确指,反而产生了“多义性”,散文涵盖了更多的东西。

最后,需要说明的是,虽然笔者主张散文行文简洁,但并非不加区别地一味反对“长篇散文”,当作者不得不用长篇文字来表述的时候,还是可以写的长一些,并非一概越短越好。

流过我家乡的河

文/灵遁者

导读: 我这一生,总会走到大海边上的。我一直觉得我和大海有个约定,好像我有很多话,要告诉它。但我又觉得,当我真的站在大海上的时候,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可能会静静凝视大海的宁静,或听大海的咆哮。

水是生命之源,四大文明古国,无不是得益于河流的滋润。前不久我骑行到石泉县的时候,看到了汉江河水缓缓流淌,散发出诱人的青色。当时正是大中午,有几个中年人在汉江里游泳。我看到后心里直痒痒,也想去游泳。但脸被晒伤,无法下水。

直到现在我还在想,倘若可以在汉江里游一圈,那该多美啊。我对水有一种莫名的喜欢。可以这么说,我童年一半的欢乐,就来源于家乡的河流。我出生在陕北一个叫海坬沟的地方,沿着家乡公路蜿蜒的小河叫淮宁河。

我现在想想淮宁河畔已经很久没有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了,也看不到女孩们在溪水边洗衣的情景了。淮宁河变成了涓涓细流,不再有往日的“丰满”。就像一个已经老去的干巴巴的老太太,没有人愿意依偎在她的怀里了。

即使是淮宁河河水“丰满”的时候,河的宽度也不及汉江的五分之一。后来我也去过游泳馆游泳,但确实再也没有体味过小时候那种游泳了。大人小孩都是光着屁股,尽情的游玩。很多时候,我们会站在大约两层楼高的石崖上,像一颗颗炮弹一样砸向水中。玩的累了,找块滚烫的大石头,往上面泼些水,然后爬在大石头上晒太阳。就这样反反复复,一直玩到太阳落山,才恋恋不舍的回家了。

所以现在每每回到老家,看着昔日的河流,总是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哀。河里的水少了,村里的人也少了。村子和河流在一起老去,而我们在大城市里丢失了少年的纯真。

所以我看见汉江,一直沿路往南骑,看见更多的不知名河流。我都很开心。还看见很多沿途钓鱼的人。有的人在偏僻的地方下杆,杆一下,立马上鱼。我站在岸边啧啧称奇,虽然鱼小,但听他们说味道极好。我在石泉县吃了一条烤鱼,味道鲜美,好像是烤武昌鱼。后来在青木镇又吃过一盘小野鱼,也是极好吃的。

住在汉江边上的石泉县人是幸福的,住在怀宁河畔的我们也是幸福的。但在陕北黄土高原上,还有很多村落,是在大山里的,他们没有河流。这种村落会被认为是“穷乡僻壤”,姑娘们都不愿意嫁过去。所以慢慢的,大家都搬出来了,搬到了沿公路,沿河流的地方居住了。

一个地方没有山不要紧,但不能没有水。当然最好是有山有水了。就像我在《渼陂湖》一文说的,无山之水是无势之水,无水之山是无灵韵之山。山是水的依附,水是山的灵韵。而山水养育一方人,就像圣人说的:“山水是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水的错吗?所以我永远不害怕水。虽然我一个哥们,就是被水淹死的。他水性很好,闭气可以游十多米。就像怀宁河里的一条鱼。后来听说压力大,喝了酒,在黄河里游泳出了事。他离开家乡,离开淮宁河之后,我相信他是艰难的。

我这一生,总会走到大海边上的。我一直觉得我和大海有个约定,好像我有很多话,要告诉它。但我又觉得,当我真的站在大海上的时候,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可能会静静凝视大海的宁静,或听大海的咆哮。

如果有可能,我甚至想把大海之水,搬到我的家乡,为淮宁河注入新动力。几年前,我就怀念过我家乡的河流。所以就写了一首诗歌《河流》。今天我把它拿出来,再读一遍,也还觉得亲切。

河流
——灵遁者

一个偏远的村庄啊
倘若失去一条河
村里的梦想就不会长大
孩子们甚至连鱼也不认识
更何谈像鱼一样游乐
河流是一条连接文明的纽带
一个繁华的城市啊
倘若失去一条河流
住在里面的人就会焦躁不安
失眠,抑郁,分裂,癌症……
统统会像荒草一样无处不生
一个庞大的国家啊
倘若失去一条河流
这个国家的人就只剩哭泣了
自己将自己掩埋是无可奈何
河流是大地奔腾的血液
倘若河流还在
我不会这样这样危言耸听
倘若河流还在
孩子们不会溺亡
最后一条河流啊,你保重啊!
这是我们千百年来为何沿河而居的理由
可又是为什么自断未来?

晨梦(散文)

文/乐仁

雨后的小路有些泥泞。光着脚踩着满含雨水的路面,柔软、滑腻的感觉让脚心痒痒的。这痒痒的感觉,忽而悬起忽而又松释着散漫的心。还好,从小到大年年都会踩过这雨后的泥泞,也就任由这痒痒的感觉向全身传递。痒、紧张而又轻松、惬意。

草是这季节最富有生机的存在。不高大、不妩媚、却蓬勃。蓬勃得让人羡慕,抑或有心把这种盎然的生机当作一种理想去追逐。

一跤跌在草丛,落了满身雨露。这雨露,当然有别于秋后凝结了一夜阴寒的、苦肃的露。凉而不冷,索性安心躺下,静静观看叶尖薄而淡绿的黄嫩。想这淡淡的绿,润润的黄,与深秋的凝绿中不再明媚的枯黄之间,竟然囊括了一年所有美好的时光。从来也没有意识到:黄竟然是整个生命历程的底色,其余各种色彩都是特定时段轮番登场的烘托。更多的叶片,各自托着三五点雨露,脆生生地清新。微微的泥土香浸入肺腑之间,心境也如天地般空阔。阳光不强,雨露的珍珠也就反射不出陆离的光芒。而宁静、纯洁却在雨露的摇晃、聚集,顺着叶脉细流轻淌中演绎着天籁的幽隽与灵芳。

你顶着火红的盖头,在一垄一垄的望天椒中想着什么。簇簇的椒果直生向上,几近成熟又依然青葱。红,大多只在尖顶有那么轻轻的一抺儿。似烛燃烧着祝福的、洋溢着旺盛的、澎湃着青涩的、掩映着浅浅的笑。你的指尖在椒尖的红彤处柔柔滑过,一瞬,便倾尽了高脚杯中旋转良久的红硕……

不想立即掀起你的盖头,迎亲的车队还没有出现。贴着大红喜字的新房还在很遥远的地方。而此刻,自己也不清楚身边的小路究竟通向何方。

你在等我。我知道,你在等着我曾经的承诺。记不清走了多远的路,只知道燕子来时悬在柳梢的思恋,早已化作潺潺的溪流婉转。从纤弱的幼苗破土,到此时的葳蕤田园,红红的盖头默默地诠释着久久地祈盼!可我却不敢奢望马上与秋天见面。不敢争着与漫天红遍、累累硕果的收获见面。只怕迎面的收获,草草结束了浓浓的期盼。而收获之后的萧瑟与毁灭的严寒能否为我保留下一个轮回中,依然会有如此贞淳地期盼。

不能急于掀起红红的盖头。不知盖头里面的那双眼,此刻祷告着怎样心愿。从远古的氓之蚩蚩、到大唐清冷的春江月夜,更不说悲凄的南宋,一首《钗头凤》伤感了八百多年。一路走来,那当中有太多的悔、太多的怨、太多的无奈、太多的辛酸。

“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一句来自心底的香愿。被一群玄虚地思虑围堵地异常暗淡。各色笔墨拼命涂鸦你的裙衫。让守望变得沧桑,让追寻变得迷茫。

终究,我要抬起手,掀起你的盖头。掸去封尘,还你本来的素净与真纯。但这手太沉。越想抬起,越沉……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这是早晨六点手机闹钟的铃声。缩回露在被子外面的脚,翻个身,盖好被子。手被身子压得有点儿麻木。薄雾中的旭日,把记忆中的一切照得依稀、零乱、空蒙。

没有起床,当做没醒。只是再也回不到刚才的情境。

作于:2013年9月28日

仰望天堂

文/鲍捷

久久不敢提笔。唯恐一提笔,就泪如雨下;久久不敢回忆,唯恐一回忆,就惊扰了你我之间那份默契和宁静。

初识你,是四年前。那时我在水利部门工作,刚出版了第二部散文集《雕刻时光》,经文联熊亚兰主席介绍,我去你办公室送了本散文集给你。那时的我,对你很敬畏,不敢走近,不敢多说话。只是细细打量你,你一身黑色小西装,干练又精神,笑起来很爽朗,露出一口漂亮的、很白很白的牙齿。

第二次遇见你,是在超市。我牵着儿子的手,在蔬菜区挑挑拣拣,忽然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抬头看,是你。你一身休闲装,黑黑的披肩发,挎着大红的蔬菜篮,和姐姐一起买菜。我走近你,心跳得像只小鹿,你却爽朗笑着,如同邻家大姐般拍拍我的肩,说,“鲍捷,好喜欢你的散文,《雕刻时光》我一篇一篇仔细读过,还写了读后感呢!”“是吗?”我惊喜,“当然是,我放在空间里,加我QQ,你进去看。”那晚,我加了你,“圆月”,多么美丽的名字,一看到,就想起你圆圆的、微笑的脸庞。

你那么谦虚,说是读后感,仔细读过,发现是一篇很有深度的书评,你取名叫《味道》。你说,“席慕容是画家,她的散文色彩斑斓;鲍捷是美食家,她的散文芳香四溢。她品尝书籍、品尝美味、品尝自然、品尝生活、品尝命运,品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有情有义……!”就是这些文字,让我感觉你离我那么近那么近,好像是我失散多年的知己。

因为文字,和相同的感悟,我们成了心灵相通的朋友。有时电梯遇见,我们会心一笑,聊聊当下的文学和新书,感觉甚好。

国庆长假的前一天,我和熊亚兰主席去办公室找你,汇报“诗词之乡”授牌一事,并请你当主持人。一到四楼,就见你办公室敞着门,见到我们,你笑着说,“我正开门迎客呢!”让我们觉得你好细心、好妥贴、好温暖。落座,你为我们沏茶,我赶紧接过你手中的暖壶,倒了两杯茶,并往你的杯中续了水,你喝的是枸杞,红红的小果儿,在透明的水中翻腾,像一个个调皮的红裙女孩。你安静地坐着,仔细看我们的方案和主持词,不时和熊主席问下情况,商量下意见。工作完后,我们三人又聊起文学,聊起和我一起获冰心散文奖的央视主持人倪萍的《姥姥语录》,你说,“姥姥说得好,人生就是一粒种子。光经历阳光不行,长不饱满,还要经历风雨,才能长大。文联工作很清贫,有时要厚脸皮,有时要受委屈,但弱势单位更能锻炼人。”你的一席话,让我受益匪浅,很受启发。岗位不在高低,但对待每一个岗位,我们都要兢兢业业、全力以赴,哪怕受委屈、厚脸皮也是值得的。

前日的话犹在耳畔,你却走了;杯中的水尚带着体温,你却走了;那一个个调皮的红裙女孩还在等你,你却走了;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你和我们说的那番姥姥的话,成了你留给我们的最后一番话。

生命中只有两样东西可以仰望,一是星空,二是天堂。清晨去殡仪馆看你,知道你刚刚过完44岁的生日,知道了你的生日在中秋节。那一刻,我恍然明白你为什么叫“圆月”。“圆月”、“月圆”,你那么善良,希望什么都团团圆圆,可当“花圆月圆人团圆”的时候,你却提前缺席了。

仰望星空,想起你。如圆月般朴实无华的女子。

仰望天堂,想起你。如雪山般真诚圣洁的女子。

乡愁是散文的精神土壤

文/和谷

近年我常住乡下,观察父老乡亲的生活处境,从史志中梳理乡邦文献,试图描摹百年故土真实的面孔,乡愁便滋润了笔下的文字。

愁,把秋放在心上,是心里牵挂着成熟的庄稼。人生如四季,青春不再,老之将至,想到了少小离家老大回。愁,忧也。不仅仅是为旧时的窑洞瓦屋,或石磨油灯,或牛圈猪栏唱挽歌,更是思考,如何在都市物欲膨胀、道德滑坡的现象之外,重温农时节令、风土民俗,找回简朴的纯真和善良的心性,贴近大自然,回归从容与自在的心灵。尽管有“笑问客从何处来”的尴尬,但心里是宽慰的。

