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变的爱
猪头肉价格便宜,吃起来不但不肥腻而且香脆爽口,的确是一道经济实惠的下酒好菜。父亲爱吃,我们几兄弟也爱吃,于是它便成了我们家饭桌上最常见的一道菜。
父亲是一名企业工人,在县城工作,由于单位的经济效益较好,父亲也有一份颇高的收入。可是我们家兄弟多,一份工资要同时供五个人上学已是捉襟见肘。为了让我们五兄弟都能念上书,祖父把退休金全额交由父亲支配,可祖父工资低,两份工资合起来用生活上依然十分拮据。为了不让我们吃苦,父亲不得不利用业余时间和朋友一起做收购茶叶、田七的生意。然而父亲毕竟不是生意人,也没有资金周转,只能现收现卖或是靠帮别人联系销路,从中赚点小钱填补生活。
在那个物资并不丰富的年代,像我们这样多子的家庭,要想解决温饱问题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然而,我们跟在父亲身边不但能吃上饱饭,而且很少断荤腥。当然,贵的好肉是吃不上的,买得最多的是肉摊上少有人问津的减价猪头肉。每隔三五天,父亲便从市场提着一大块猪头皮回来,他很有耐心地烧洗干净,再经过一番精心烹制后,猪头肉就变成了我们的美味佳肴。刚端上桌子,还没等到吃饭,我们几兄弟便迫不及待的你一颗我一颗地抓着往嘴里塞,不一会儿,偌大一个盘子里只剩下几颗稍肥的猪头肉零零星星地躺着。我们抓菜吃,父亲虽然看在眼里,可从不责怪。每到这时,他总是笑眯眯的东翻西找,最后又加炒一小撮黄豆或花生混在肉里。到吃饭时,父亲又把剩下的猪头肉一颗一颗地分到我们的碗里,他自己却慢条斯理地喝着酒。直到我们兄弟几人都吃饱了,才见他动筷子夹肉吃。
日子一天天过去,吃着父亲烹制的香脆可口的猪头肉,我们兄弟五人都长大了,相继参加工作并组建起自己的小家庭。每逢节假日,清早起床便会接到父亲的电话,说是已经煮好饭菜,叫回去一起吃。父亲对猪头肉的兴趣没有因为经济条件的改变而减退半分,每次回家,餐桌上总有一大盘。上桌时,他照例端着盘子往我们每个人的碗里分,然后坐下来一边喝酒,一边听我们海阔天空地吹,脸上堆满了幸福的微笑。
父亲向来身体硬朗。一年前刚办理退休手续,可退休不到半年时间,原本好端端的他却突然病逝了,这让我们感到很意外。为把我们几个兄弟养大成人,他耗尽了自己的青春年华,一辈子含辛茹苦,甚至连好肉都没能吃上几餐就匆匆离开人世。身为人子,我们居然没有机会对父亲尽一天的人子之责,相反我们从他那里得到的实在是太多太多。想到这些,我们心里怎能没有缺憾呢?
或许是受到父亲的感染吧,现在我也常买猪头肉回家亲手烹制,我烹煮猪头肉的手艺是和父亲学的,妻子和女儿常夸我做菜好吃,我自己也认为做得不错,可每次都吃不出父亲烹煮的那种味道。
每次煮猪头肉我都要烧香烧纸并叫上父亲,我坚信,逝后的父亲一定有在天之灵,就让我以这样的方式来报答他老人家多年的养育之恩吧,算是从精神上尽到一份赡养的义务,从而弥补我心中的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