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梯田文章

2022/12/08经典文章

梯田文章(精选7篇)

最忆是桂林

文/郑少清

烟雨漓江,最忆是桂林。“雾重庆,夜上海,雨桂林”,这是万千旅行者的游后感。然而,漓江的烟雨,两岸的秀美,总让人如入梦幻仙景。从桂林乘船顺流而下阳朔,在碧波荡漾中抖落了一身浮华,穿越迷茫的烟雨更是令人浮想联翩、梦会几回,也难怪有人说烟雨漓江最能让人遥想起故乡……背上行囊,就是过客;放下包袱,便找到了故乡!其实每个人都明白,人生没有绝对的安稳,既然我们都是过客,就该携一颗从容淡泊的心,走过山重水复的流年,笑看风尘起落的人间。

经历千百年风雨冲刷,漓江依然,月亮山依旧。生活需要沉淀,正如自然需经洗礼。有一个古老而又年轻的美丽传说,漓江岸边的阿牛哥和刘三姐,每天都会在大榕树下对唱着中国版的《罗米欧与朱丽叶》,随江水而缓缓流淌的歌谣为百里漓江定格了永恒的爱情……但愿刘三姐的歌声依旧甜美,阿牛哥不老!

从泛黄的旧相册中,找到一张多年前游漓江的旧照片,不禁由衷地感慨:噢,我们也曾经那么年少过!张爱玲曾说:是谁温柔了岁月,谁又惊艳了时光?时至今日,漓江之水依然清澈,两岸的青山依旧翠绿,漓江边的渔人依然早出晚归,江中的渔鹰依然骄健敏捷……思絮万千之余,终有少许读懂三毛的诗:我从来不及认真地年轻,待明白过来时,只能选择认真地老去……

百里漓江,百里画廊。漓江边上,一个六七岁的牧童映入我的眼帘,此刻眼前不只是唯美的风景,更有我童年时厚重的回忆……牧童牵着一头大水牛放牧于山涧田野,心中沉淀着坚毅并怒放着希望,这何曾又不是我童年时的曾经?长大后才渐渐明白,在岁月中跋涉,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多一些坚持,少一点浮躁,一切总会好的。正如这个牧童,累时歇一歇,随清风漫;烦时静一静,与花草凝眸;急时缓一缓,和自己微笑。牧童和正在插秧的农妇虽然分工不同,但心中都怀有同一个希翼———明天会更好!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小桥流水竹篱笆的乡村田原生活,也许正是大多数都市人的梦想。这位精神饱满的农妇,背着一筺金灿灿的玉米,灿烂的笑容里,流露出城里人无法寻觅的幸福。此时此刻,一向自信的我也不禁对价值观重新思考:纵然拥有黄金千两,广厦万间,人活一辈子也无非是每日三餐一宿?对于被现代生活沉重的压力压得失去自我的都市人来说,农妇满足的笑容,渔夫那淡定油然,可以说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奢侈……

智者恋水,仁者爱山。告别阳朔来到龙胜,一层层高耸入云的梯田让我惊叹不已。大自然的神奇真是让人叹服,也才真正理解什么才叫山高水更高。千百年来,龙胜人依靠自己的勤劳勇敢,开劈出的层层梯田已成了千古之谜,也成为了华夏文明智慧的见证。曾有传说,龙胜梯田是外星人的杰作,可经实地考察后,外星人并未曾见踪影,龙胜人民却是依靠这沟沟壑壑造出层层的梯田,在这片美丽神奇的土地上耕作,丰衣足食繁衍生息,生活节奏从未被任何外来文明所改变,精神富有地生活着。

山里人虽没有山珍海味,但却不必担心有毒食品及地沟油,粗茶淡饭便是山里人的满足。今晚,红薯伴几棵从山野自釆的野菜,将是又一顿丰足的晚餐,生活简单而纯朴着。其实生活并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远方和诗……