乡土,是与城市相对而言的。有乡才有愁,而没有老家的都市情感失落者的乡愁,是远逝的熟人社会的记忆,是虚拟社会中失落的现实经验。环境的差异,促成了不同的生存方式和文化形态。农二代对农事已感到陌生,乡村知识分子找不着北,关乎食品安全的农牧业屡受质疑,不啻一场社会灾难与危机。文化传统和价值伦理的复归,是社会历史变迁和人生履历中的招魂曲,从而明白你是从哪儿来的,又要到哪儿去,这依然是对土地的情结,人之初的情结,是对先贤天人合一哲学思想的敬畏。

陶渊明种豆于南山,埋下了乡愁的种子,梦境《桃花源记》传诵至今。诗佛王维身在官场,心存自然,在辋川山水间修身养性,是一种生命本真。我曾客居海南岛,尤能体悟到唐朝李德裕“不堪肠断思乡处,红槿花中越鸟啼”的诗意,连小鸟都依恋故土,何况怀乡之人。苏东坡也在海南岛待过四年,诗曰“我本儋耳人”,却死在了归乡的路上。

鲁迅是中国现代乡愁书写的开启者,有对已逝美好事物的眷恋,更有自我认同的断裂。我的老师李若冰的《柴达木手记》是新中国勘探者的墓志铭,在他晚年时我陪他重返故地,万人帐篷城已被风沙掩埋。时下常在博客中与旅美的老友刘成章照面,其《家山迷茫》有如泣血的歌唱。

散文写作中的乡愁,不仅是农耕文化的挽歌,更应该是城镇化新生活的序曲。不应该是过去时,而应是现在时和将来时,有闪回,是原生态,是写实,非虚构,也有梦想。城镇化中的乡愁概念是情感归依,同时也是物质文明的取向。留住乡愁,保存乡村文化记忆,使之融入城市多元化的文脉,才可能有诗意的栖居。

乡愁,是散文的精神土壤。从古到今,个人的生存方式虽有不同,却都离不开与现世的关联,散文是个人的,同时也是社会的,是独善其身与兼济天下的平衡,这是中国散文传统的审美特征。一部现当代散文史,是时代精神原乡的缩影,是以真切的生命体验所书写的。回到生活本身,才有立足大地的散文生活,这也正是生活艺术的本质。

笼统称为散文的打趣、插科打诨、逗乐文字多见于微信、博客,它们远离中西散文的传统审美特征,呈碎片化语境,导致群体阅读记忆的丧失。当然也不可否认,仍有思想敏锐、文采清丽、风格优美的好散文在新秀的笔下,于一片迷茫的泥沼中透出光亮。衡量散文作品优劣的标准有很多,但有一点,好散文应是由文化基因与经验所衍生的。散文的经典化要经历淘洗与提纯的历史进程,但往往是在一片喧嚣之后。

迷雾渐散的早晨

文/周晶岐

迷雾渐散的早晨

周 晶 岐

早晨的江畔几乎被大雾吞没。

湿漉漉的雾气扯成团,连成片,在温差形成的气流作用下,以庞大的不规则的阵势,懒散地漫不经心地从江心向岸边弥漫。这雾像乳白色的水,如半透明的纱,相拥着,拉扯着,融合着,变幻着,把宽阔的江面,硕大的岛屿,大片的树林,还有那幽静的林荫小路,高大的桥梁,连同那些许的游人揽入自己的怀中,并继续贪婪着向矗立的楼群挺进。

在这庞大,弥漫的雾海之中,高处的树冠只偶尔露出桅杆似的一两个树尖,横在江面上的大桥也如披波斩浪的巨轮,不分首尾,而在雾中行走的游人,竟也成了披丝牵纱,时隐时现,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舞女了。

江畔的一切,都在大雾的作用下失去了本来的特质。

雾在汹涌着,炫耀着,以高傲的姿态轻盈地舞蹈着。

我们被雾所迷惑,看不清自己前面的路。

它使我们一时间变的渺小、无知也不知所措。面对着庞大的阵势,有人放慢甚至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像对神灵一样看着它,景仰着崇拜着。

而桥仍然是桥,岛依然是岛,树依旧是树。它们在雾中纹丝不动。动的只有人,被叫作有思想的人。他们被客观的事物和现象牵扯了太多的精力,他们开始怀疑自己并轻易地让自己退缩到浩瀚的朝拜队伍之中。

于是,在他们面前,偶像也如雨后的春笋,一批批产生在他们自卑心理滋润和喂养之中。他们从未想过和自己的偶像相比也只有一步之遥,也不知道所谓的偶像虚弱之处竟在他们崇拜心理的掩护下轻易地逃过了。

这也正是偶像的聪明。

雾是无心的。它的力量来源于它那庞大却不强悍的阵势;雾是飘渺的,有迷惑作用,其实也很虚弱,你用手指一戳,就是一个窟窿。

各种各样的恐龙纷纷坍塌,成为历史的考古。

这是一个不需要偶像的时代,取人之长也并非永远匍匐着。

雾,开始稀薄,开始淡化,开始动摇。偌大的阵势在短短的时间内便化为乌有。它也在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的进攻。因为它坚信,新的朝拜者一定会有

迷雾渐散的早晨,一切都恢复了明朗:山青水秀,花草艳丽,树林郁郁葱葱。

好一个明丽的早晨。

作者简介:周晶岐 男 东北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1979年发表小说、散文处女作,90年毕业于吉林省作家进修学院,在全国各级文学期刊和报纸副刊发表过小说、散文及文学评论200余万字,部分散文被收入《新华社文摘》和《中华晚报文萃》、《散文精粹》、《全国纪实散文获奖作品选》、《2010年中国散文经典》、《中国散文家代表作集》等多种版本。其中《珍惜宁静》被收入《中国散文名刊》,《下岗的妻子》获首届真情人生全国纪实散文征文大赛二等奖,《露天舞场》被评为中国报纸副刊文学文学二等奖,《春雨潇潇》获布谷文学期刊首届征文最佳作品奖,《鼓帆风》获吉林省女性题材散文征文一等奖,《泪雨清明》分别获吉林省、吉林市征文一等奖,《沸腾的山庄》获吉林省有电百年征文一等奖,《母亲的白瓷碗》获吉林市“歌颂家乡,歌颂母爱”征文一等奖。该作家的散文创作成绩和简介被收入《中国散文家大辞典》。着有中、短篇小说集《水晶不如冰》,散文集《心中的风景》。

吉林省作家协会、中国散文学会、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

山谷里的百合

文/籍利平

我国西部一些熟悉和擅长散文写作的作家,他们善于观察、体验和书写地域文化。侧重于梳理评价宁夏小说和诗歌的创作,不以宁夏散文为论述中心;认为许多宁夏作家的创作心态是:在经营散文的初期都有重名的欲望,在不断的写作中,名声逐渐退居次要位置,书写成为一种比收获更重要的说话方式和倾诉性情的劳作。 把宁夏的散文创作,放在西部文学的大背景下考察,可以得到更为客观的结论;以宁夏女作家的个体样本为例,研究宁夏散文创作的个性特质,挖掘其独特魅力;虽然在文献[5]中,陈莉莉谦虚地写道:我只敢要求自己做一个好的读者,只敢说自己是一个业余文学爱好者,爱好读爱好写……可是,随着她这份热爱的持之以恒,在宁夏散文作家中,她的作品越来越有影响,其创作具有别具一格的分析和研究价值,同时,也很典型地反映出“……在不断的写作中,名声逐渐退居次要位置,书写成为一种比收获更重要的说话方式和倾诉性情的劳作”。

陈莉莉是土生土长的西北女子,她的性情满是西北人的开朗淳朴,外表却有着南方女子的秀雅,她的文字一如她的名字所蕴涵的英文意思“lily”——百合花,虽然没有牡丹之华贵,没有桃李之鲜艳,更没有参天大树的傲然,却以她独特的单纯的幽香,安静地开放在大西北的黄土地上,时不时地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芬芳。

陈莉莉前期的散文,对于亲情与爱情的吟唱是其主体,或者说,她的散文作品,大多以亲情和爱情为主。但大约是因为她曾经的教师生涯,或者是她本身的善于思考和积淀,即使是写亲情友情爱情这些女作家笔下常见的素材,她文笔的烂漫清新、情感的内敛干净、思虑的深刻透彻,已超越了评论家不屑的所谓“小女人”散文的桎梏,有着她特有的大气和智慧,蕴含着深厚的文化素养,对人性的知微见着,很轻易就打动了读者。《生命中那些难忘的眼神》(发表于《朔方》,2011年第3期、《散文选刊》同年5月上转载,《读者》同年第18期转载,入选《散文选刊》创刊30年精选集)是其代表作。文章捕捉了人生中那些最难忘最具有代表性的眼神:“父亲在我结婚、生子时那一闪而过的复杂”眼神、儿子“清亮亮的充满爱的眼神”和一个初坠情网的少年的眼神——含情脉脉又欲语还休的眼神。这篇散文受到读者的普遍喜爱,许多网站对这篇散文进行了转载,有些教育类网站把它作为范文向学生们推荐,甚至选为高三语文阅读理解训练的题目。而她发表在2012年第9期《阳光》文学期刊上的那篇《那些多年后的邂逅与相聚》,是关于友情和理想的深沉感悟,读之让人在心生共鸣的同时,颇有些怅惘。同年,结束在“鲁院”的学习后,她发表在《文艺报》上的散文[6]《小巷》,受到高度肯定,有读者留言说“读之很享受。把握这种纯净的文字很吃功力,没有大境界和飘逸气质不能这般举重若轻。有30年代大家情怀。这样一条飘着槐花的古巷,走过一串顽皮的鞋响。喜欢。”《小巷》非常鲜明地表现出,她的文笔已经开阔了很多,对生活的思考也深入了很多,不能不说,这是一个可喜的进步。

时光进入2014年,结束在“鲁院”的学习已经有了两年的时光。从“鲁院”回来后一直潜心读书的陈莉莉在这两年写出了三十余篇读书笔记,她本想通过读书和撰写心得提升自己的写作,却无心插柳柳成荫,她那“感受派”的评论,被《文艺报》《朔方》《黄河文学》《六盘山》《宁夏文艺家》及“中国文明网读书频道”等处选发,受到了读者和原着作者的欢迎——她也许还没有想到要用足够的理论基础来支撑,使她的每一篇读书笔记都成为严格意义上的文学评论,但她是个真诚的读者,她是在用心与作者、作品认真地交流,并如实地写下了她独有的心得和感悟,这,已经足以令人感动了,何况她的思想和文笔,时时可见熠熠光华。读书带给了她很多宏大又细微、深刻又朴素的触动,这当然也会促进她的写作。近期,阅读了莉莉2014年以来发表的散文《音乐四题》《我们或可预期的晚年》《临水而居》以及《空月子》等,我们惊喜地看到,比之于几年前,比之于她的第一本散文集,无论是选材的视角、思考的方向,还是她的写作态度、语言的质感,包括文章的容量和深度,都发生了明显的转变,这转变,是一个作者到作家的转变,是无意识写作到有意识创作的转变,那种越来越成熟的气场,是明显而震动人心的。

近两年陈莉莉的产量比较高,仅以[7]《空月子》为例。用陈莉莉自己的话来说,“没有谁能体会,《空月子》对我意味着什么”,这是她鼓足勇气,和着身体和心灵的痛楚,含着眼泪写出来的一篇,与她以往的作品中那些单纯的真善美不同,深入地讲述了自己意外流产后的悲痛情绪,推己及人,真切地表现了流产对女性心灵、情感、精神以及身体所造成的深远的伤害。那是一种很多育龄女性都有过的体验,是许多女性不肯跟任何人分享也难以鼓起勇气面对的私密的隐痛。陈莉莉说:“从此之后,只要我有创作的能力和热情,大概没有什么是我不敢写不敢面对的了。”那种在场感,十分强烈,那些令所有母亲甚至所有女性深深难过的往事,读之令人震撼。同时,陈莉莉散文作品中的叙事风格已然形成,一波三折、回环往复,她笔下的故事,比某些小说作品的情节还引人入胜、扣人心弦。虽然还不能说《空月子》是多么优秀和独特的作品,甚至也会让人联想起部分关于女性身体之痛、成长之痛的作品,但它所反映出来的一个女子对生命的深刻反省,非常少见,她的叙述和抒情毫不平庸,文章的起承转合水到渠成,最后一笔发出令人惊惧的呐喊——“母亲啊,我只是想像您一样,晚年的时候,有一群孩子可以牵挂!我只是不愿意,当我离开这个世界以后,我的儿子在这个世上,再无一个血脉相同的亲人!”

