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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

作者: 灵秀2013/08/27亲情文章

铅灰色的天,沉甸甸的,欲雨又止。湿渌渌的地面,一地忧伤的槐花,被过往的脚步踩来踏去。高温闷热的天,早被这点点的秋雨洗礼成秋的凉爽。踏着那条曾经仙逝的亲人在人间最后经过的路,去祭奠远在天堂的他们。那是一片空旷的土地,相信他们的灵魂随处飘逸。寄托哀思,将沉沉的心事,曾经还有现在的纷繁夹杂在湿漉漉的心情里,一起埋葬或是全部焚烧。灰烬后,我的思念,还有那些如真如幻的梦,是否也一起被他们收藏。

我该如何的虔诚?能将这一世共生过的快乐和美好,送达您们的身边。

曾经,我们不懂,并没有好好珍惜,好好孝敬,好好陪伴,好好享受在一起……

时光一寸一寸的过,日子一天天的重复,四季就那么匆忙地轮回着,我们也在一天一天的成长,一天一天的懂得,直至相隔天涯,才在浓浓的沉重的思念里,返回曾走过的路,寻找那些丢失在路上的温暖和快乐,幸福和美好。

站在墓地,看黛青色的祁连山脉,在云雾里静卧,多像静静地躺着的亲人,安祥、熟睡。祥云幻化成各种图案,如羊如牛如兔如猴,还有一只可爱的狗,就在山脉前变幻着姿影,飘飘渺渺。我努力地追寻,追寻他们成仙后的灵魂站在那朵云上。奇怪,铅灰色的天空,只有在遥远的山脉前缭绕着云彩。

太阳没有出来,凝重的雨滴如积蓄在心上的泪,已不在眼眶里打转,欲哭无泪。我只在香炉前燃烬那些想念和如织的思绪,在脑海里演绎一个又一个共度过的场景,还有场景中亲人慈爱的微笑。

那一大堆的供品,还有那只颤抖着拉不到墓牌前的羊,它似乎已经知道它的使命,悲鸣到没有一点声息,奋力地反抗人们强行将它拽向刑场。对,这就是刑场,地面上的人和地底下的灵魂,都要它献身。它不知是带着地面上人的虔敬,还是能将地底下的灵魂抚慰,总之,人们就将它作为牺牲品,传达地上地下再也无法续写无法倾诉的怀念。其实,它什么也做不到,只是它生来就是任人宰割的命。人们高兴了杀它,人们不高兴了也杀它,人们垂涎三尺时还是杀它,生,就是为了满足人们需要时杀它的欲望。儿子紧紧的牵着绳索,妹夫将酒洒在它的头颅,人们用期待的眼神,注目它显灵时的抖动。只到将酒洒入它的耳朵,它抖动着全身。这一抖,将是它生命最后的作别。在人们的笑声里,它将要用生命来祭奠,我故去的亲人,然后成为一种美味。

天真好,没有雨,没有太阳。没有泪,没有悲伤。只如公婆生前在时一样,她们絮絮叨叨地将一些生活中的事念叨给他们听。在这儿煮肉,在这儿喝酒,在这儿陪伴,在这儿想念,在这儿诉说。今天是与故去的亲人相聚的日子,也是这个荒芜的地方最热闹的一天。人们陆续地走了,墓地又恢复了宁静。只我们一家,还在……

大姑姐要小姑子为公婆唱首歌。没有人应和,也没有人强烈要求,小姑子也仿佛没有听见一样,没有反应。在这空旷的只有死者安息的地方,歌声也许无法承载那种想念的忧伤,也无法将怀念真正渗透进远去亲人的魂灵,它只能让旷野的风吹散,如烧成灰烬的冥币灰飞烟灭。