大山的夜晚,更是宁静得出奇,煮一壶清茗坐在梯田边的客栈门前独享。一杯香茗,一股清韵,淡淡的温暖,静静的品味。看山间流萤飞舞,遥望天际繁星点点,心灵承载着朱自清笔下的夜色,把心事装扮得如诗如画,如幻似雾。一抹轻愁、一尘烟雨,飘散在记忆的那朵婉约,这是心湖的一片嫣然、一段景致、一幕流年。把忧伤埋于尘埃,把惆怅隐于夜幕,把淡雅留于心间……满山灯火,没有城市绚烂的霓虹、歌舞的喧嚣,更多的是褪去浮华,安稳于世的淡然。静听蛙鸣虫叫,还有阵阵山泉水流声。也许,这就是龙胜山间梯田伴奏给大自然的绝配和弦。

面向群山作一个久违的深呼吸,让夜色将凌乱的思絮收起,让美妙的山涧和弦陪伴入眠,期待着下一场不慌不忙的郑重相逢!

巴厘岛食事

文/尹画

年末清年假,去巴厘岛孵太阳。

飞机上,看完一部影片:《美食、祈祷和恋爱》。茱莉亚·罗伯茨主演的女主角婚姻受挫,在漫长的离婚拉锯战后,独自出门旅行,在与自己的一段独处时光中逐渐找回自我。这是一个人旅行的好处。优美的风景,陌生的体验,自由的探索,时不时邂逅到的惊喜,无一不能疗愈心灵。茱莉亚旅行的三站分别是:意大利、印度和巴厘岛。我很喜欢巴厘岛的一段,开篇就是德格拉朗的梯田,一圈一圈涟漪一般绵延开来,茱莉亚骑着单车在稻田边穿梭,裙裾飘飘,一派东南亚田园风光。

来之前,在网上看到德格拉朗有一种梯田下午茶,心醉神往。坐在梯田边吃下午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意境呢?德格拉朗梯田的规模不大,然而富有特色。巴厘岛人在梯田平坦处修建了鸟巢躺椅、空中秋千供游人休憩,梯田上还造了几家美食铺,每家美食铺前都搭建了长长的条桌,桌上摆着斗笠,游客可以戴上斗笠,围坐桌前,边赏美景边尝美食。我选了位于梯田最高处的一家,因它海拔最高视野最为开阔。点了一份印尼芒果饭、一只青椰,戴上斗笠,坐下来,面对大片绵延起伏的梯田、椰树、芭蕉,满目苍翠,宛如剧中。

去巴厘岛,其实还有一个小小心愿,想吃一顿漂浮早餐。我们入住的度假村,每间屋子都配备了游泳池。泡在泳池里吃早餐,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美妙的生活源自开阔的想象力。所谓漂浮早餐,就是将早餐食物放在一个藤编的大篮子里,藤篮底盘大,浮力就大,放入花花绿绿的食物不会下沉,人就可以泡在泳池里像美人鱼一般用餐。早餐其实是寻常食物:三明治、面包、煎蛋、水果、橙汁、红茶,但因用餐地点由陆地转换到泳池,就生出不一样的浪漫来。可见,要想将寻常日子过出诗意来,就得多动脑筋,换个场所,换个道具,就能收获不一般的体验。

巴厘岛真正的特色美食是脏鸭餐。为一尝究竟,我去了巴厘岛乌布最有名的脏鸭餐厅。餐厅环境极其美貌,餐厅前还有一大块露天场所,庭院幽幽,流水潺潺,修建了几座印尼风格的茅草凉亭,铺着凉席,食客需要脱鞋,盘腿坐在凉席上用餐。穿着墨绿色纱笼服饰的服务员端上脏鸭,摆盘精美,半只烤成棕色的香酥酥的鸭子,边上配着白米饭、绿蔬菜、红西瓜片和黄柠檬,还有三碟看不出内容的调料盘,光是色彩就看得让人味蕾大开。为何会在菜名中加入一个脏字呢?原来巴厘岛有成片成片的水稻田,鸭子散养其中,以野外小虫小鱼为食,身上常沾上泥土搞得脏兮兮的,所以被叫作脏鸭餐。我其实平日不吃鸭子,可我永远对“特色”好奇。既已来到巴厘岛,又怎能不尝一下这久负盛名的美食呢?撕下鸭肉,酥酥脆脆,不油腻,也没有过分的鸭味,竟意外地好吃,我很快将一盘鸭餐吃得精光。挑食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心理使然。