陈莉莉在之后的创作谈中写道:“在我开始写的那一瞬,我就知道,我不可能写得多么精彩漂亮,我不可能把自己当做一个创作者去构思,我无法用文学手法去表现什么……”实际上,即使她不肯以一个成熟的写作者的态度去对待她的素材,但那种成熟的风韵还是体现在了字里行间。在场也罢,非虚构也好,她实实在在地让读者看到了她作为一个事件亲历者的真诚,她作为一个热爱用文字倾吐心声的作者的功力,和她对生活加诸于女性心灵和身体上的打击或者说摧残的深刻思考。

陈莉莉在写作上这些令人欣慰的变化,让我们看到了她的才情和执着,可以预见,保持这种良好的势头,假以时日,她必将创作出更多、更好、更受读者欢迎的作品。西部散文作家群里,必将少不了她的位置。

“隐没深林、谁闻其香?”去到西北的时候,我曾不止一次走进那里的莽林,多次蹲下身子观赏地面上的一丛丛野花,凝视一片片草叶上的水珠。那些花儿比温室里的更芬芳,那些水珠通体明亮。森林中遮天蔽日的松、柏、椴、杨、白桦等等,挺拔伟岸,令人瞩目。但那些更贴近大地的,是矢车菊、蒲公英、马兰花、野百合,还有苜蓿、灰灰菜等。同样,在文学殿堂里,鲜艳夺目的是站在高处、易接受阳光的各种大树,它们是这座森林的主体。不过,请不要忘记那些千姿百态默默绽放的林中芳菲。它们也是森林美景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没有它们的柔韧、安静与芬芳,美仑美奂的自然风景也会显得单调。

且让我把刘恒《在山岗上》里这段对业余作者说的话抄写在此与陈莉莉等作家共勉:“这些下了班伏在灯下苦写的人,寂寞而孤单的独行者,是天地间稀有而伟大的战士!我以同道的名义向他们表示深深的敬意和祝福了。”

散文的姿势

文/马步升

散文易写而难工,似乎已经是写散文和论说散文的煌煌铁律了。这也合乎情理,而且是必须的。大约因为散文之众和写散文者众吧。进入散文的门槛相对低,衡量散文的尺度如果过于低,那么,这种文体便有可能其寿不永了。

这便涉及到散文的姿势。散文本身的姿势。写散文的姿势。散文的包容量极具开放性,把世间一切文字都当成散文,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散文本来就是一种交流文体,是互动的,你说我听,我说你听,不像别的文体,天生便拥有居高临下性,只有我说你听,我在台上呜呜呀呀俯视,你在台下稀里哗啦仰观,双方处在不对等地位。说到底,散文是及物的,是必须及物的,是要表达某种事实和意愿的,而所表达的意愿,必须语义明白晓畅,并且要收到预期回应。而诗歌和戏剧,等等文体,其语词语义,都具有模糊性、夸饰性,还有诸多的不确定性。散文于此便获得了属于自己的姿势,至少应当有:有人,人有对应;有事,事有来去;有物,物有形状质地;有感,感同身受;有情,情非得已。自己说得明白,受众看得明白。

明乎此,再说写散文的姿势,就显得其来有自了。苏东坡说,散文以意为先,他为此推导说,意如囊中之钱,有意在,便可在市场任意选购物品。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说到了极致,也做到了极致。看看他那些被后世当成散文的文字,真的如一位富可敌国的人游走在要有尽有的市场上,他的购买欲无比旺盛,市场的供给能力也是穷尽天下所有。独步天下的眼光,独步天下的才情,独步天下的文字,集三者于一身,且各臻极致者,空前是一定的,绝后亦有“也许”之虞。以苏东坡为例,无非是要说明散文的自由品质。

是的,散文是一种自由文体,无自由便无散文。而这种自由是建立在囊括天下八荒的个人素养上的,没有这个前提,所谓自由,只能是囊空如洗的无根飘零了。大襟抱,大自由,大手笔,是为散文的“三大”。

说了这么多,是要归结到酒泉作者至简的散文的。至简的散文,文体意识是在谋篇布局遣词造句前就了然于心的。她知道她要写的是散文,她也知道散文该写什么,该怎样写。因此,她的散文,具有分明的文体辨识度。她是自觉遵守散文公约的,写真,写实,来有来处,归有归结,记人记事,抒情摹物,层次磊磊,明白晓畅。而选材内容,一遵古人法度,凡军国天下,寻常物理,幽独玄机,街谈巷议,个人心怀,都可随手捡拾起来,以意统领,斐然成文。其大概路数为,取古人掌故,发思古之幽情,吐心中块垒;以自然为模板,破当下身心之纠结,抒自由之情怀;借人情物理之成说,编织理想人世之经纬。此为散文理念层面。在操作层面,则大处着眼,小处着手,从大处进,必从小处出,从小处进,必从大处出,大小错落,张弛有致。

至简于散文是有自己的追求的。散文之途,对于任何一个钟情者,都是遥远而又遥远的,重要的是上心,上手,上路。至简已经行走在散文的漫漫长旅中,能走多远,因素很多,好在已经在路上了。

南山风景画

文/陈长吟

南山是欢乐,回荡在我们童年的记忆中;南山是苦难,纠缠在我们成长的历程中;南山更是史诗,铺垫了我们生命的底色。

此刻,我坐在终南山下,品读程玉宇的散文。窗外,秦岭的山脊线在天空中蜿蜒起伏,似画家笔下墨勾的线条,飘逸而潇洒。

程玉宇笔下的南山,从狭义上讲指的是山阳县五里桥村红椿树沟那边的南山,但我从他的字里行间,却读出了广义的南山,那就是苍茫南秦岭的乡野风景画。

玉宇的散文是画家的写生,充满线条和色块的渲染。“从一座古朴的石拱桥走过去,就是一条蜿蜒的乡村小路。那路如蛇般扭曲着身子,直窜进沟里去了。而在乡村小路的南侧,便是那条从深沟里流淌下来的索峪河。就在河流的拐弯处,一堵立楞楞黑压压的石壁,便从河面上崛地而起……还隐隐约约能看到三两户人家的白墙和黑灰的石板房皮”。像这样简洁准确的勾勒铺排,在书中经常可以看到。

玉宇的散文是诗人的草稿,意象迭出词语灵动。“雨后初晴的早晨,刚推开窗子,便见南山的每一个皱褶和每一条沟壑里,都蒸腾着白茫茫的烟云,那些烟云一嘟噜一疙瘩地蒸腾着,翻滚着,渐渐地融汇一起,将整个南山笼罩得仅仅只剩下山的一角,岩的半片。一忽儿,那烟云又收拢稀薄起来,化作了一条美丽的飘带,足足有四五里路长,缠在整个南山的半腰”。诗情画意的描写,是散文创作常用的手法,也是这本书精彩的主色调。

读程玉宇的散文,常常能使人陶醉其中,心动神往,恨不得立即扑入他描写的那片清静世界。

这几年,我读过不少陕西作家的散文集,像这样一往情深、专注沉着、深入细腻地抒写山野情景的作品集还很少见。当今社会人心浮躁,商气充盈,作家的创作中避免不了地浸入了过多的世俗倾向和功利目的。而眼前的这本集子,则呈现出一种清正纯粹的散文质地。

我去过山阳,知道程玉宇是个严厉的律师、豪爽的酒友、快乐的“庄稼汉”,然而他写出了这样绵心静气的散文,让人有些吃惊。

仔细读之,书中自有答案。原来,程玉宇的宅院“拥山庐”,就坐落在山峦环抱的乡村,他时不时回去“种豆南山下”,夜里搬一把躺椅,泡一壶好茶,看花开花落,听鸟语虫鸣,把疲惫僵硬的心,调抚得温润顺和起来,从而感受和接纳大自然的天籁。

那篇《乡村月色》,可以说是他的一路沉吟与心灵独白。“我为什么在城市里会心浮气躁?因为城市里是追逐金钱和声色犬马的地方。我为什么一回到乡村就感到身心愉悦?因为乡村、田园是我们所有人的老家,是我们灵魂的归宿”。

由此我想,文化人应该有两间房子,一间房子在闹市,是上班、应酬、生活的场所;一间房子在乡下,是吸氧、调心、安神的地方。现在的文化人普遍缺氧,稀释感情,因此很难写出味道醇厚的作品。

浮奢油滑可以获得一时的虚荣,难得长久的安谧。而文字以长久、温润为上乘。

我很羡慕程玉宇在城市和乡村之间自由游走、顾盼大方的生存状态。

这是他文字长期蓄养的升华,一边写,一边画,“拥山庐”里,风景无限。

浪漫的诗歌和散文

文/李爱鹤

读诗、读散文,不是做作,也不是矫情,也不是故作高雅,而是真的在诗中、散文中找到了安静的声音,这种安静不是孤单,也不是寂寞,而是一种慰藉,一种依托。

诗歌或是散文的语言就像那远古传来的声音,那么动听,又那么悠远,绵长而又活泼,那样的语言诉说着历史的沉重,那样的语言总结着人生的意义。我们有什么理由拒绝诗歌或是散文呢,在他们的语言中有着一句话的哲理,有着一句话的人生意义。

当我们快乐时、浮躁时,诗歌或是散文能够让我们静下心来,聆听着内心的真实;当我们位居高位、意气风发时,诗歌或是散文能够让我们看淡一切,名利不再是你人生的生死劫;当我们悲伤、忧愁时,诗歌或是散文能够安慰着我们的心灵,为我们化解忧愁;当我们绝望、心灰意冷时,诗歌或是散文能够让我们寻到依靠,解救我们的已经处于绝望的内心,在诗歌中我们的世界是多姿多彩的,是我们相伴的朋友。

静下心来,去读一首诗或是一篇散文,你会享受的,你会发现浓缩的人生的精华在美丽的语言中那样一字千金,每一个字都直指的心灵深处。

情爱散文:在那遥远的地方

文/单眼老表

青海,曾经遥远的地方;如今,我走在西宁的大街上。来青海,不能不去日月山和金银滩草原。

出西宁西行,一路上,最令我惊异的是那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此时,已是阳历八月中旬,在中原,油菜早在两个月前就已收割完毕,而此地,油菜花却开得正好,真想不到!高原的天蓝,蓝得令人心颤;云白,白的透明;日亮,亮的纯净。欣赏着高原风光,不觉来到了向往已久的日月山。

初见日月山,不免令人失望。公路两侧,左边的山包称作日山;右边的山包叫做月山——两山合称日月山。日月山,在青海湟源县西,唐代以前称作赤岭。赤岭之名,据说因其“土石皆赤,赤地无毛”而得名。日月山是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的分界线,当年,它还是唐朝与吐蕃的界山。两山中间的隘口,是中原通向藏区的咽喉。日月山之所以有名,多半是因为文成公主。唐贞观十五年正月的一天,一支庞大的皇家送亲队伍来到了这里。美丽的大唐公主站在赤岭上,东望长安,思念父母,群山重重遮望眼;西望逻些,草原茫茫无尽头。她取出日月宝镜仔细看,繁花帝都徒增悲。泪千行,化作山下的倒淌河流到今。但是,当她想到自己柔弱的双肩承担着大唐的安宁时,一狠心,就决然的把宝镜摔到岭下,宝镜裂为两片,化作日月山。如今的日月山,山青草绿,山上各建一亭,相应的叫做日亭和月亭。日亭内中立文成公主进藏碑,亭壁上绘公主入藏情境图;月亭壁画绘公主进藏带去的中原文化风物画。徘徊在汉白玉的文成公主雕像前,端详她怀抱日月宝镜的唐装风姿和丰洁的面容,心想,她远嫁吐蕃,“幸耶,否耶"?她是不幸的。远离繁华帝都、永别父母兄妹,投荒万里之外,去嫁给一个未见过面的藏王,她心中的无奈和怨恨,大概只有王昭君知道。但是,她又是幸运的。她的远嫁,只不过是长安城中少了一位美丽的公主,但是在雪域高原上却幸运的降临了一位神圣的绿度母——藏族人民心中的观世音菩萨。大唐的公主很多很多,千年后,只有她的的名字最响亮、形象最光辉。我伫立在日山山顶向西南眺望,心中暗想,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一趟拉萨,去探看我们远嫁的公主。

告别了日月山,来到了金银滩——歌曲《在那遥远的地方》的故乡。金银滩草原位于海晏县,这里牧草丰美、牛羊肥壮,人们以金银遍地来形容这片美丽富饶的土地,故名之为“金银滩”。八月的金银滩草原最美丽。放眼望去,蓝天上白云轻飘,仿佛是一条条洁白的哈达;大地上绿草芊芊,布满了平地、山谷和山岗,红、黄、粉红等色彩缤纷的格桑花在尽情展现着草原的恣肆、美丽与万千风情。雪白的羊群,棕黑的牦牛,五颜六色的藏家帐篷,神圣的玛尼堆,呼啦啦飘扬的经幡……好一个金银滩,名不虚传,美景惹人醉!

