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那户人家
15年前,从河东出租房屋搬迁到单位集资建的楼房。楼房后面是大片肥沃的农田,以及散落在农田里三三俩俩的农家。
我家后窗外正对着一户人家,三间坐北朝南青砖红瓦房,一间石砌的偏东厨房,再随意用砖石垒成半人高的围墙,就构成一个小小的院落。整个院落显得简陋寒碜,唯一显亮的是院墙外三株怒放的月季和门前半亩碧绿的稻田。我刚搬来时,也许是被花闹枝头的月季所吸引,才注意到这户人家的。
男主人和我一般大的年纪,敦实秃顶,背微驼,整个夏季只穿一件肥硕的短裤,上身黝黑。他有两个和我女儿年纪相仿的男孩。他看起来比我要老许多,我只是从两家同龄孩子去揣测他的年纪的。
奇怪的是,搬来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这家的女主人,是改嫁或病故?我不得而知。
每天早晨,我为上学的女儿忙着早餐的时候,这户人家的两个男孩也端着饭碗坐在门前的板凳上用餐,我骑车送女儿上学时,他们也背起书包勾肩搭背嘻笑着走出院落。而那个男人则蹬着一辆破旧的人力三轮车从两个儿子身边径直骑行过去,有时会肩起一根长长的铁片敲成的抽水筒,到自家的水稻田里去灌水。傍晚时分,他也会一个人坐在门前的矮桌旁,一碟花生米,或一盘豆腐干,独自斟酒小酌。
我家在四楼,可以居高临下俯看他家的一切,我不知道这对他家是否是一种伤害。我们两家相距不过百米,说是邻居却又互不往来,说是熟人却又互不认识。我站在这楼上窗户窥视人家,心理有没有一种优越感在作崇?他是否也平等的注意过我呢?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有怎样的思想,有怎样的人生规划,他那样辛苦的劳作,日子过得幸福吗?
有一天,我突然有种想结识这一家的冲动,找出几件闲置的衣服,装进包裹中,循着这家而去。目距不过百米,却要绕好大的一个圈。先从小区的大门出去,再从农户间弯弯曲曲的小路摸索过去,好不容易找到了,已是屋门紧锁。怅然中立在观望过多次的院落,近看更显得杂乱无章。正犹豫间,一老妇人过来用警惕的眼光打量我:“你是他家亲戚?”我摇摇头又点点头,在老妇人不信任的目光中飞也似的逃走了。
想想自己真是愚蠢,在这个世界上贫穷和富有其实是相对的,天天山珍海味不一定比青菜豆腐过得更滋润。只要活得真实、自在、有自尊,布衣者一样拥有阳光空气和水,哪里需要他人廉价的同情?没病没灾,干净、简单的活着就好。我庆幸那天没有把衣服送出去。
这几年,我居住的周围环境变化了许多,空旷的土地上冒起一座座崭新的高楼,他家的水稻田也被一条水泥马路所 覆盖,再后来小院也被拆掉了,小小的院落变成一堆瓦砾。只有那三株月季仍旧孤独恣意地开着花。
我不知道这一家现已迁到何处,是否购置得起这小小的能挡风遮雨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