秦巴山中觅古风

文/李宏志

我在山上,雪在山上,云也在山上。

山上的云就弥漫成雾,很浓,稠密得看不清眼前的树。倒是树根下的雪,白生生的刺眼。路时隐时现,云雾飘逸像入了仙境。人在雾里就没有了眼睛,像游离的小仙,从山顶上往下飘。

山中的路蜿蜒如丝带,由几千米高的云雾中缓缓飘着下去。人与车便是丝带上的爬虫,在云雾中盘绕,却怎么也看不到云下的世界。路总是有的,顺着往下去,突然云雾就扯开了一个口子,薄薄的,如纱幔一般通透。

人的眼忽然就亮堂,透过轻幔看到了谷底,看到了星星点点的屋,黄灿灿的田。那是个美丽的世界,落在了深山古坳里。尽管看下去还很远,很幽深。转眼间,云雾又弥漫了,人心却喜悦,因为云下真有着人间仙境呢!

这仙境是整整一个山谷,到处零星坐落着一个一个的小屋。屋是白色的,屋前都有小路,细细的路像一条条蚯蚓,在山洼里爬行。路的另一头又是一个小屋,又有蚯蚓爬出,终于爬出了个网子,成了一座山寨。

山寨的地,是顺着山坡往下落,落下了就是一个土台儿。土台都是斜斜的,随山势而走,又顺山形而立,总是走着山的形态。又像流动的水,从半山上往下漫,凝固不动了,就有了一湾又一湾的梯田。这梯田如画似的,层层叠叠,像鱼身上的鳞纹,纹满了整座山谷,山谷就成了人间的梦境。

阳春三月,正是春梦滋生时,这里已草绿花黄,最灿烂的就是油菜花。那种黄就亮得耀眼,能穿透迷蒙的薄雾,让灿烂放射出欢快的光芒,全都闪动在土台上。从山上往下看,一波又一波黄灿灿的波浪,起伏跌宕的样子。又似彩色的浮云,在谷中飘荡,也在半山上浮动。天上的云彩羞愧地躲到山外,谷底就有了阳光。

人和车落到了谷底,谷底的土是通红的。红土里的草特别绿,油菜花越发绚丽,像一串串的云朵浮在了山前屋后。屋是土墙,粉着白色,有木柱立着,竹板儿棚着,架起了楼。楼上有竹桌竹椅,可喝茶,茶是山上采的,水绿油油飘出香气。细细品了,这香气中还有花味,正疑惑,屋主人笑道:那是油菜花在飘香呢!

都在这个世界里生存,有人就吃着自家门前的葱、蒜苗、青菜和萝卜,宰着圈里的猪,吃上腊肉,喝着烧酒。有人却远离自然生态,远离健康环境,却想着追求养生长寿,到头来总是适得其反。不然这人和车怎么会翻山越岭,飘然而至呢!

这山谷溪水长流,水不打一处来,凡有沟坡就有清溪潺潺,丁零零的如铜铃般在山涧鸣响。人若渴了,掬起便喝,清凉凉地入口而下,肚里就全是清凉的气。也可溪水抹脸,脸就冰爽,爽后发冷,这才想起山上的积雪。原来溪水为冰雪所融,溪水必然纯净无瑕了。

这雪的王国融到了人间,万物得宠,人便成了神仙。

这里有着古味,古在梯田上。这里的梯田据说建于清代咸丰、同治年间,民国有增修。再说这里是湖广移民的创造,独具秦巴山地的遗存风貌。这里还有一座古堡,人称冯家堡子,明清事物。堡子有城围着,城高十米,四面有门,门上有楼。城墙为土石结构,而城內土木筑房,十分考究,能容纳五百人吃喝拉撒睡。