“草原上最美的花儿是格桑花,青海湖畔最美的姑娘是萨耶卓玛”。哦,这就是歌中的那位好姑娘!姑娘名叫萨耶卓玛。她是金银滩的女儿,金银滩的骄傲,家乡的人们为她塑造了这一尊铜像。只见她身穿藏袍,脚下依偎着一大一小两只羊儿,手抱羊羔望着远方。我静静的望着她美丽的眼睛,轻轻地、轻轻地唱起《在那遥远的地方》,生怕打扰了她的梦。她一定还沉浸在七十多年前那一幕幕美好的时光里。那时,有一个叫做王洛宾的文艺青年来到了金银滩。他们同骑着一匹骏马在花海中飞奔,他们扬着皮鞭、唱着歌儿一同去放羊,尽情享受青春的美好。日落西山羊归栏,晚霞给她披上了镶着金边的衣裳。她的红太阳似的小脸和生动的眼睛,迷醉了青年王洛宾。细细的皮鞭扬起来,轻轻地打在多情郎的身上。她不会想到,那轻轻的一鞭,竟然打出了世界经典歌曲《在那遥远的地方》。当年的哥哥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只把长久的思念留下,只把美丽动人的故事留在了金银滩草原。

萨耶卓玛,金银滩草原的仙女,你在哪里?你已化身千亿,漫山遍野的格桑花就是你呀!多少人唱着《在那遥远的地方》从世界各地来到这遥远的地方,来寻找他们的梦中女神。来到到你的面前,又有谁不唱起《在那遥远的地方》?我走了,怀着无限的依恋,回首再望一望金银滩草原,再看一看在夕阳中怅望远方的萨耶卓玛:“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了她的帐房,都要回头留恋的张望……”

粗犷的青藏高原哟,你因为文成公主、萨耶卓玛而变得柔美而多情,今后的岁月,我将把你依依的怀想!

文/千铁具

感悟:割舍这份来之不易的迟到的爱,却又是那么的不忍心,那么的伤痛,曾经全心编制的爱是没有结果的爱,只能远远的远远的看着,默默的默默的爱着,心中的那份伤痛,又怎么能够可以释怀呢?唯有这么小心奕奕的爱着,带来的却又是两方面的苦痛,无法割舍却又无法放肆的相爱,这是一件多么让人伤感的事啊。所以双方只能是彼此之间深深爱着这样一个只能相爱却又不能相守的人;只能在遥祝他(她)每时每刻都幸福,每分每秒都平安,这就足够了,不要祈求太多,也不敢奢望太多。

森林里的平安夜

文/张劲

如果说圣诞节是只神圣的精神蛋糕,那么平安夜便是上面那层芳香的奶油。

真正的基督徒们都心中有数,知道该怎样虔诚地举行庆祝仪式,幸福地享受这份甜蜜与温馨。

谋利的商家们也心中有数,知道该怎样出手让这个洋节变化成快速生蛋的火鸡,为自己的口袋成倍地孵化出钱来。

为难的是我们这些既非基督徒、也非商家的人了。去年平安夜,我就这祥,不仅被滞留在一个文学会议上,而且会址又在离城较远的郊外,晚上去哪里都不太方便。圣诞老人赠送给我的礼物,是一份似有期待却又十分无聊的时间,加上城外这个好像无聊却又十分有味的空间。

热衷于方城之战者,早就彼此约好了把自己“平安”在麻将桌上,打算就着灯光,蘸着“奶油”,熬出一锅小如意来。爱好饮酒取乐者,则把自己浸渍在啤酒卤菜里,浅斟慢酌加吆五喝六,借以相互恭祝圣诞快乐。剩下来的我们十来个人,就不知该作何打算了。最后还是我提议去旁边的森林公园“随笔散文”一番——既然这次开的是散文年会,大家索性随意漫步,自由闲谈,散之而成话语,聚之而成文章,明日大会发言,今夜便可拉开序幕。

冬季里的森林公园,游客本来就少,夜的森林,更加岑寂,幽静,神秘。不但无人迹,且无月,无星,天空也欲雪未雪。不过有凛烈寒风,有飞旋的落叶,有稀薄的天光,有鸟的含糊梦呓。时而还有几声汽车喇叭隐隐传来,提醒着人们这里还是体制内的国家公园,而非什么世外山林。

石径弯弯曲曲,留白很少,留黑很多。白是淡白,黑是墨黑。我们每个人的足下都能切实而又隐约地感受到路的殷勤抚摸,它洁净,清爽,但人的举步却需格外小心。平安夜虽与我们一起携手走进森林,但夜路的平安却是自己创造的。这就好比合唱一首圣歌,旋律自是十分美妙,但你得保证自己不会跑调。

空气清新如初乳洗过,湿润里,有几分冬日特有的草木味,还有几分荒寒。高大的松、杉,茂密的柏、槲,虽然木讷,却皆可为圣诞树。我们收到的礼物不是五颜六色的糖果,是夜的庄严沉思,是风的不绝絮语。沉思专注若梦,絮语低调如诉。呼应着这梦,这絮语,有人提起了耶稣降生故事,有人提起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禅、庄故事和神仙梦。真想邂逅个把狐仙、树精什么的,但是什么也没遇到,连萤火虫也没一只。毕竟是严冬了,往日敞开的“聊斋”也关了门。

忽然,一脉游丝般的暗香悄悄袭来,像是不经意,又像有意试探,幽幽地,细细地,被一阵风剪断了,又被另一阵风续上了,似有若无,欲扬先抑。对,是腊梅香。哦,还是野梅香。城里的梅花早被修剪得十分地规整,艳丽,虽极具观赏性,却也染上了难于逃避的市井人工气。唯有山里的野梅,才有那一份难得的原真性地质朴,才有那一股沐风浴雪打熬出的泼辣冷香。我看不见那野梅,却分明感受到它的存在。没听说有以野梅为圣诞树的,但在今宵,在此地,我心里的圣诞树便是它了。

揣着野梅香,登高向远方眺望,有几处或朦肬、或鲜明的灯火摇曵着。浮光映亮了一角天空,部分树梢被涂抹得红黄相映、黛白间杂。山峦蓬松、柔软似蛋糕,而一些冲天大树,就如千百支美丽的圣诞蜡烛了。

想起了柴可夫斯基的芭蕾舞剧《胡桃夹子》,那位俄国小姑娘进入梦境后,发现各种圣诞饰品都有了鲜活生命。也想起了查尔斯·狄更斯的《小气财神》,那些英语国家的平安夜的圣诞精灵,频频敲响了我的记忆的钟声。还想起了安徒生笔下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她从火柴的奇幻光焰里看到了久违的亲人,然而又以自己被冻毙的弱小生命,把辉煌、温暖的平安夜捅了一个窟窿。

当然更让人牵挂的,还是眼前那灯火辉耀处的城市,以及城市里喜欢过洋节的青年们,那其中便有自己的亲友。此刻,他们定当奔忙在五彩缤纷的商店里或灯火璀璨的大街上,毫不吝啬地挥洒着激情与向往,去寻拾、去创造各式各样的热闹、狂欢与幸福……

圣诞节,我将在会上做一个有关散文文体的专题发言。我向来认为散文是一种大可随便却又不无尴尬的文体,它没有取得如小说、诗歌那样有着鲜明文类特征的户口本——就像一些洋节对于我们许多国人一样,也没取得如清明、端午、中秋节那样的熟悉的文化身份。但两件事的参与者,却都很多,很多,虽然不少人并非懂得其中内涵。

这样,写散文就如过圣诞,而过圣诞就像写散文了。人们在某一个层面上各取所需,要的都是那份自由、随意与适性。

于是,便有默祷一缕,暗暗在我胸中盘旋:

晚安,森林里的平安夜。

您好,散文式的圣诞节。

用散文造就生活

文/兰草ygl

继10年前出版了《盛满音乐的城堡》(作家出版社)、《希冀成熟》(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两本散文集后,我又时断时续零零星星地写下一些文字。电脑里的文稿渐渐地丰厚起来,便再次萌发一种愿望,将这些文字结集一本散文集。

岁月无痕,人的一生能留给自己回味的东西不多,影像、照片和文字,可以帮助自己储存记忆,复制人生。出于喜欢,我选择了文字,选择了散文。我觉得,人生在世,交流对话的方式很多,与自己交流对话的最好方式,莫过于散文。

岁月无情,10年对于人生来讲并不短暂,大概是心境的问题、年龄的问题,骨子里曾经的那点激情、那点冲动,渐渐地被光阴淡泊和稀释了。应该说,无论从工作角度也好,还是生活角度也好,虽然节奏放慢了许多,时间比以前充裕了许多,写下的文字并不多,但不影响我对散文的喜爱。

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散文。只记得上中学的时候写作文,常常喜欢用一些很华丽的词句,能不能感动别人无所谓,先感动自己。学校开大会,常常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喜欢不带讲稿,只拿一张小纸条,一句话用一个字标注替代,慷慨激昂中总忘不了浪漫的语调。

记得第一次写散文是1974年,在农村插队。想不起什么心情,什么原因,写了篇反映知青生活的文章,也可以称作散文吧,正好去公社,顺便投到邮局门前的邮箱里。意想不到的是,事隔不久,竟然在市报的副刊上发表了。现在想,可能是那个时期正值批林批孔,文坛还很沉闷、很寂静,知识青年作为新生事物又很受宠。知青朋友在谈论此事时,我表面是平静的,内心却是火光四射的快乐,这种快乐让我对自己似乎充满一种希望,甚至感觉自己还多少有点值得期待。

后来劳动之余,我常常动笔写散文,有的发表,有的被退回,虽然很辛苦,但内心的愉悦远远超过了身体的疲累。散文无形中成了我回城的敲门砖,报社想选我做副刊编辑,不过我刚刚被选调到市知青办,编印以知青为读者的《广阔天地》小报。那时我20岁,现在想来,多么好的青春年龄。

我特别感谢那位素不相识的编辑,是他的鼓励,给了我写散文的勇气和信心。参加工作后,我特意找上门去表达内心的谢意。若是现在,我怎么也会买件小礼物送给他作个纪念,可是那个时候的我,不懂,社会也不兴这种风气。

再后来,我调往省城工作,投奔无门时,想到了散文,我把发表过的散文,还有一些有关知青工作的报道文章,粘贴到一张张白纸上,然后再订到一起,也算是个自我介绍吧!

那些年,孩子小,家务多,工作又很紧张,好长时间没有涉猎散文,等到再拿起笔时,孩子已经背着书包上学了。丈夫的工作,一辈子与书打交道,按理说,家里各种书籍不少,唯缺少我喜爱的散文。闲暇时我时常去书店,琳琅满目书架上,中国的、外国的、近代的、现代的,我只买自己喜欢的散文。有时候喜欢与不喜欢没有多少理由,只是一种感觉。常常因为喜欢一本散文,读着读着,就喜欢上那个作家,有时候又因为喜欢那个作家,便喜欢读他的散文,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爱屋及乌吧!后来我发现,我喜欢读的散文,其作者一是与我年龄、经历相仿的多,二是女性的多。想来可能是思维观念、生活情趣、成长经历,或多或少有一些共性,心灵特别好沟通吧!