曾经,在一起时总是欢歌笑语飞扬。

想起那年正月十五,电视台来采访,只是走进普通百姓家,做一期百姓在元宵佳节合家欢乐的喜庆场面。

大家事先并没有准备,刚摆好一桌丰盛的饭菜,他们来了。一家人如住常过节一样,各显神通。因为小姑一家都在群艺馆从事文艺工作,所以我们过节总是很热闹,歌舞升平。那天,就连年过八旬且患有食道癌的公公也唱了一首他的保留曲目"张老先生……",婆婆唱了"苏三起解",艺术细胞也是遗传的,一下子气愤高涨,有说有笑有唱,还跳起了舞。大姑姐激动地说起文化大革命时期,父母被关进牛棚的艰辛,自己下乡的生活。后来父母平反昭雪,父亲恢复到了领导岗位,却一身正气。自己凭借能力被调到会计室,可父亲却怕别人说,坚决要她退回车间。虽然是一厂之长,可几个子女都在最艰苦的岗位。这就是那时的领导干部。后来,婆婆和子女不想在公公的厂里总是让人觉得受到了优待,其实,她们很明白,即使她们在厂里比别人更优秀,干得更出色,有提干或调动的机会都不会轮到他们,只要父亲在那个岗位,他们就什么也别想。后来他们都调离了那个厂,包括婆婆,他们不愿意照在公公的影子下又看不到光明。后来组织上调公公到市经委做调研员,他断然拒绝了,他不想只占着位子,不干活。公公提前离休了。而他下面的一个副厂长去了他当调研员的那个位子上。后来,人家拿着几千元的工资,而在四九年前就工作的公公,只拿着几百员的离休金。厂子效益越来越不景气,有时好久发不了工资。看病也无处保销。婆婆和儿女有时常说他。可他却好像不在乎,心态非常平和。从不会因为自己拿着那么几个可怜的工资而生气或找组织。厂里在市区建新楼房,一开始就说有老厂长一套,公公还时常去工地看看,可建好的楼房却没有了公公的份,那一套被新厂长私自送人情了。公公知道后,是有些生气,他想不通现在的领导,党员干部会是这样一付嘴脸。气归气,他没找也没闹。正是他如此知足常乐,才身体一直很棒。他们那一代人奉献惯了,本是在省城工作的公婆,因为大伯子去世两个孩子没人管,想都没想就回到了一个小县城。自己的孩子还小,又多了两个,在那个物质极其匮乏时期,艰难可想而知。可偏偏在文革刚一开始,因为想不通,公婆在家中议论了几句,却被收养的侄女给告发了。家一下子四分五裂,公公被关进了牛棚,打得遍体鳞伤。婆婆抱着最小的孩子游街挨抖。孩子们上不了学,还天天被人追打。老公公差点熬不过那些黑暗的日子。婆婆在她大姑姐的帮助下,顽强地挺了过来。

公公不让大姑姐说,可说着这一切的大姑姐,却激动得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作为父母最大的孩子,那时她也就十一二岁,却要管着弟弟妹妹,那段历史在她的心灵上留下了太深的印痕。

大姑姐唱了一首歌,跳了一支舞。最能唱能跳的小姑一家那天去了外地。

但就那个其乐融融的热闹场面作为那个栏目的片头天天滚动播放时,常有人羡慕地问,你们一家好热闹。

每一个重大的节日,大家几乎都聚在公婆那儿。公婆老了,做饭是大家动手。两位老人只是坐在沙发上,和儿女们聊天。其乐融融。就在那一年的五月,公公去世了。

三年后婆婆也去世了。

望着远处的祁连山,山前那些柔软的云絮萦绕,其实,萦绕于心的是曾经的时光。我是这个家唯一的儿媳,我只是尽了一个媳妇该尽的义务。至到他们故去,有人夸赞,也有人不满,但我问心无愧。我是否有一天也要埋进这块土地,陪伴着公婆,我不知道,我想将骨灰洒向大地吧。也许因为小姑的一句话,让我不愿……

人到中年,何必时常想这些凄凉的事。快快乐乐的活着。

每在清明或是七月十五,来看看他们,几十年的共同生活,不管是美好还是凄婉,都是亲人。我只是习惯于默默地在心底翻开生活一页一页,慢慢地独自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