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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前尘往事

作者: 小易2012/08/25散文随笔

秋凉之夜,忽忆起很多年前在某市上师专时的一些往事,这些事情隔着二十三年,依次向我飞来,渐次清晰。

家教经历

有一天,临系的一位男生找到我,说他的高中同学我当时的同班同学说我认真仔细功课好,请我为他的一位阿姨的孩子辅导一段时间的英语。

知道这位男生,是因为他的独特气质。有人说,他是高干子弟,父亲是市委领导。我本能地有些拒绝,说自己不擅长英语。他说,初中英语,你还辅导不了?你不行,别人更不行,试试吧。同学也劝我试试,能挣点钱多好。

在同学的鼓动下,一个晚上,我第一次来到那位阿姨的家里。

辅导的是一位刚上初二的男孩。他很聪明,只是言语间带着对母亲的不屑。我说,你这么聪明,学英语有什么难的?以后按我要求做,肯定考试成绩有提高。

就这样,每周一三五共三个晚上我去他家为男孩辅导英语。几周过去,阿姨开心地说,儿子英语真的大有进步,以前考不及格,现在测试能考八十多分。

这使我惴惴的将信将疑的心,有了些安慰和自信。一连为男孩辅导了三个多月,他的英语成绩已完全稳定,我便结束了这次家教经历。

其间,几次阿姨非留我吃饭。而这段经历,我印象最深的便是在阿姨家里吃饭。

一次,阿姨提前让那位男生邀我早去她家一起吃晚饭。记得是周五下午四点多就到阿姨家了,晚饭吃水饺。

我看到案板上满满一盆调好的肉馅,还有和好的面。动手帮阿姨包水饺,她老嫌我放的肉馅少。在我家里,我是擅长包水饺的,妈总夸我包得好。但在我家里,包水饺从不包完全肉馅的,妈妈常在几两猪肉馅里掺很多蔬菜馅。完全肉馅的水饺,我的确包起来不适应。

那是八十年代末,虽然我从小衣食无忧,但还是在阿姨家里觉到她家的奢侈。

水饺包完了,她又摆了一桌子新鲜菜肴,大都是牛肉狗肉红烧肉,飘溢着异香,令人垂涎。还有一满盘一满盘的水果和精巧糕点。

看我有些吃惊的样子,和我同来的男生说,阿姨是负责进出口贸易的,这些好东西都是出口的。难怪我经常看到阿姨家里一袋一袋充足的山楂片和各类果脯等。

丰盛的宴席,饕餮美味。阿姨老往我盘里夹菜。正吃着,阿姨的丈夫回来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他的模样我至今记得清楚:一件黑色皮衣,质地厚实的深色长裤,锃亮的皮鞋;坐在沙发上,一副温和儒雅又严肃英俊的酷酷的模样。

吃完饭,喝茶闲聊。我问他:您在什么单位工作呢?他说:安全局。

我好像是第一次听说安全局这个单位,迟疑地说,是不是公安局?他笑了,说是安全局。我孤陋寡闻,在我们小县城似乎没听说过这个单位。

后来,知道了国家有一个重要的部门叫安全局。后来,每当听到这个部门,我第一反应总想起这位酷酷的叔叔,他就像一个天生做特工的具有明星气质的人。

记得当时阿姨对我说:你别和他说话,别理他,他的工作叫保密,天天没一句话。阿姨的语气里带着对丈夫的不满和调侃。

我笑。叔叔也笑,笑得那样温和,那样自信,那样低调。这给我的印象真好,至今难忘。

还有一次,为男孩辅导完功课要回学校时,阿姨喊住我,去厨房拿出两瓶炒面酱。阿姨说,是用肉丁炒的,很好吃,吃馒头蘸着吃,或者拌面条。

的确,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酱。记得有一瓶,我带回家,让爸妈妹妹弟弟也尝尝。妈还埋怨我不该眼馋别人的东西。我知道母亲的意思,她从来让我学会自尊。我给爸妈介绍阿姨和她丈夫的工作时,爸妈一听就明白。叮嘱我以后别在人家吃饭了,只教小孩学习。