实事求是地说,尽管我读散文写散文,但无论从广度还是深度都谈不上勤与精。因为自己读散文、写散文,完全是出于喜爱,完全是一种兴趣使然,没有任何压力,也没有任何功力,特别轻松和愉悦。

散文随心所欲,从善如流。闲暇时,我时常拂去喧嚣的泡沫,静下心来,让思绪陶醉在万花筒般的散文世界里自由穿行。然后慢慢品味,昔日点点滴滴的人与事、景与情,都变成了键盘敲出的心灵感悟,有时可以是一气阿成的文章,有时可以是几行蹩脚的文字,全当一种自寻其乐的自我消遣。

细细想来,人生从从容容的光阴实在太少。当我用键盘确切地说是用一颗心,将平日原生态的生活和遍视寰宇万般物象的变化记录下来,实际是对往昔日难以割舍情愫的一种精神陶醉、一种真诚表达、一种充分释放。这其中自我提炼、自我概括、自我阅读、自我欣赏的过程,应该是件挺放松的事情。至于别人对你的文字怎么理解如何认同,则是另外一回事。

歌德说,“人不光靠他生来就拥有的一切,而是靠他从学习中所得到的一切来造就自己”。我喜欢散文,喜欢用散文造就自己的生活,也造就自己的心灵。

散文与人的心灵是相通的。就像我某日在一座陌生的城市,选择一个街巷路口,一番辗转过后,抵达了一个十分渴望的地方。我愿意尝试陌生的城市从未穿行过的街巷,因为不经意间中可以让你多看了一处新鲜的风景,多领略了一层意想不到的意境,瞬间自然会唤起我晦暗不明的某些记忆、某些感觉、某些情绪。我觉得,这个过程有点像散文构思和写作的心境和过程。

散文是一种情感的抒发,更是一种情感的积淀。闲暇时,平日记忆中的人物,如亲人、朋友、同事;游历过的地方,如城市、乡村,常常会撩拨起我的思绪,赋予我激情,这时我会情不自禁地坐下来,给自己一个足够理由,借助散文,把观察和认同的人物、景观、事物,捕捉到的转瞬即逝的那种状态、那种过程、那种情怀、那种感悟,真实而又自然地记述下来。觉得那才是真正的而不是被粉饰或矫正的生活,不是文学作品里夸张虚构的人和事。

将散文结集出版,是对散文写作的一次筛选、斟酌、校正和提升的过程。当自己把多年躲在电脑里篇幅不一、内容不一、时间不一散散落落的文字,一篇篇有序地排列组合在一起的时候,是一种心灵享受,也是一种完完全全真实的自我。

出书离不开作序,序可以起到点龙画晴般点拨、提升、宣传的作用,唤起读者对书和作者的理解和认同。我出书从来都没有任何商业运作,只是想送给亲人留存,送给朋友指正,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想留给自己,作为未来的回忆。我觉得,最了解自己的莫过于自己,既然出书的目的如此简单,所以每次每次,都是自己给自己作序,无非是在开头说些更直接、更原本、更心理的话。散文如我,我如散文,因为任何外界文字的说明解释和渲染,都会让我内心忐忑。

有人把女人比作乐器,我想散文就是那个背后的乐手。多少次,散文带我穿越时空。在散文面前,在至情至真的情感里,任何人生遇到的困惑、焦虑和纠结,都会得到释然,心情由此变得轻松而又宁静。茫然之中,我常常禁不住问自己,人生只要有自己真诚的喜爱与追求,是不是生命本身就是青春?换句话讲,人这一生,在散文的世界里,可以享受青春的烂漫,同样也可以享受年老的从容!

我知道自己是个多少有点悲观情愫的人。记得35岁那一年,曾写了篇《收获在秋天》的散文,发表在报纸副刊上,记得还获得了奖。当时有个比我年长的同事问我:30多岁就谈秋天,情绪怎么这么悲观?

聊这话题是那个多雪的冬天,我和机关的同事们一起在机关院外的柏油路上扫雪,天不是很冷,雪也不是很厚,大家一边劳动一边漫无天际地调侃着,当时的场景还恍如昨日,屈提一算,时间已飞似地过去了20多年。恍然间,人生的步履一下子滑到了秋天,秋天过后,冬季还远吗?

谁也逃脱不了被岁月渐渐催老的人生轨迹。说是一种成熟,其实是一点感悟:人到了一定年龄,许多事情经历了、尝试了,一些大众意义上的名利追逐已远去,便更懂得自己应该要什么,也就是说,此时别人怎么看你已经不重要了,关键的、重要的,是自己看重自己。有人说这是一种自恋情愫、一种自我放纵,但是我想,这一切归于年龄使然。人到了一定的年龄要更新自己的内存,要学会迎接和面对截然不同的生活境界,用大把的时间补尝自己往日情趣和生活的某种缺失。这里,年龄是成熟的一条底线。因为如果一个人从懂事开始就知道自己要什么,完完全全彻彻底底为自己活着,于事业家庭于不顾,那么心胸还是有点过于狭隘。

人老喜欢怀旧,回味过去不经意间让人有一种感慨的冲动。我想,一个人无论到了什么年纪,只要思维还清晰,人生曾经美好的或者纠结的那些特别难忘、印象深刻的经历,应该是抹不去忘不掉的。沙漠与绿洲同在

这样想时,我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画面:一个曾经由有点脆弱有点单纯,历经了人世沧桑步履有些蹒跚的老妪,戴着老花镜,抖动双手,沿着字里行间那些自己熟悉的故事、情节,或者没有故事、没有情节但充满真实充满情感的文字,寻找自己学习、工作、生活的痕迹。那会是一种怎样的独特的神态和心情?我说不出。

我想,人生不经意划出的生命痕迹,不仅是一段难忘的心路历程,更是一段宝贵的岁月时光。这段心路历程、这段宝贵时光,是自我的、唯一的,同时也是独特的、立体的。它是用散文的形式,展现了人生渐渐成熟的过程。我知道,虽然这个过程,没有令人感动的跌宕起伏、没有如歌如泣的故事,但却有一种女性的精神自信自足。精神自信自足是一个人的魂,它可以包容社会各异的人与事,也可以接受整个世界。

春节读书札记

文/杨荣昌

这个春节过得比较舒心安逸,心态坦然,宠辱不惊,整日足不出户,闭门读书,一偿多年之夙愿。我一直相信自己是个从善如流的人,读书会上瘾,会入迷,尤其是遇到思想性、艺术性俱佳的作品,更是可用“废寝忘食”来形容我的阅读状态。

这几年,由于种种原因,我的阅读被搁置起了,很难静下心来认真翻阅一本书,因此阅读《典型文坛》可看作是阅读过程中的一次有力前行。书中披露出的许多鲜为人知的文坛细节,足够读者去深刻琢磨的,它所涵盖的关于文艺与政治、时代的关系,是数千年来亘古不变的命题,在不动声色的表述中,作者的文艺史观纤毫毕现。

文学史写作一直以来只满足于架构“宏大叙述”,追求线条式叙述,不屑于“纠缠”细枝末节,殊不知,正是细节孕育着改变历史走向的力量。正如小说写作需要丰盈的细节来支撑其逻辑性一样,细小的细节失真会导致作品在艺术格调上走向大面积滑坡,真实且丰盈的细节也是文学史写作的价值所在,若流于枯燥且空疏的框架梳理,则“史”的真实性、可信度将大打折扣。我钦佩作者的学术良知,敢于碰触研究的禁区,在现行的主流话语中,最大限度地发挥一名学者的独立性与自由精神,将研究尽力地向着还原历史真相挺进。文坛从来都是名利场,“文坛”与“政坛”在争名逐利方面并无二致,尤其在大变革的历史时代,文化界的一幕幕斗争,映现着幕后的政治纷争,上演着血与火的惨象,令生活在和谐安宁环境中自由写作的我们,常常感到不寒而栗。

当历史的脚步渐行渐远,给当代研究者以一个相对隔离的历史空间的时候,中国现代文学史的层层面纱终于得以渐次揭开,那些纠缠着人物命运的细节在人们的逼视中慢慢浮出水面,走进更广阔的读者大众的视野。作者对历史真相的探究精神是执着的,冷峻的,考据颇为详实,发问不乏尖锐。透过书中一位位主人公的人生命运沉浮,反思中国六十余年来在文艺层面的得失与经验教训。其中涉及最高层的文艺指示时,并没有回避矛盾,而是直陈利弊,以犀利的“春秋笔法”体现了可贵的学术良知。若将时光回溯五年或十年,部分文字即使写得出来,也未必能够公开出版,由此可见整个国家层面上的思想解放,已经最大限度地保障了知识分子自由发表见解的权利。

读王开岭的《古典之殇》,再次引发了我对散文创作的若干思考。王开岭初入文坛时,作品以思想性见长,斯时的他还在一所中学任教,据云那些作品是他在阴暗的阁楼里写出来的,颇有点“抽屉文学”的意味,其精神的锋芒和锐气,为学界称赞。从这本书的勒口介绍中得知,他现在已到北京,为央视某栏目指导,从山东一隅的小城到首善之区北京,进入信息中心中央电视台,他的跨越不可谓不大,这为他精神视野的开拓创造了极好的条件。有思想有才情的人,不应该呆在小地方从事琐细的事情,应该走出去。他的选择是对的。在网上看到这本书的介绍,副标题是“纪念原配的世界”,很新颖的提法。而让我产生购买的想法,是因为早在几年前,就曾读过他的与书中思想内容类似的几篇作品,写那些在中小学教科书中消逝的风景,那些属于古典的物与象,在现代社会已经荡然无存,现代人,尤其是现在的孩子,捧读课本的时候,很难与古人的描述和老师的讲解产生心灵共鸣,因为他们压根儿就没有机会与那些事物晤面。作者的精神指向不言而喻。所以这本书又有个内容定位“自然美学卷”。哀悼自然,追逝往事历来是文学写作的永恒母题,这方面的作品可谓是汗牛充栋,但在当代文坛,以此为专门题材创作的,似乎还很少见。

此外,这本书启发了我的一些思考,即散文写作的范式问题,散文是自由的,散漫的,无程式可循,一切表露真情,弘扬善美的作品都是好的散文。但回观我自己的作品,应该要有所助益,一直以来,我在写作中追求严谨的叙事结构,力戒拖沓的文风和柔弱的思想底子,这在保持叙事紧凑的同时,不可避免地带来某种压抑感,甚至会感觉僵涩,不顺溜。散文应该有舒畅的感觉,舒缓有致,张弛有度,大开大合,让人读来既有思想的洗礼,又有兴会淋漓之感。所以我以后的散文既要继续保持严谨性,不发空疏议论,不打诳语,又要开合有度,寻求舒缓的叙述语调。从师承上讲,要充分吸纳余秋雨、王充闾散文对内在思想的深度把握,也要将周涛散文的纵横捭阖引入文中,力求从内容到形式都焕然一新,增强形式上的美感和可读性。

除此之外,陈思和、洪子诚关于当代文学研究的着作也让我大快朵颐,只是其中内涵较深,我胃口太小,得慢慢消化,才能有所补益。

掬一捧月光在手中

文/39页

这十几年来,散文的发展可谓蔚为壮观,对散文的批判与探索进入了一个繁荣的阶段。于是,在这种良好的背景下,散文被越来越多的人所喜爱,多元化成为一种必然,散文有了种植自己的肥沃的土地。散文的体裁、风格各异,不再拘泥于死板呆滞的局面,有厚重沉实的游记散文,有现实讽喻的批判散文,有智性流溢的哲理散文……就像经历不同的事件,亦如拥有不同的心情,不光是写者,读者也被一篇篇文字拴了进去。能做到这一点是一个写作者,尤其是一个散文作家最为成功的地方,是读者最享受的事情,但散文是个易学而难工的东西,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呢?大多时候我们不还是在读着一些味同嚼蜡的文字吗?但当我读到草原女作家杨瑛的散文后便再一次幸运起来:她的文字是我喜欢的!