堡子的主人冯氏原为湖北孝感大户人士,明朝中期移居陕西关中,明末因战乱又移居陕南紫阳,几经迁徙而后定址汉阴漩涡镇并传世数代,留下了这座古堡供后人研究。

就想这秦巴山区里真不可小瞧了,云雾之下的深山之中,不光有自然生态的美丽景色,而景色之中还深藏着多少鲜为人知的历史瑰宝。

站在古堡里看天,天是青蓝的,山是青绿的。满地的黄花把山谷染尽,一个古梯田的景观将世人诱来,人和车便从此络绎不绝。唯有那座山顶终年云雾缭绕,松下积雪,山路如带。

那一定是上天的眷恋,让人从雾中观世,才深解其中的美妙呢。

何去何从,来时如仙飘,去时入仙界。人又在云雾中飘逸而过,留下的尽是古寨美丽的图案。而只有来过的人,才深知图中的奥妙。

我不在山上,雪还在山上,云也在山上,还是那么的浓,因为那是它们的家。

我的家在闹市之中。我得回家去了。

画里山乡

文/马力

成都平原的好处是“平” 。成都平原往北,便入了山——秦巴山区。四外望去,一重一重全是峰峦,目光撞了回来。广元市就在这个地方,抬眼,宽旷的耕田不多。在这里干农事,要比平原难。山乡的农民,肯用诚实的劳动换取好日子。他们一辈子认准一件事:侍弄土地。把土地侍弄好了,唤起生长的力量,夏秋时节,土地就能献出蔬菜、瓜果、粮食,那样慷慨,那样无私。

我见过这样的乡景,也见过这样的山里人,那是在广元市龙潭乡的一个村寨——柏佛村。柏佛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一问,明白了。从前,村旁山上刻着佛,上百尊。佛,现今没了,去了哪里?许多人记不起来,好在留下了一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把“百”改成了“柏” 。我朝周围山上一瞅,多的还是落叶松。村里的梯田,没有大的,都是一小块一小块在坡岗上辟垦出来的。所谓坡度梯田大概就是它了。有一年,我走陇原大地,在六盘山麓的黄土高原沟壑区,看过世界上最壮观的庄浪梯田,广可百万亩,像是从天上悬垂下来的彩锦,一层层缠在山腰,太阳底下光影流动,美得不得了。那里的梯田,叫水平梯田,麦子和马铃薯长得多。广元这边,我见到的一些梯田,种的不是稻麦,是中药材。有个特色产业园,专门栽植金银花。金银花可入药。五月花开,先是白色,故而带上一个“银”字。趁这会儿,赶紧掐下花骨朵,因为此时的金银花,药劲儿大。再过六七天,花色转黄,药性就弱多了。这片药圃不小。我们是四月来的,山里的风还挺凉。未值花期,满眼的叶子颤着,听得见风吹枝条的声音。叶子不像人,一冷就缩紧身子,它们挺着,顺风铺出很远,很高,离天近。地里也种水果:黄金梨、红叶桃。

农家的房前屋后,呼为院坝。种得最多的是海椒。柏佛村的海椒,细长如荆条,得了一个“二荆条”的名字。为什么要有个“二”字呢?我还没弄懂。二荆条,微辣,榨出的油,色泽红亮,很香。郫县辣酱全国有名,用的就是这里的海椒。换了别处的,不是那个味儿了。厂家每年下订单,把这块地里产的海椒包圆了。腌制四川泡菜,也少不了它。我在地边蹲下身。海椒的嫩叶刚破开农膜,从泥土里冒出来,一垄挨一垄地朝前绿着,长势猛,噌噌往高了蹿,那股旺盛劲儿,什么也压不住。这么多、这么好的东西长在地里,那样老实地陪在身边,一个人待上一整天,也不寂寞。