几个月的家教经历,结识了一个别样的家庭。让我难忘的是他们家别样的温馨富足的气氛,还有他们家的美食,以及阿姨和丈夫的独特气质。那位初二男孩,如今也应该是三十五六岁的成年人,早就成家立业了。

也许,我这多年来一直注重家庭气氛,一直讲究饭菜的味道,和这段经历不无关系。经历一种美好和富足,喜欢和欣赏这种美好和富足,便想带到自己生活中来。

这样看来,应该感谢那时的那位男同学,感谢阿姨和她的丈夫给我的美好印象。

看自行车的阿姨

在我们教学楼下,有一个车棚,里面有很多自行车。车棚一头,有一间小屋,小屋里有一位阿姨。她是看自行车的。

每天见我出出进进,她便熟悉了我。时常喊我陪她坐一会儿。

阿姨五十岁左右,脸略有些黝黑,头发有些自来卷,很干净利索的样子。黑亮的眼睛里,满是信任和爱意。陪她一起坐的时候,她也从不打听我的家在哪里,学的什么专业,只是偶尔夸奖我长得善良好看。

坐在阿姨身边,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这让我心里很熨帖。

有一天,阿姨见我去教室,便远远地喊我,下了课到她那里坐坐,有事让我帮忙。

下了课,我便快步到她小屋边。阿姨正坐在那里乘凉。我问:让我帮什么?

阿姨说,她家里晒的一些面粉什么的,自己弄不动那些面缸面瓮,让我去帮她抬抬。我稍有迟疑,但还是答应了。妈常告诉我不要随便到别人家里去。可是和阿姨很熟悉,而且她的丈夫是我们学校保卫科长,还有什么防范的,何况她的住处就在二百米外的学校家属区。

我心情轻松地地跟阿姨来到她家。这是一个一楼的单元房,还有一个小院子。我走到院子里,问:哪有晒的面粉啊?阿姨笑着说:让你来玩的,哪能让你受累。我笑了,心里觉得有点讶异。

阿姨沏了好喝的茉莉茶,拿来相册给我看。她说:这是你大哥哥,他在济南教大学;这是你大嫂子,她和你大哥哥是同学,都是在咱师专考出去的。我看着相册里两个儒雅美好的人,喜欢不已。听我的赞语,阿姨笑得开心。

她又掀开一页,说:这是老二,比你大两岁,就在咱们学校后面的医学院上学。看着相片里帅气高大的老二,我觉得阿姨好有福气,有这么优秀的两个儿子。

阿姨突然说:一会儿老二就回来了,你今天在这吃晚饭。我客气地婉言谢绝,说和同学约好一起去吃饭。阿姨坚决不让走。

正说着话,老二回来了。见我一怔,又低头笑了一下。阿姨说,带妹妹去你房间说会儿话,一会儿就吃饭。

我觉得好笑,和老二相视会心一笑,便跟他到了他房间。坐下后,老二说:别听我妈瞎说,她给你说什么了?我说:没说什么,给我看哥哥嫂子的照片了,还有你的。

老二低头,有些难为情地笑。说,老太太,天天神神叨叨的,说了好几次请你到家里吃饭。

我再傻,也知道阿姨的意思了。心里觉得好玩儿,便笑看老二。他神情里,有一种清爽的洒脱气质。

他也许也觉得他妈好笑吧。一时无话,他便伸手把床上挂在墙壁上的吉他拿下来,轻轻弹起来。然后又递给我,让我弹。那个时代,正是吉他时代,年轻人在路上背一把吉他,或者墙上挂一把吉他,是常见的景象。

我把自己新近学会的三毛的《橄榄树》有些生涩地弹了一遍。老二歪着脑袋定神地听着。

不一会儿,阿姨开始喊吃饭。其实,我和老二早就听到她在老二门边偷听了一会儿,的确可乐。

后来的一天,秋风乍起,我穿过操场疾行在去教室的路上。无意间觉得一个身影一双眼睛在朝向我,便心有灵犀般地投过眼光,一时不能相信,是老二正在我们学校球场打篮球。他抱着球,稍一顿挫,不被别人发现地快速对我笑了一下,点了一下头。投中了一个球,又转身看我,眼睛里是笑意和欣喜。