最早读到杨瑛的散文是在去年三月份的《散文》月刊上,在那之前我刚刚在一个作者的新书发布会上见过她一面。那篇散文的名字叫《负暄的花》,清雅的文字和片段式的记述使这篇散文清新起来,带着对人生命运的思考,一朵朵美丽的花儿绽放开来,她用空灵的文字描绘出一朵太阳花——“负暄的花朵,虔诚地开出对生命的尊重和对健康平安的渴望”(《负暄的花》)。我用“纤尘不染,美丽空灵”来形容这篇文章,与此同时,刘书芳老师和王拥华老师的话得到印证:杨瑛的散文是值得好好读读的。还是在《散文》月刊上,我读到她的《春光里的老人》、《庆州白塔的千年光阴》,一个是在石英钟上点缀出的年华之旅,美不胜收;另一个则把千年的时光尽善尽美地平铺在美丽的巴林草原上。她的散文带给我耳目一新的感觉,我期待着她的文字带给我更多的惊喜。

惊喜在今年的九月份到来。她对我说由于手上已无存书,便在网上买了她的书送给我,已经邮出。听到这样的话,在惊喜之余便是感动了。我收到了杨瑛的散文集《一花一世界》,我要细细地阅读这本书,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我是抱着学习和欣赏的态度来读她的散文的,因此,我将这本书读了一月有余,方才读完后记。我要用劣笔书写一点不成熟的学习心得,这样的收获大于单纯的读,更是一种学习的检验。

她的笔名叫“动态童话”,她的文字和这个名字很像,拥有一样美丽清新的气息,如水,似月光,用文字编织出一个个美丽的故事,在每个读到它的人的心间温润出美美的暖意。杨瑛的散文里没有奢华的语句,她用平实的语言将情感舒展在纸上,不是浓墨重彩,而是淡淡青云流水,因此没有浓得化不开的“凝块”,处处都是清香缭绕,让我们沉静其中。因杨瑛的文风,因她的心境,使得她写出的文章没有浮躁的气息,即便是写现实生活中的牵绊坎坷,或是世事无奈的艰辛,也都带着浪漫的色彩。她会把艰辛的生活表达出轻轻浅浅的忧伤,“想到这些,燕就更加努力地工作。她努力着,她不知道,要到哪一辈,他乡才能变成故乡”(《繁华不过是一掬细沙》),在描写徐刚夫妻面对的艰苦生活和对未来的迷茫时,杨瑛没有用情感激烈的语言去抒发愤懑不满,而是用“他乡”与“故乡”来涵盖淡淡的忧伤。《找爸爸的孩子》、《紫衣》等文都带有这种略显凄楚的特质。

当你看到我说的这些时也许会以为杨瑛的文字是属于这种忧伤的,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她会用澄澈的文字向我们讲述什么是希望。“吉祥的阳光照在‘负暄’的花花草草上,这里就是生命的所在,只要用心地听,你一定会听到春暖花开的声音”(《春暖花开的声音》)和“生命也是一个艰苦的旅程,我们要学会苦中作乐,因为,快乐,是写的理由也应该是活着的理由是生命的理由”(《生命的理由》)向我们述说着未来是阳光般美好的夏季,是快乐地活着的理由。她的文章还像冬雪中的一盆炉火,是在炉火旁边立着一棵圣诞树,挂满了一树美好的那种。她用温婉的笔触向我们讲述着一个个美丽的爱情故事,在这个隆冬以至的日子里慰藉着读者们。读着这样的文章,在阴郁的冬季里可以御寒!

合上这本散文集,看着雅洁的封面,我想起这样的一个观点:散文不需要多么华丽的外衣,素淡真实最好。杨瑛的散文是能叫人一眼望到心底里去的,从此便扎下了根。看她把自己的内心世界展露给读者,是读者的服气。通过和她的交谈,我感觉到她的人和她的字一样,透着晶莹的光泽,那么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她的散文是原生的,是她的精神体验,拥有场性的精神。这样的场正是她对人生的独特介入,是她所找到的根性。她属于这些文字,这些文字也不断地证明着她,在世俗的洪流中用以停泊自己,构建自己的精神世界。这似乎是她自己的事情,但我们同样有理由相信这也是读者们的期许。在忙乱的嘈杂声中,如果有一束月光倾注而来,我们把它捧在手里,纷乱便被消解,人心就可安静。你看,杨瑛正在用她的文字这样做着!

杂花生树群莺飞

文/戴明贤

我是上中学后,从语文教师袁愈荌先生处借读《中国新文学大系》,才对新文学有了一点粗浅的整体概念。阅读中感觉全新的是两卷散文,郁达夫和周作人的两篇长序,好像一声“芝麻开门”。小说中印象最深的《桥》(废名),也是散文的情致。从此爱读散文,老而弥笃,常觉得许多好散文里有比诗里更多的“诗”。

“五四”一代散文家,鲁迅的老辣、知堂的渊源和丰子恺的亲切,是我的排行榜首选。前两位仰之弥高,钻之弥深,毋庸多说。丰氏《缘缘堂随笔》里很多篇,如写吃瓜子、写做客赴宴、写山中避雨,尤其写儿女,常常是笑着读,读着笑,会心惬意之至。朱自清称丰先生的文字为“蔼然仁者之言”,是极确当的。他的仁爱心和幽默感洋溢在他的文字和漫画里,像冬日炉火般温暖。“瞻瞻!你尤其可佩服。你是身心全部公开的真人。你什么事体都像拼命地用全副精力去对付。小小的失意,像花生米翻落地了,自己嚼了舌头了,小猫不肯吃糕了,你都要哭得嘴唇翻白,昏去一两分钟”……他是真的佩服孩子,痛惜成人永远失落了纯粹的真率。丰氏的幽默,对于我远比进口的“英式幽默”更幽默。此外,李广田、何其芳、沈从文、冰心、梁实秋,都有一些我喜爱的散文。

1949年以后,当时的散文代表作家是杨朔和秦牧。但秦牧的名作《艺海拾贝》是文艺随笔,不抒写个人思想情绪。杨朔的散文,当时脍炙人口,入选课本,后来受到严厉诟病,指责他内容上不敢直面严峻的现实,艺术上形成套路。时过境迁,平心而论,杨朔能敏锐捕捉生活中美好的成分(一切生活都是美好与丑陋并存的立方体),文字清新简洁,置于当时的写作环境下,还是清新可喜的。当然它们缺乏深刻的思致和情感。还记得人民日报发表了与鲁迅关系密切的老翻译家曹靖华几篇忆旧散文,连标题都很别致,如《忆当年,穿着细事且莫等闲看》,令人耳目一新,但近乎孤例。真正政治成熟的散文家是刘白羽,他的《长江三日》气魄很大,境界很高,名噪一时,也选入课本。他的散文集名《红玛瑙集》。他是文艺界的决策者之一,不满部队文艺多写“成长人物”(即普通老百姓经战争磨炼成长为革命战士),主张写成熟的革命者,以此创作拍摄了电影《人民的战士》。但不写成长过程,就难有精彩的故事性,放映后反响不大。

“文革”后,文运随国运复苏后,散文如春风野草,迅捷繁荣。孙犁的纯粹、杨绛的温挚、金克木的睿智、吴冠中的独特、汪曾祺的简净、止庵的识见、王小波的理趣,加上“五四”至三十年代散文的久违重逢,港台海外散文的久仰幸会,真所谓“等闲识得春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令人目不暇接。比如张爱玲的散文,我觉得比她的小说更好。扬之水的学术文字感觉入微、语言精致,遥接《文心雕龙》《孙过庭书谱序》以美文写论文的传统,我是当成散文来读。此外,有整体构思的系列散文这种新体裁的出现,迅速赢得了广大读书人的喜爱,如《一个人的村庄》《我的阿勒泰》等。总之,三十余年中,中国散文写作出现了前无古人的盛世,就我的闻见印象,散文的读者在数量上堪与小说读者分庭抗礼。

我尤其心仪作为散文家的余光中先生。他常令我想起闻一多的一段话:“若讲新诗,郭沫若君的诗才配称新呢,不独艺术上他的作品与旧诗词相去最远,最要紧的是他的精神完全是时代的精神——二十世纪的时代的精神。有人讲文艺作品是时代的产儿。《女神》真不愧为时代的一个肖子。”而余光中散文的当代色彩也十分鲜明,他真把这个“散”字发挥到了极致。

余先生首先是大诗人。十来个短句的《乡愁》,道尽时间数十年、空间千万里的乡愁。意象鲜明,语言精粹,从具象升华到形上,堪称写乡愁的绝唱。但其实他对散文的理解更是有当仁不让的气魄的:

“我写散文虽然起步较晚,但是文路比诗路走得较稳,较快,也早进入成熟之境。文路起步不久,少年气盛,我就奢言当代的散文需要革命了。

“在《剪掉散文的辫子》一文中,我强调现代散文应该注意语言的密度、弹性与质料。后来我又对‘五四’以降流行的小品文提出质疑,认为散文的格局不必自囿于小品,散文家也不妨发展重工业。小品文如果喜欢议论,容易变成杂文,如果一味抒情,就会变成所谓散文诗。一位散文家如果不能兼擅叙事与写景;只能凭空地、无端地主观抒情,作品就注定只会‘蹑虚’,不能‘落实’,更谈不上出虚入实、虚实相生。

“早年我写散文,有意超越当代的风气,篇幅上要求摆脱鲁迅所嗤的‘小摆设’,经营黄国彬所倡的‘大品’。大品之大,不全在其长,更在其格局与气势。谁规定散文要谨守寸土,味之如橄榄,饮之如清茶?在风格上我不满当时的散文叙事潦草,写景空泛,既乏临场的实感,又无创新的音调:总之是感性稀薄。所以我认为散文不应该甘于屈居‘次文类’,相反地,应该扩大而且加强:扩大格局,加强感性,并且取法于其他的文类,例如诗与小说,与乎其他艺术,例如音乐、绘画、电影。

“当年我又发现,要达到这目的,‘五四’以来的白话文就得倒回仓颉的风火炉里去,调整阴阳,重新炼起。中文的句法、文法、章法、节奏以及修辞学习用的手法,似乎都可以换骨脱胎而金刚不坏。”

余先生对语言的议论最得我心:“杏花。春雨。江南。六个方块字,或许那片土地就在那里面。而无论赤县也好神州也好中国也好,变来变去,只要仓颉的灵感不灭,美丽的中文不老,那形象,那磁石一般的向心力当必然长在。因为一个方块字是一个天地。太初有字,于是汉族的心灵,祖先的回忆和希望便有了寄托。”

他又说:“白话的语汇与句法当然是现代散文的基调,但是仅止于此不免单调,功力所及,不妨佐之以文言、俚语和适度的西化,加以熔铸,成为合金。白话的亲切、自然可以用文言的简洁、精炼来调剂。一松一紧,一放一收,文章才有波澜,富于变化。所以无论是在创作、翻译或评论,我驱遣语言的原则常是:白以为常,文以应变,俚以见真,西以求新。我相信,散文的通才该是众体兼备的文体家。”“我的诗兴勃勃,不尽在我的诗集里,更浸入文集里去了;文情汩汩,也不尽在文集里,更透入论集里去了;而议论滔滔呢,也不尽在论集里,更渗入许多译书的序言和注释里。”

知道了他的散文论,再随意选录一段他的实践:

“惊蛰一过,春寒加剧。先是料料峭峭,继而雨季开始,时而淋淋漓漓,时而淅淅沥沥,天潮潮地湿湿,即连在梦里,也似乎把伞撑着。而就凭一把伞,躲过一阵潇潇的冷雨,也躲不过整个雨季。连思想也都是潮润润的。每天回家,曲折穿过金门街到厦门街迷宫式的长巷短巷,雨里风里,走入霏霏令人更想入非非。想这样子的台北凄凄切切完全是黑白片的味道,想整个中国整部中国的历史无非是一张黑白片子,片头到片尾,一直是这样下着雨的。这种感觉,不知道是不是从安东尼奥尼那里来的。不过那一块土地是久违了,二十五年,四分之一的世纪,即使是雨,也隔着千山万山,千伞万伞。二十五年,一切都断了,只有气候,只有气象报告还牵连在一起。大寒流从那块土地上弥天卷来,这种酷冷吾与古大陆分担。不能扑进她怀里,被她的裾边扫一扫吧也算是安慰孺慕之情。

“这样想时,严寒里竟有一点温暖的感觉了。这样想时,他希望这些狭长的巷子永远延伸下去,他的思路也可以延伸下去,不是金门街到厦门街,而是金门到厦门……”

散文的乡愁,与诗的乡愁迥不相犯而又异曲同工,各尽其妙。

余先生说他右手写诗,左手为文,散文选集就叫《左手的掌纹》。真是左撇子的绝活!