药材、水果、蔬菜,绕满院坝,龙潭乡的干部管这叫“微田园” 。微田园成了山乡的好风景。好景招人。农家乐里当然飘出炊饭之香。柏佛村的路口,戳着一块牌子:樊家一碗面。这是一种什么味道的面呢?只管去想吧,应该错不了。在这个村子里,“樊”是大姓,为了一顿好饭,他家一定下了功夫,变着法儿把面条鼓捣出花样。对了,姓柏的也不少。柏佛村的得名,或许据此。

我在北大荒下乡的时候,进完达山伐过木。完达山里,莽林深得无边,树木皆极高大。雨后,菌子的清鲜气味很好闻。我爬到树上摘过猴头。摘下来,我舍不得吃,晾干,探亲时带回北京,跟肉一块儿炖,叫家人尝鲜。广元没有猴头,有别的食用菌。白朝乡徐家村、马家村的养菌棚里,栽着成片的香菇。香菇是从菌棒上长出的。菌棒也叫袋料,选来山上的青杠或椴木,弄碎了,当做培养料装进袋子,发酵、灭菌、接种后,就等着发菌、出菇了。哟,香菇敢情可以这样养出来呀!养菌棚里的学问大了去啦,水分、温度、空气、光照很要紧。这是一个细活儿!

白朝乡在广元市利州区西部,典型的高寒地区贫困乡。袋料香菇、椴木银耳、地栽灵芝这三样高山食用菌,让农民挣到钱,富了!有了养菌棚,土地不再沉默,四季都会歌唱。棚室里,采香菇的是几个妇女,脸上漾着笑。她们心里有数:运到城里,准能卖个好价钱!不光是她们,有个精瘦的老汉在路边溜达,眼角的皱纹乐开了。老汉受过穷,这些年,钱袋子变鼓,他能对人讲一肚子故事。老汉腰后别了一把镰刀。几个小青年,不认得镰刀,围着老汉问。我的田野经验比他们多——北方乡下,钐草搂柴、刈麦割稻,用得着它。我眼一瞥,心说:真是少见多怪!好些从村里出来的孩子,已经不会干农活儿了,种田的家什,当然不认得。

到了今天,老旧的农具还能派上什么用场呢?对于这位老汉,镰刀已经成为永久的配饰,它是一个标志,象征着世界上最古老的职业,显示了一个农民的骄傲。缺了它,老汉会像丢失身份一样发慌。身子精壮的年月,他攥着这把镰刀,身子一低,贴紧成熟的稻谷欢快地挥动,嚓嚓嚓,锃亮的锋刃挂着风,丛密的茎秆应声仰倒,那么服帖,那么顺从。那一刻,老汉像喝了酒,收获的快乐令他醉得美。摸摸跟了多年的镰刀,老汉不忍心,也没有理由冷落它。他要让它陪完自己这辈子,走到哪里都带在身上,叫这硬实的家伙什,时常感到自个儿的体温。用久了的物件通灵性,天气寒了,它会悄声念叨:哦,还是这儿暖和!

回乡干,日后也有大出息,干吗非得往外跑呢?利州区的很多村镇,墙上刷着大字,多是一些励志的话。柏佛村里,一户农家的山墙上写着:“燕子回来了,年轻人也回来了。 ”寄意不浅。游子当归,山村的天地是留给他们的。年轻人返乡,汗水一洒,山村陈旧的样子,改了。有一天,我去宝轮镇的菖溪河,拐进方家山。方家山不是山,是一座古村。村上的人多姓方,张献忠攻取四川那年,从阆中迁来。四百多年过去,方家后代记着根祖,辟了一间屋子,当做家风家训传承室。村里还有一个剪纸传习室,墙上几幅作品,花鸟图案,配着字,细瞧,是“母爱”“廉洁” 。村容是整洁的,黑瓦檐、粉屋墙,窗前栽树,不是梨树,就是核桃。阳光照满村子,我感到安静。看得出,这儿成了一个旅游村。准有一群心怀志向的后生在这里,赢得明天的是他们。