一时,觉得歉意。距离上次去阿姨家该是一两个月了吧。从那,我似乎有意无意地躲着阿姨走,尽量不和她碰面。阿姨的丈夫在我出入校园时见了我,无言地沉默,但又是那样慈祥温和。

这一段美好的心意,似乎没有开始就结束了。感谢阿姨的心意和不明言的委婉。彼此心意明了,一切顺应自然和缘分。即使这缘分随风而逝,留下的绝无遗憾和尴尬,只有美好的情意,如轻轻荡起的秋风,微凉,但让心情悠然。

特殊年代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那场政治风波,使得校园一时激荡起来。停课了,游行了。学生们游行的口号是:惩治腐败,打倒官倒。可是形势很快向着疯狂发展。校园突然一下子空了,绝大多数学生,爬上火车去天安门广场静坐了。途经这所城市的火车,免费向学生开放,学生挤门爬窗钻进火车,火车一路奔向北方。

清凉的夏夜,我和同宿舍的好友两人蜷缩在宿舍里,平常热热闹闹的七个人的宿舍,如今只有我们两个。她是老抗美援朝志愿兵的女儿,家庭的影响,使她绝不是狂热的政治分子。而我,当时父母搞了半辈子政工,亲眼见他们每日的忙碌和累心,我也绝不会狂热地追随别人爬火车。父母工作的辛酸苦辣,让我对政治对运动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想来,对那时不到二十岁的我,有这般笃定的内心,还是很感慨的。

我们两个静静地看书,静静地吃饭,如同在一所寺院修行。整个校园好像是空的。已经一周不上课,突然一天晚上,那些去北京的同学呼拉拉都回来了。同宿舍的她们兴奋地讲述自己的见闻,兴奋地展示北京市民送她们的御寒的秋衣,而且亢奋地对我们两个进行革命批判。

形势很快发生逆转,学校做过总结反思维稳大会后,暂时放假,我便回到县城自己家里。

那时没有手机,一直为我焦急担心想去找我的父母见我回家,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当我告诉父母我没去北京,一直在学校学习时,父母觉得万幸。

可是第二天,正上班的父亲突然紧张地回到家,看到我更觉得紧张。我问:爸爸,怎么了?爸爸说:没人来找你吧?我说:没有呀。爸爸说,有同事说刚才有几个穿着警服的人来打听你住什么地方。我一听就猜到,肯定是在公安专科学校上学的同学带着他的外地同学来找我玩了。我说,知道了,您请客吧,是我上公安专科学校的同学来玩了。他们穿警服出行,只是为了可以免票坐车。

爸爸放心了,说,吓我一跳,以为你在外面有什么不好的行动,公安来调查了。我说,不是给您说了吗?我又没去北京,受你和我妈的影响,我对政治不感兴趣,我才不喜欢什么运动,你们一辈子做政治工作,我看着都累。

爸放心了。后来妈做了好多菜招待我同学,并为他们安排住处。妈那时是剧院经理,把剧团的演员宿舍收拾出来,让我同学住了几天。那时,我带他们去洸河闸看风景,去堽城坝看全国第一大倒流河汶河的汤汤大水,让他们见识我们大宁阳。

没几天,我们一起乘车回那座依恋的城市,一如以前的平静的校园生活又开始了。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谁能想到,我们经历了怎样一段风雨飘摇的历史?所幸,我们平安渡过。

二十多年来,我的确保持了那时的性情和禀赋,对政治运动是持警惕的。我只愿一颗平和的心,安度生命,安度人生。

家庭聚会时,以前家人常常提起,全家十个大人就我一个不是党员。可是,现在就我一个是当地政协委员。说来,也和政治沾边了。社会中的人,谁能活在真空里呢?

悠悠二十多年,回想那时青葱岁月的往事,一份无以言说的感慨在内心激荡。只能说一句:岁月,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