心灵驿站

文/兰草ygl

人需要同亲人、朋友交流,也需要自己同自己倾述,自己同自己叙说。散文是颤动的心灵里流淌出来的文字,或许由于我眼高手低、才疏学浅,它在我笔下还不能成为指点人生的精品,只不过是一团枯草、一杯白水,但却是我用心的磁带录给自己听的歌。

散文贴近心灵、直觉和悟性,领域开阔,写不尽的天涯路,道不完的人生景象和心灵路程。这些年我读散文、写散文,常常是时读时写、时写时停,完全凭着自己的兴致和心情,随心所欲,顺其自然,自寻其乐,自我消闲。将它们用时间链条穿起来,便是我不惑之年的一段经历。

青少年的时候,我最喜欢读的是小说,特别是那些很有生活、很有人情味的小说,常常情不自禁地沉浸在曲折细腻的情节中不能自拔。后来小说读得越来越少,散文读得越来越多,以至再后来让散文取代了小说在我心中的位置。之所以如此,可能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明白了小说虽然精彩感人,却运用了许多虚构、夸张、渲染等艺术手法,编一个不存在的故事,用自己的想象去填补别人的想象,用虚构去满足愿望。我就像一个生怕感情上当的读者,不愿让自己的精力、情感特别是眼泪从梦幻般的人物和故事中滑落。散文将人生体验、认知角度、文化观念、生命价值从喧嚣的尘世中提炼出来,展示个性追求、人格力量、精神寄托。虽然篇幅短小,但小中见大,如同山弯路边的花草,有其独特的美丽、充盈、诱人的魅力。写景谈情议事之间,无经意中蕴育了人生哲理,让人心中留下回味和联想。这或许就是我与散文莫明其妙情结之所在吧!

散文于我除了那种天然与质朴之美的诱惑外,还缘于它的真诚,当然首先是作者心灵的真诚。散文是真实的文体,真心真情真意真感觉,容不得虚假,容不得伪装。因为真诚的后面有一双深遂审视的眼睛在回忆着过去、凝视着现代和未来。

记得有人说过:小说家常常躲在人物和情节浓重的云雾后面;诗人多少被文字精致地装饰着;散文家却是裸着身子站在审美的旷野上,让生命的光柱通体无遗地照射着自己。也就是说,散文必须以真诚的自我面对读者,一切虚饰矫情,都令人生厌。散文只有真诚,才会有一种打动人心的力量。

我读书实在不是博大,也不精通。我敬重那些抱着明确目的而读书的人,书读得有所追求、有所收获、有所长进。而我常常是找些自己喜爱的书来读,就像我这个人天生不大善于广交朋友却能与个别朋友诚交至深一样。

我读书读得较多的还是散文,既有的出自前人与今人之手,于也有的源于男人与女人笔下;既有大江东去气吞山河之势佳作,也有小桥流水缠绵徘侧之美的精品。一篇好散文,一份好心情,的确是一种宁静的享受。

写散文我喜欢跟着感觉走,无意中看到了什么,或是想到了什么,写的欲望就像一股泉水似的从心底冒出来,吐不完的情思,挥不去的感叹。有时候来了灵感,一连写几篇,其顺利的原因,就在于我对其人其事很亲切,既然亲切自然地叙述就是了。我不知道写出的文字能不能称得上散文,能不能感动别人,反正常常自我感动在真心真情营造的文化意韵里。这样一来,写散文对于我是一件很辛苦也很惬意的事情。

为人处事,我看重缘分,写散文我注重心境。想写时信笔为之,不想写时几个月不动一个字。什么时候有时间、有心境、有感受就再接着写,从不把它当成一回事。

散文讲求情动于衷。无感可发的时候,即使坐在那兵思苦想,往往还是一张白纸。有两次报社副刊的编辑向我约稿,都是围绕歌颂党歌颂祖国这个主题,我虽一腔豪情,却实实在在不知该从何下笔,我不想让笔下的文字变成空洞的口号,只好愧对了编辑的信任。

散文于我是一种爱好、一种兴趣,名符其实的业余。这种业余,没有盛名之下其实难符的审视目光和自我难以承受的精神压力,就轻松自如得真正成为一种乐趣。

散文不可能不表现自己,又不仅仅表现自己。男性是现实世界的强悍者,女性是情感世界的富有者。或许因为如此,女性散文比较注意自我深层生命的开掘,常常以自恋性的文字和以女性、家庭、社会为圆心来展开笔墨。

我丈夫看过我写过的部分文字,劝我还是少出卖自己。细想也是,现代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谁还有心思为你的小欣喜、小向往、小伤感、小悲哀牵肠挂肚呢?女人的事情在一般人心目中是大不起来的,所以出现了与充满斗士精神和男性风彩相比较而言的“小女人散文”的说法。但它有足够的生存空间。

我想,散文不可能都是以当代生活的大事件为题材的大手笔、大气魄、大建构之作,也需要反映食人间烟火有血有肉、有喜有悲、有感有情的生活琐事,这些生活琐事若只是飘浮在个人生活之上而不触及人的内心世界,就难以有独特的体察和悟性。所以我愿意在向我的朋友们敞开散文这片心灵驿站的同时,让你们也认识我这个素面朝天,有着这样或那样弱点和瑕庇的女性。

散文有表亦有里

文/王克楠

散文如人,人如散文。一个人有表亦有里;散文。亦是有表亦有里。从做人来说,一个人如果过于表里如一,就会显得笨拙;一篇散文,如果过于直抒胸臆,就少了一些文学性。什么是文学性?笔者认为即是道出了人们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

大凡优秀的散文,散文的后面都隐藏着一个人,这个人或者伟岸,或者苍白;或者质朴,或者浮躁……总之,这个人是存在的。这个人说的自己的话,不说别人的话,更不说报纸和广播里现成的话。说的好不好,有没有艺术性,是另外一回事,反正这个人是站着的。如果散文的后面这个人模糊了,乃至消失了,这篇散文就失去了立世之价值。散文有表亦有里,就要看散文后面的这个人到底站起来没有?一个散文写作者,倘在有生之年如写出几篇具有传世价值的散文,其功夫不在技巧,而是在于不遗余力地、长时间地、孜孜不倦地培养散文后面的“这个人”,这个人一定要站起来。

在现实生活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社会性”,倘若要求一个人在任何语言环境里都要保持言行一致,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个人做事,即使有非常崇高的目的,有时候在言行之间也会有脱节。散文就不一样了,即使你有救国救民救人类之心,如果直脱脱的涉及到文字中,有品位的读者也不会买账;读者会觉得你在说教,你在欺负读者“智商低”,谁能傻多少呢?而且,您又不是救世主,犯得着板着脸教训人吗?一个写作者的悲悯意识应该隐藏在心灵深处,写到纸张上的,只能是折射。如果您真的有一份悲悯情怀,即使您再折射,读者也能感受的到。

读者阅读散文,常常是用感受去感觉,而非用既定的结论去推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出现了散文热……社会自由、思想自由,经济多元化等,从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散文热,这个“热”至今未衰,在这个背景下铺天盖地涌现出来的散文,大部分是平面散文,一段小经历,一个小现象,一种小情调,感受到了,根本来不及沉淀,就迫不及待地宣泄出来了。这样的散文只有其表,没有其里。为我们这个浮躁的时代又增添了一份浮躁,为我们的文学的神圣又增加了一个堕落的突破口(并非笔者危言耸听),

论及文,就必须触及人。人,有其外表风度,而没有胸襟气度,亦是浅白之人;散文如果只有其表,没有其里,就会沦为垃圾文字。“表”是散文的枝叶花蕾,“里”是散文之根茎。一棵树的形象再好看,一朵朵的紫色再鲜艳,倘若没有根茎,最终难于持久,最后必然枯萎凋零。读杨朔的散文,会看到一位在没有美的田野上刻意寻找美的牺牲者;读余秋雨的散文,我们会看到一位知识渊博的学者想法设法使用历史知识编织自己的散文王国,读梁衡的散文,我们会看到一位刻意求工的在散文小路上的寻觅者……读他们的散文,无论意识形态发生怎样的变化,也不管写作者是否达到了鲁迅那样的写文准备,总是有表,也有里。

笔者比较喜欢读那些“内里”坚实的作家的散文,如周作人的散文,哪怕是外表再闲散,也无法掩遮内里的苦涩;比如读鲁迅先生的杂文(亦属于散文的一种吧),无论其再辛辣犀利,也无法拦住发自心底的那份古道热肠;比如读汪曾祺散文,无论其选材再平常,也洋溢着他对人性善的追寻;比如读于坚散文,无论其选择的生活画面再琐碎,也无法摘去他对苍白无力的当代生活的那份反讽;比如读史铁生散文,无论其造境再神圣(比如《我与地坛》),也沁洇着人类凶暴和人生无常的叹息……例子不胜枚举,这些文学家的散文既有其表,也有其里,堪为散文大家,令人信服也。

散文的“表”总是可以宽一些,万事万物皆可以入文,百花齐放,万紫千红。散文的“里”常常会被一些作者认为是——思想性。我们在中学时代学习的八股文里,常常会对一篇课文进行“中心思想”和“艺术特色”的僵化分类,这样的僵化形成了惯性,进入了散文写作中,就会误导作者玩空心思地去寻找什么独到的“思想”和独到的“发现”,“思想”能独到吗?一个人脑袋了进水的写作者,十分笨拙地在行文中竭力表达自己发现的“思想”,只能让读者感到丑。散文里的“思想”不是先天锁定的,而是在善的方向不辞辛苦地攀登而得到的果实。

散文的“里”,其实是一个写作者的最内心的精神生活。人非草木,在任何时代的任何环境下,一个人总是有自己的精神生活和价值判断。人的精神生活有深浅之分,有善恶之别。做人的根基浅并不事修为,有一点小感受就迫不及待地写出来,徒增散文的垃圾数量而已,因为浅薄而不辨是非,赏识假恶丑,自觉不自觉地做了魔鬼撒旦的帮凶。心态恶者,以若肉强食为骄傲,错把低等动物的丛林生存法则用在人类社会,为恶为荣,实在是不可救药也。

在当下时代,大家一股脑地去拥挤在泡沫散文的“阳光道”,发表的容易,挣稿费也快一些,还可以出书和获奖,有多少人愿意走散文有表亦有里的“独木桥”呢?在写作中,有哪个作者不愿意自己写的散文有“表”又有“里”,可是到了实际操作中,总是大多数人做不到这一点,怎么办呢?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培植这一条路。散文的写作技巧可以速成,而修炼其“里”,则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甚至像苦行僧一样坚守孤独——这也是写散文的真正难度。散文的其“里”需要培植——往正确的方向培植,至于什么是“正确方向”,就不是这篇小文能展开的了,到下篇散文文论与朋友们探讨,好吗?就此打住。

时光之舞

文/沉墨疏

取出久置角落的那瓶烈酒,用纸巾轻轻的擦拭在时光中慢慢荡上的那层灰尘,一层晶润的光亮从指缝间流溢而出。细细的转动那小巧的瓶盖,一丝清冽的气味充斥了整个世界。举杯,对着这悠悠的山水,在历史的长风中饮下一杯烈酒。舌尖冰凉,口中生出千丝万缕的苦涩,继而胸腔仿佛燃起一团烈火,涌动的快意在身体之中疯狂的蔓延,僵硬的身体慢慢融进这自在山水之间……

读冰夫的历史文化散文就好似饮一杯浓烈的酒,酿酒之材料精选而独特,酿酒之过程漫长且别具匠心,因此在品读冰夫散文时总会有种不一样的自在清新之感扑面而来。这种感觉来源于历史与现实生活的交融,这种感觉有关过去、现在与未来。

王雄先生说:“文化与行走是相辅相成的。文化需要通过行走去宣传、认识,以升华文化品位。行走则需要文化衬托、渲染,以提高行走品质。”在开始研究历史文化散文之前,我和许多人一样认为历史文化散文无非就是一篇写历史的游记。可真当捧起一本还不错的历史文化散文细细读来,那美妙的文字与深厚的情感让人陶醉不已,我也渐渐觉察到历史文化散文存在的独特意义。

孤独与坚守会让一个人的思想变得深邃,远走与探索则能使一个人的心灵变得宽广。一个写作者如果一直坚守在一个地方进行感知与探索,他可能会在这一个小小的领域有所成就,但是他自身的局限决定了他的作品无法辐射到更多的人。一个写作者如果一直四处奔走然而没有一个心灵的归宿,他的作品内容可能会丰富些,但是他却很难写出真正有深度、有价值的文章。

历史文化散文也许就是这两者的巧妙融合,作者通过文化的传承与坚守不断的挖掘作品的深度,又通过不断地行走拓宽了文章素材的丰富来源,因此一篇优秀的历史文化散文总能带给人一种难以言表的美的享受。读罢冰夫先生的《在时光深处跳舞》一书,我更加坚定了这种认识。

