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蝉鸣纱
那是故乡的小河。小河清清流水,从村前曲曲弯弯流过。
这样一个夏天,我和小伙伴们就这样度过。一搂抱粗的柳树,不合规则却切中距,排列组合在一河两岸。河水边生长着水芹菜,那是一种野菜,可用来拌麦饭吃,困难时期最好的野蔬。河水不深,却常年清沏见底。小河不是大淀,自然不会出产大俊鱼,漫河尽是胡跳乱蹦的明条子小鱼儿,小鱼儿欢快游弋,如同比赛,比奥运会上划板快艇赛豪爽多了;小伙伴们高兴,明条子小鱼儿竟与小伙伴们玩起捉谜藏。
明条子总是藏在小石板下面。只有小伙伴齐心协力,犹如半坡人原始动作—撒下天罗地网、围丛驱渔时,小鱼儿才被捉住。其余时间,小鱼儿总是胜利大逃亡者……
山里小河两岸,是长长的仄平稻田,稻田不可能与长江两岸的稻田霸气相比,却也有小家碧玉般清纯可爱。稻田就天天讲述着蜻蜓如何与自己纠缠不清的新鲜故事,还有不时飞来的花蝴蝶故事,当然只有稗草听得懂稻田的故事。他们终究是近亲,在很早的以前他们还良莠不分呢,何况他们总是相生相伴。只是稻田主人一旦发现稗草现身,就及时清除掉,稗草依然无空不入,乘机生存。野草顽强的生命力,也给一个夏天留下许多深刻记忆。
知了,我们叫做滋郎。滋郎就伴随我们在河边柳树上放声唱歌,聪明的小黄雀常常简化了螳螂捕蝉的复杂程序,直入主题,一下子就逮住了鸣蝉;高高柳树上,不时演绎起一幕幕生物链间的血腥大战;大战无硝烟,叫声却惨烈。站在树下的小伙伴们,也就凭借蝉那突然一声嘶鸣,嘎然而止,而判断出一个生命被另一个生物体所取代……
知了—知了—知了!知了本是天才的大学问家?什么事情他都懂,否则,怎么总是一个劲的自诩知了—知了—知了呢?声音越响越大,仿佛学问越作越博深,危险自然越来越多。我多少就有点讨厌蝉的学问了,既然那么有学问,为何不去做教授?应该写文章或者去讲课挣钱才对啊,怎么就一个劲地卖夸自己如何如何有学问……
长长叫声,就这样将我从梦中惊醒,原乃一场少年梦。
东方已露出微微晨曦,妻大清早悄悄出去锻炼了,我睡得晚,竟然还在梦乡,这一梦竟然就回到了四十年前,带我回到了那个永远不会返回的岁月。看来我真是老了,据说人老了,就常常做少年梦。在似梦似醒中,我辨别起那鸣蝉的出处。莫非我依然生活在四十年前么?
很快找到了蝉鸣源头,那是发自于自家阳台上的声音。我悄悄走近阳台,恍然大悟,聪明的蝉,不知什么时候发现了这儿竟有一片微绿洲:阳台上开放着无名小花,小花绽放得热烈而激情;青青的草本滕蔓花木,不辜负一个季节的厚望,生长得郁郁葱葱;一根根电话线般的植物滕蔓通讯网,使相互间联通着长久的电话讯息,是一声声亲切问候还是挽留交谈?还有那一盆水莲,甜甜的叶子,颇有田园趣味和景致,难怪蝉竟然侦察到如此一块风水宝地!我不忍心打动一只蝉的歌唱,让他随心所欲,发挥自己的专长吧,为一个季节的美好而鼓聒。终究这是一个属于蝉与昆虫们的大合唱季节。
我便悠悠的想:蝉,也许正在发布着自己一个清晨的重大发现新消息?真遗憾,始终不见同类们遥相呼应。终究时光不等人,时光最爱那些为自己增光添彩的声音与行动。我又想,那蝉的家园究竟在什么地方?难道蝉也为买房难而叫苦不迭?昆虫界的房子也涨落价了吗?蝉也喜欢住上越大越气魄的的房子?毫不在乎还贷的烦恼事儿?蝉的儿女们远走高飞了吗?那它们要那么宽阔的房子又有何益!
这一只鸣蝉,也许正是为了老有所养才辛苦奔波四处看房子?也是老房奴么?房子于蝉类,到底有没有作用呢?我竟一时糊涂起来,就联想起那庄生晓梦迷蝴蝶的糊涂故事来:到底我是蝉的朋友,还是我借了蝉的房子而暂时栖息于此?我真不好回答自己的自命题,我只记下了这样一段微快乐经历。
也许,明年这样一个清晨,另一只蝉照样飞来,隔着绿色窗纱鸣唱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