在梯田里修行

文/文春霞

小时候,我也有理想,还不止一个。其中很早就付诸行动的,是翻过层层叠叠的山,看山外是啥模样。上小学前,我的主要任务是带弟弟妹妹。我带着刚学走路的妹妹,哪里热闹哪里人多就往哪里撵,若家里有人照看他们,我就如剪断绳子的风筝,一头朝远处飞去。而最远的也不过是跟着婚丧嫁娶的人群,到邻村的村口,或者到远离村庄的荒野之地,看娇滴滴的新媳妇转眼满脸灰尘,看着皱巴巴的小孩儿一个个生下来,看着老人被埋进黄土,看那坟堆一个个变小的、直至消失。

那么,更远的远方有什么呢?总之不会是一座接一座的山吧,远方的人干什么呢?总不会是一生下就张着嘴巴找食物吃,然后用漫长的时光和无穷无尽的耐心,把自己的身体慢慢喂大,又慢慢萎缩,最后归于黄土?

靠着一双五六岁女孩儿的腿脚和胆量,实在走不到更远的地方,可看的热闹也有限。而那些千篇一律的婚丧嫁娶看得多了,不但腻味,还让人沮丧。在最热闹的人群中,常满怀萧瑟,一个人走开,听唢呐在黄土地上荡出地老天荒的忧伤,听锣鼓从腊月底一直敲到二月二,咚呛咚呛咚咚呛……在冬天的大日头下,远远传来,全是寂寞和苍凉。

在我出生前后的连续三十多年里,冬天,最重要最热闹的场所在远远近近的山坡。每年秋收后,留出冬小麦的地块之后,就开始了另一场更艰辛的劳作:把存不了肥土存不了雨水的坡地修成水平梯田。

梯田一直在修,我却没怎么去过这最热闹红火的场所。小时候因为不安全,长大点又要天天去学校。学校在我家隔壁,最早是九年一贯制。收纳着方圆几十里的学生,学校里最气派的地方,不是高大洁白的教室,是挂在高大的梧桐树上的那口钟。

在钟声中读完小学,又到小镇读初中,急不可耐的报考了中师,以为一头冲出了大山,就到广阔的天地中去了。第一次离开这层层叠叠的梯田,是坐在一辆浑身发出各种响声的中巴上,翻过一座又一座梯田山,渐渐到了陌生的地方,到了没有梯田的、不种庄稼的山。一离开梯田,马上就开始了对层层叠叠的梯田的思念。从渴望离开到渴望回归,没有过渡。

在浓浓的乡思中度过最后的几年学校生活,迫不及待的毕业回去做了名乡村小学教师。敲着钟上课下课,站在讲台上也给学生讲外面的世界,讲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按照教科书的要求,鼓励他们到我不喜欢的、没有梯田的远方去。也给他们讲梯田,讲梯田间流传的故事。有时候带他们到梯田间走走,跑跑。天高地远,万物静谧有序。

那年,在“中国梯田化模范县”宏大的揭碑仪式中,第一次想理解脚下的这片土地,想理解这片被誉为“巨型雕塑”的百万亩梯田。

庄浪人的修梯田,是一场集体的修行。唯有如此,才可解释:为什么动荡岁月里的一声号召,唯有在这块土地上被坚持了四十年,终于修成正果?有人解释说,是这块土地太贫瘠了,不修梯田,还能做啥?

不是这样的。在寒风交加、雪花乱飞的时候,无论贫瘠或富裕的庄稼人,都会窝在捂得严严实实的屋子里,坐在热炕上,望着窗花斑驳的窗口,说短道长。而他们的手也不会闲着,织毛衣,掐麦辫,都是过日子的营生。而只有几代庄浪人会选择忍受严寒,忍受挑战极限的劳作。就像那些虔心礼佛的人会选择朝圣,做好了倒在朝圣路上的准备一样。

梯田里的事业还在继续着,梯田的实用性在外,更多的美被更多的人认识、欣赏。被誉为大地上的巨型雕塑的百万亩梯田,成为远远近近人们沉迷其中的最大盆景。而我自己,天南海北地走过一些地方之后,丢了初心,我再也不心心念念地想看看山外的世界,我只想,在梯田里,来一场完满的修行。

