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水那歌声

深秋时节，披着蒙蒙细雨，迎着雨雾中的山峦，走进索溪峪一条长长的峡谷，沿着左侧人工开凿的石磴，盘旋而上，越过峰顶一道迎面裂开的山罅，一泓碧水就出现在面前。水面依着山势走向，在壁立的群峰之间，曲折盘环，逶迤伸向远方。这就是世界自然遗产地湘西武陵源景区被称为人间瑶池的宝峰湖。

宝峰湖位于索溪镇正南2公里处，原为是幽深峡谷。数年前，人们为蓄水灌田，在谷口石隙间修建了高达72米的水库，无意中造就了一处高峡平湖。宝峰湖长2.5公里，由于湖水系天雨及山泉所集，清冽异常，加之群山荟萃，相互掩映，风景极为优美，迅速成为吸引国内外游人的旅游胜地。据介绍，每年暑期，一天接待游客就达万余名之多。

我们来至湖边已是下午三点时分，码头上等候上游艇的游人早已排成了长队。导游让我们耐心等待，并叫来一位土家族老人向我们介绍情况。老人有七十多岁年纪，一身土黄色的土家族服装，自我介绍说他是当年索溪峪的老猎户，自从宝峰湖建成后，就放下了猎枪，来到湖上，担任起义务讲解员。这是一位幽默的老人，他说：“听说你们是从陕西宝鸡来的，宝鸡我去过，那也是个好地方，可是黄土多，清水少啊！你看我们这里，漫山满沟都是水。当年我打猎时，座座山峰上都有山泉，渴了喝一口，那可真是甜哪！如今修起宝峰湖，山泉水都集中在了一起，成了一处人间美景，好啊！”

说到这里，老人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凡来这里游湖的人，每游一次，至少要年轻五岁。”我问：“你怎么知道的？”老人说：“真的，我不哄你。我有一个孙女，已过了三十岁。前年来湖上担任服务员，两年啦，人们都说，她看起来像只有二十岁。好多来这里游湖人都说，他们回去后，都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我们正待老人讲下去，导游喊了一声：“上船了！”于是，我们只好丢下老人，争先恐后蜂拥登上游艇。

游艇凌波徐行，一位穿着鲜艳服装的土家族姑娘站在船头，向我们讲解着湖上的一个个优美景点，讲这里的山是怎么形成的，这水是怎么来的。据说，大约三亿八千万年前，这里原是一片汪洋大海，经多次地壳远动抬升，海水退去，形成了约500余米厚的石英砂岩，后又经重力崩塌及雨水冲刷等内外地质动力作用的影响，形成了奇特的砂岩峰林地貌景观。有一个神话传说：开始时这里石多水少，百姓苦不堪言，观音菩萨受玉皇大帝之命，用净瓶盛了瑶池之水，向群山之间倾了半瓶，从此群峰之上百泉涌出，树木葱茂。当今的人间瑶池之名，也是由此而来的。

优美的传说，把我们带进了一个梦幻的境界。我们看山，觉得山美；看水，觉得水秀。

这里的山峰都是临水拔地而起，如刀砍斧削，直插苍穹。山上树木或丛或灌，依石而生，虽时值深秋，仍然青翠欲滴。由于山水相映，加之夕阳的晕染，在山峰的界罅处，会显现出浓郁醉人的深蓝或天蓝景色。梦幻中，土族姑娘向我们指画着种种山石奇景：孔雀开屏、金蟾含月呀，半脸八戒、宝峰神女呀等等。放眼看去，果然鬼斧神工，惟妙惟肖，真是大自然的杰作。尤其那个宝峰神女，一柱洁白的石笋，于湖边水上，亭亭玉立，头上的眉眼、长发，身上的素衣飘带，雨雾之中，活灵活现。

这里的水，呈深碧色，平静如镜，像一带宽大的锦缎，又似平展展铺开的一张碧绿的画纸。一位来自北国的姑娘，撩着水纹，高兴地说：“这色彩真美，要是用它裁制成一件衣裙穿上，那该是多么俏丽啊！”身边爱照相的小赵，端起相机，对着倒映在湖水中的碧峰，不断地按动快门，一边感叹地说：“好一幅秀美的山水画啊！”同行的林女士，竟然捧起湖中的水喝了起来，说：“这是来自天宫瑶池的生命之水，喝一口会长生不老的，大家喝起来呀！”她的话引起了满船一阵欢笑，都说：“啊，喝起来！”

“看！土家族的姑娘为我们唱山歌了。”我们顺着讲解员的手势向右看去，碧峰之下的一处画舫上站立着一位身着盛装的姑娘，正在向着我们引吭高歌： “马桑树儿搭灯台，写封书信与郎带。你一年不来我一年等，你两年不来我两年挨，钥匙不到锁不开。”又唱： “韭菜花开细茸茸，哥哥有情我不嫌穷，有心跟了哥哥去，冷水泡茶慢慢浓……”

这歌声，起自画舫，回响在山谷，震荡于水面，凌波向我们飞来。偶尔一听，似一位多情的姑娘在山间咏唱，情意切切，畅人心怀；侧耳细听，这歌声又似来自水底龙宫，浅吟深诉，勾魂摄魄；俯瞰水中天光云影，遥望画舫上歌女的绰约风姿，觉得这歌声又似来自天际云端，顿感“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了。此时，我们方体会到唐代大诗人杜牧的诗句：“人歌人哭水声中”的绝妙之处。一位老教授感动地说：“此时此境此歌声，人生难得一再逢啊！”一位作家说：“这歌声，发自土家姑娘的肺腑，经过青山的冲刷，碧水的过滤，是纯之又纯的，焉能不动人心弦！”

游艇转过一座耸立于湖中央的山峰，回到游湖终点的码头。一位游客用三句话九个字总结宝峰湖的特点：“山滴翠，水凝碧，歌凌波。”此时我却想起那位土家族老人的话：“凡来这里游湖的人，每游一次，至少要年轻五岁”。这话于幽默之中，颇含深意。

回想这游湖一个多小时的经历，我的心灵处于极度的兴奋之中：望山，摈去了心中烦恼；望水，洗去了世间凡尘；听歌，顿觉天地一新。我们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各色人等，不管是红的、绿的，黑的、白的，土的、洋的，都像在宝峰湖的山水之中揉洗一番，忘却了一切繁杂事务，变得那样纯净，那样柔和。如此一来，我们能不年轻吗？

刚要下船时，蓦然回首，同游的女伴小王嫣然一笑，艳如一朵盛开的鲜花，伴着她那鲜红的衣裙，镶嵌在这青山绿水之间，那么亮丽，那么耀眼！已将近五十的她，还显得如此年轻，这恐怕就是宝峰湖的山水之功吧。我情不自禁地按下快门，记下这难得的一瞬。我笑着对她说：“看看这幅照片吧，还你青春二十年。”她也大发诗兴地高喊：“宝峰湖，我漂亮的姐妹，我愿伴你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