一、

在一首诗歌中放飞心绪,不为逃离,只为舒缓一颗禁锢已久的心。

冰夫的历史文化散文一个很浓厚的特点是一些意象的诗意化表达。试问有哪一个文人不读诗,哪一个文人不爱诗,哪一个文人不曾留恋、仰望那片诗意的天空?诗歌是人的心灵与生活交织的结晶,当心中那股淤积的情感在短短的诗行中得到释放,我们会感觉这个世界是如此的自在、美好。

《青藤也曾攀上屋顶》、《桃花潭,一首诗燃亮的夜晚》、《孤鹜在落霞中这段翅膀》、《风竹摇动,宦海飘蓬》这些文章从题目就向读者渗透着浓浓的诗意,这感觉就好似黎明前绽放的一朵玉兰花,让人未见其花便先迷醉于那沁人的清香。游山水,读古诗,写文章,透思想,悠然的心境,坚实的脚步,冰夫眼中的山水似乎就是那一首首绝妙的诗歌。他执一杆笔,用真情的文字慢慢溶解藏匿山水之间的历史尘垢,那博大而富有诗意的心灵在纸和笔的摩擦中破译了时光的密码。

只有在朦胧的月亮下才能读懂李白,只有在风沙肆意的塞外才能捕捉到昭君的思绪,只有在清幽的沈园才能读懂陆游岁暮心中那细腻的爱情。冰夫在《向晚的喀什》一文中,开篇便写道他最喜欢夕阳里的风景,这也在悄悄地暗示了冰夫心中诗意的世界。旅途劳顿,到达喀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导游认为时辰不早,提议明天再到老城参观。喀什古城理应是在柔和的夕阳下被点化的梦幻城堡,冰夫当然不会错过这个绝妙的时机。平缓的高原绿洲,突兀的古老城堡,斑驳的墙壁,土楼前抽着烟的老人,夕阳洒下梦幻的光芒,向晚的喀什让一段段模糊的历史往事在冰夫脑海中慢慢鲜活。

“这历史是那么坦荡、率真,没有刻意的掩饰和回避,一切都是自然的流露,真诚的展现。”冰夫觉察到了喀什的热情,索性张开怀抱与喀什一起相拥融进了这美丽的夕阳之中。

冰夫的诗意也显露在文章结构的巧妙安排上。《青藤也曾攀上屋顶》一文便以青藤生长的不同阶段来隐喻徐渭命运多舛的一生,五个部分的开头借用徐渭不同时段的代表诗作来暗示徐渭生命的轨迹。文章不仅有再现历史的厚重感,更有这朦胧诗意带来的美的享受。

冰夫的诗意还体现在对古诗的完整引用。一首诗歌在冰夫的心中就是一个完整的生命,少了一句话,一个词,一个字都不再是那首美妙的诗歌。因为这般爱诗,冰夫在散文中引用诗歌时很少把诗歌拆解。读到完整引用的诗歌时读者其实并不会感觉到繁琐冗杂,反而会从那些优美的语句之间更加深刻的体悟到文章本身所孕育的美感。这也从侧面显示了冰夫一种真诚分享的心态。

《九曲放排》一文中冰夫便用诗句生动的刻画了一个充满才情的柳永。骄阳下的竹排在弯弯曲曲的九曲溪间漂浮,阳光直射清凉的水面,在粼粼的波光里碎落如银。悠哉游哉,今人知道竹排到哪里是终点,只是柳永至死也不知道自己人生命运的竹排会飘向哪里。

文章在介绍柳永一生不同阶段的经历时,巧妙地把柳永各个阶段比较有代表性的词作呈现出来,不急不缓,恰到好处。仕途失意时的《鹤冲天》,让晏殊深深鄙视的《定风波》,蛊惑金主完颜亮萌发南侵之心的《望海潮》,离京南下所作的《雨霖铃》,表达羁旅行愁的《少年游》,充满才情与新意的《八声甘州》等等诗作恰如其分的在文章中呈现,把柳永这一个充满才情却仕途失意的市井诗人形象生动的再现。

冰夫的诗意融入了他的生活,也触碰到了山水之间隐匿的历史痕迹,更让那印刷在纸上的文字有了立体的神韵,他闪烁着诗意火焰的双眼透过尘世的喧嚣,还在轻轻擦拭着那个沾上灰尘的酒壶。

二、

在一个黑夜点燃一堆篝火,不为歌舞,只为温暖那些被遗落的往事。

冰夫散文细细读来可以品出几丝与众不同的味道。朱晶先生说:“散文写作境界的提升要靠积累——长期不停顿地文字修炼、知识储备和思想磨砺。”冰夫散文独特的味道或许正是来源于冰夫对文学无比的执着与热爱,来源于他对历史文化散文创作的勤奋刻苦,来源于他对每一个文字孜孜不倦的极致追求。

“虽然时间把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变成的过去,变成了回忆,变成了冰冷的纸页,可透过挂满霜花的窗棂,我依然能看清他们的表情、听到他们的呼吸……我的面前出现了一条甬道,通向历史深处的甬道,一条超越时空的时光隧道。也许这就是命运之路,我的使命之路,我的责任之路。”冰夫《瓜瓞蕃海》中这段自序道出了冰夫散文所承载的使命,正是这样崇高的责任感让冰夫散文的写作与表达方式上生出温和的视角。

冰夫多是为了查找古人足迹而踏访某地,身临古迹所触发的怀古之情又常常使之探幽索隐、横生枝节。在读文章的过程中不仅可以了解到较为详尽的历史,还能在优美的文字中感受山水的美好。除此之外读者还能欣赏到珍稀的古籍原文,一同考证那有些斑驳的历史往事,与作者一起释放那醇厚的怀古情怀。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这段《三国演义》中着名的开篇词很多人认为是罗贯中所写,冰夫在《君来桂湖》一文中考证了这首词其实是明朝的杨慎所作。《南施的才情与《/span>谒靖献公祠>》一文的开篇便解释了“南施北宋”之说的来源。《风竹摇动,宦海飘蓬》一文则解释了扬州八怪其实并不是八个人的缘故。冰夫散文中所考证的历史事件多是被人们所忽略的,因此每当读到这些翻阅大量古籍考证得来的历史文化知识时,总是会感觉十分受益。

冰夫散文总是能带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亲和感。虽未谋面,但冰夫散文的字里行间总是渗透着一种朋友之间把酒谈天的自在轻松。没有丝毫的架子,没有恭维的神情,没有居高临下的说教,更没有信口开河的夸张,冰夫散文有的只是轻松自然的语调,有的只是平等交流的坦诚,有的只是吐露内心的亲切。

冰夫散文亲和感大多在文章开头便已经能够隐隐约约的感知,《青藤也曾攀上屋顶》一文的开头是“在绍兴的巷子里走,你不知道会走进谁家的院子,也不知道会遇见谁。”,《鹅的启示》一文的开头是:“书法爱好者没有不知道兰亭的,但却不一定都去过兰亭。”,《阅不透的帝王心机》一文开头:“中国有名的楼阁太多了。”,《在时光深处的悬崖边跳舞》一文开头:“站在海口的海瑞墓前,我的神情是窘然的。”

这些简短的开头仿佛就是和一位老朋友亲切的打招呼,没有丝毫的架子,瞬间的把散文所落的起点降的很低、很低,低的几乎所有人都能不费太大力气进入那个冰夫为他们打造的散文世界。

《携一瓶酒来醉翁亭》一文的结尾出写道朋友叹息身处这么好的意境可惜无酒作乐,然后冰夫便变戏法一样微笑着从口袋拿出一瓶酒、一袋花生米、几根香肠。朋友见到酒已经按捺不住,一把夺过酒说“拿来吧,你还拽什么拽。”之后文章便戛然而止。生活情景化的语言让冰夫的散文更添一层神韵,读罢已经不晓得自己是在现实中感受还是在文章里沉醉。

另外冰夫散文中星星点点的会有像“唠唠”等一些东北方言的运用,这也令书卷之中的文字增添了不少生动。

冰夫把散文融进了生活,也把生活写入了散文,把现在藏进了过去,也用过去点亮了现在。他链接过去与现在的脚步还在山水之间徜徉,在温润的酒香之中,与历史自然融为一体。

三、

在一杯烈酒中释放灵魂,不为超度,只为歌颂一群屹立如山的身影。

一篇优秀的散文起点应该是低的,这样能够贴近更多读者的心,然而一篇优秀散文精神的升华又必须是高的,这样读者在不知不觉的阅读过程之中便能与作者摩擦出思维的火花。

悲剧是最能触及人的情感叩问人的心灵的,冰夫散文所选的题材大多是历史上的悲剧角色。冰夫从这些人物复杂的背景、跌宕的生活、严酷的环境、与悲惨的结局之中蒸馏出最耀眼的灵魂之光,在历史与自然的交织与叠印中,用精妙的结构向读者剖析着最富有生命价值和精神力量的人格基因。

《在时光深处跳舞》这本散文集中,冰夫散文的精神内质有关氏族寻根,有关家国情怀,有关永恒人格,有关生命意义。有些人我们甚至未曾耳闻,但是他们身上体现出来的那种崇高的人性光辉却永远屹立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北楼临风思靖献》一文中冰夫怀思了他的蓬莱始祖陈迪,展现了一个忠义一生、宁可含冤***,祸灭三族也要坚守中华传统文化中的正义、气节和礼仪,也要扞卫自己人格壁垒的忠义之士;《寒梅怒放在千里雪原》一文中冰夫再现了一个坚贞不屈,一身铮铮傲骨,热爱自己家乡与祖国的傲雪寒梅洪皓;《伤心桥上》一文则在沈园读懂了一个英勇不屈,岁暮仍忆当年爱情流水,至死也盼望“王师北定中原日”的陆放翁;

“生命是一种痛苦的煎熬,生命又何尝不是一种快乐的展示?

生命是一种渺小的存在,生命又何尝不是一种伟大的诞生!”

《青藤也曾攀上屋顶》一文中的这段话如石刻般深深的凿在心灵的窗台,我品味着徐渭如青藤般默然生长的一生,命运之光则透过窗把有些暗淡的前方照亮。

有人说历史不过是时光流程里一层又一层飘落下来的灰色粉尘,每一层都是真实的印证和积累,每一层又都对以往的真相构成一种掩埋和遮蔽。我想如果历史文化散文只是关注历史的阐述,只是注重个人情感的表达,无论文辞再优美,无论情感多有煽动性,它始终无法把这一层层历史粉末凝造成一颗颗至美的珍珠。

冰夫散文除了注重挖掘历史人物个人精神之外还注重映射群体的命运,不局限于个人的悲欢,不受限于自身情感的流露。他散文的精神视野很宽,让读者在读文章的过程中不仅能触摸到历史的真相,感受历史人物的精神闪光,更能从十分具有亲和力的人文关怀中得到现世的温暖。

《桃花潭,一首诗燃亮的夜晚》一文,冰夫再现了那个充满意境的夜晚之后视角突然拉回到当下。汪伦做梦也没有想到一次普通的邀约送出一首千古绝唱,接着冰夫写道21世纪的这个夜晚, 刘翔110米夺冠那热烈的欢呼远胜于汪伦的踏歌声,可是这一刻会流传千古吗?

夜深了,怀仙阁睡了,桃花潭睡了,青弋江睡了,只有一轮明月睁大了眼睛与他一同注视着那一谭深水,静静的倾听历史的心音。

一切似乎都没有定论,冰夫也并不像刻意的从已经定性的历史中写出一种必然。在现世的生活中,我们只能静静的倾听历史,用心走好自己的路。

冰夫把历史酿成了一杯酒,畅饮而下,有冰凉、有苦涩,亦有一股似火的灼热。他不贪杯,却贪婪的汲取着历史的醇厚、山水的悠然,微醺之中一个个灵魂在枷锁中释放,一支笔在这神圣的时刻唱起了不朽的赞歌!

冰,水为之,而寒于水。冰夫的文字恰如水般纯净、温润,冰夫散文的内心世界也如水般柔软,具有流动的生机。然而冰夫散文外现出来的势能却如冰般坚韧,能够以坚硬的姿态屹立于命运的极寒之境。这是一种写作的心境,更是冰夫散文极力追求的一种境界。

读罢,轻轻的合上这本厚重的散文集。在时光深处跳舞,这段文字钻进我有些酸涩的眼睛,在思维中破碎、纷飞,包围了整个世界。一道柔和的阳光斜射而过,纷飞的画面在清风之中飞舞,拼凑。悠悠的山水披上了梦幻般的霞光,一个瘦削的身影把酒临风,一群飞鸟从远天飞过,那身影轻盈的如同鸟拨动天空的羽翼、在夕阳里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