陕南的田坎

文/陈绪伟

用泥土夯实的,石头砌成的,撑起一块块田地的坎子,陕南人称之为田坎。

这些坎子,长短不一,随弯就弯;这些坎子,高低不等,随山势而立。这些坎子,总是把坡地变成平地,把沟边、河岸、山梁变成水田。一条坎子链接着另一条坎子,一面山坡筑成一层层坎子,一片山梁竖立起一梯梯坎子。坎子从坡底上到坡顶,从山下直升到山梁,坎坎梯田沿河而上、绕山而转,形成陕南山区一道道奇美的景观。举目远望这些田坎,像是绿绕山野的工笔画,也像是步步登天的金色云梯,更像是巧夺天工的大地浮雕。

家乡的陕南,位于秦巴山区,地形地貌是“八山一水一分田”。这一分田,就是坎子的杰作,也是先辈人勤劳加智慧的结晶。陕南山区,无坎没平地,无坎不成田;乡间的小路,大多是田坎路;山村农家住户,也是“上坎院子下坎屋”;就连劝说走进家门的乡亲吃饭,也是“上个坎坎,吃一碗碗”的话。可见,乡下的坎子无处不在,乡下人心中的田坎分量十足。

陕南大地上,最典型的田坎标志,莫过于凤堰万亩梯田。先辈人在海拔600米~1200米之间的黄龙河、冷水河两岸,三岭六坡之上,以夯土筑坎、搬石砌坎,开凿出梯次分明、纹理柔顺的层层梯田。梯田中的坡湾或山腰间,垒砌石坎平场而建造民居。这样的“造坎成田”,砌坎成屋,正是明末清初大移民的创举,更是天人合一的安居奇迹。

凤堰梯田,与农家住户紧密相连,四周树林茂密,田坎渠坎错落交织,形成人畜饮水、梯田灌溉的水资源储存库。坎上人居与坎下梯田,自成完美的农耕科学系统;既能调节气候,保水固土,防止山体滑坡,又为居住农户的生存、繁衍、发展提供了坚实的物质保障和发展动力。“坎子工程”因地制宜,对生态环境给予了整体保护与合理利用。正如凤堰山歌所唱:“木槽接天河,竹简引龙王,高山峻岭田坎来梳妆,坡梁沟壑田坎来调养……” 谱写了古今中外一篇令人叹为观止的农耕史诗,无愧是中国首个移民生态博物馆,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陕南的田野,千年万代的种田人,就在这田地上耕作。那密而有序,纵横交错的田坎,把一块块田地规划成春夏秋冬的棋盘,耕作人行步在田坎上,像一枚枚布阵在季节上的棋子,守护和期盼着“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籽”的丰硕成果。

山乡的田坎,温婉如母亲的臂膀。春季怀抱黄灿灿的油菜花,夏季牵手风生莲动花潋滟的荷塘,秋季搂着沉甸甸的谷穗,冬季护围绿色生机的青苗,就这样紧紧地怀抱着四季的希望。这一道道田坎,拥抱的一块块田地,是山乡人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命根子”。不管岁月沧桑多变,无论风雨狂剥无数,田坎自始至终坚守着一方故土,镇守着一个生命的粮仓,固守着一个幸福的家园。

每当我赤脚走在田坎上,真实感觉到土地的坚韧与柔软。膀挎背笼,或肩挑箩筐,脚踩在田坎上是踏实的,行走的步伐是稳健的,因为田坎是坚韧的。犁田插秧,或割稻打谷,能真实体味到山川宽广,感觉到田野厚实,因为土地是柔软的。我是陕南的孩子,就是这片田野的孩子。田坎的“四时八节”,在乡村人日出而作到日落而歇中,更迭着一番又一番别样的景致。五谷杂粮在田坎划出的无规则地形里,乡村人用汗水调和着种子,眼睛与土地对话,耳朵倾听庄稼诉说,劳作的双手浓墨重彩绘制出,五谷丰登、幸福安康的七彩年画。

田坎上也有故事。踏春的时节,初恋青年男女会悄悄来到田野里,那绿草青青的田坎,就是长长的软沙发,是大自然的雅座。身后油菜花、坎边迎春花,在他们情窦初绽的话语中,吸引来蜂飞蝶舞。那些求学、打工离开山乡的人,独自踏上人生旅途之时,父母久久地伫立在院坝边,望着他们背着行装走在田坎上,一步一回头,那牵挂的眼神,挥手的影子,直到消失在坎子的边缘。这些无声胜有声的心语,全寄存在绵绵无休的田坎记忆里。

陕南的田坎,以灿烂而甜美的笑容装饰着山野;陕南的田坎,以多彩而绚丽的颜值打扮着乡村;陕南的田坎,以五谷丰登的累累硕果而尽情地馈赠乡亲;陕南的田坎,以风调雨顺的民康物阜而呈现祖国的大好河山。

元阳梯田的春日之约

文/彭晃

有人说,春天是去元阳看梯田的最好时节。初春,放水养田,梯田把太阳光反射出去,仿佛版画和调色板的画面,漂亮至极。据说元阳有36万亩梯田,分布在村村寨寨,很是壮观,我来到的是有名的多依树村。站在一个山头上,层层叠叠的梯田一级一级从高往下延伸,在山腰和谷底形成大大小小的板块,凑在一起,就是绝美的拼图。

我从没看过那么多梯田集中在一起的景象。几乎每一块田里都注满了水,每一块有水的田都像一面镜子。那么多镜子聚集在一起,高高低低,大小不一。每一块镜子里都有蓝天、白云、阳光,周边的那些,还有树的倒影、花的颜色、鸟儿飞过的身影。关于一个春天的色彩好像都被反射出来了。

我顺着路边往下走,每走一步,就像靠近一幅画,自己似乎是在一步步走进画里,也成了画的一部分。

越走越深,终于我的前后左右都是梯田了,没完没了地泛着光,没完没了的斑斓。四周很静,只有少许农民赶牛的吆喝声,不知为什么,我一边走,一边却发觉耳边有隐约的音乐在响。我觉得自己就是走在一排排琴键上,我走过的地方,高低不同,都曾经奏响过,是那种清脆的叮咚的旋律。

拿着相机,我想着找一个最好的角度,没找到。因为从每一个角度看去,那些壮观的梯田都是那么完美。我相信,对着相同地方按快门的一刹那,一千个人可以拍出一千幅不同的图片。那数以万计的梯田,一块接一块,好像魔幻板一样,稍微的角度移动,纵横交错的阡陌就勾出不一样的形状;又好像在万花筒的里面,随便晃一晃自己的身躯,四周就是另一番灿烂迷人的景象。

我静静找一块旱地呆立着,面朝梯田,看春暖花开,看春耕春作,突然就失去想象,失去思考。我只觉得和一块块田、一座座山在对话。那个时候,唯有感动,被一种绝美引发的感动。

我一个人在梯田里走了有六七个小时,腿脚发酸发软,还舍不得离开。直到遇见三个哈尼族小男孩。是三个上小学的孩子,他们热情地邀请我去他们家里玩。我犹豫了一下,想想留下来,可以看见落日里的梯田,可以看见日出时的梯田,终于,敌不过美丽的诱惑跟随他们回家了。

错过了日落,我却没有错过星光。几个小孩子跟在我的后面,看夜幕下的万块梯田。他们嬉戏,打闹。当星星出来的时候,我们坐在梯田边,看着晴朗的星空。哈尼族的民歌经过小孩子的嗓音唱出来,也是那么婉转和优美。

太阳出来的时候,所有的景色都镀上一层金光。那些梯田分成两个部分。一些在半山腰,反射着日出时朝霞的绯红。另一半在深山,袅袅地布满云雾。站在那天下车的山路边看去,两半景色和谐而美丽,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娆。

我和孩子们告别,一再地告诉他们,我会把照片寄给他们的,答应他们我还会来看梯田的。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车发动的时候突然想起这句诗,却发现,自己其实已是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