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在红尘
我曾无数次设想过将来老去的场景。无数次的场景都是在老家的黑瓦白墙下。
相较于喧嚣繁华的城市生活,我更喜欢乡村的寂寥空旷。尽管这里没有来往的车流呈现生活的优越,也没有霓红的闪烁衬托夜色的迷人,但我更喜欢两脚踏在泥土上的厚实,与滚雪球一样劈头盖脸而来的阵阵蛙声。在城市,褪去繁华即是落寞,但乡村不是这样的,乡村的繁华是丰收的喜悦,而繁华背后,是宁静的安详。乡村屋顶上的黑瓦片就是村庄的眉毛,它的身体伸展在田野的各个方位。
我曾自以为,对生活了多年的村庄已十分了解,当我走进城市的生活后,才发现我错了,我对村庄的了解不过是一点皮毛,那样肤浅。于是,我在夜夜的梦里,开始走回生我养我的故土,我希望在有生之年,可以让我去深刻体会它独有的简约、内敛。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春去冬来,那依旧纯洁的姿态。
我开始用我的笔,笨拙地写一些成长路程和眼前乡村的一点一滴。我更希翼用我的相机,拍摄下它的所有面貌。但我知道,这无论是记录,还是相片中展现的,不过只影现了它的万分之一。村庄的语言,村庄的声音,在这样的记录中单薄如纸,无法呼吸。我知道村庄的春夏秋冬,知道它一年的四季衣着,分辨得出鸡、鸭、鹅印在泥土的掌印,却不知道村民心中的冷热寒凉。
说不清楚当年的离开是怎样的一种心态,是为了追求生活的质量,还是为了自己的理想。我只知道,那时候眼里的村庄是如此烦躁不安,我也根本想不到,在多年后,我陶醉在它的宁静平和中不肯自拔。
我开始在身上装上一个想象的口袋,每次回来都把村庄搬进一点,捂在心上,系在腰间。事物必须借助某种空间和时间的映衬才能显现出其自身的意义。在喧嚣的城市周遭,我打开口袋,让村庄的影像在思念中一一叠加。
我一直没洗掉过脚趾头里的泥巴,那些散发着乡村味道的土气。我希望在我即将老去的日子里,可以在春天的眉梢中醒来,日日帮父亲装一碗饭;在知了声中的夏天河边,帮母亲洗一桶家里的衣裳被单。我的村庄,就让我老又丑陋的赤裸双足,承受你整个脸庞下露水落地的疼痛和悠长的回音。在童年走过的桑园,采一次涂紫我嘴唇与肤色的桑葚。在夕阳的余晖里,看谷粒在缄默中孕育大地的充沛生气。
一些旅行中,我总喜欢去看当地的村庄。看村民的住宅,看他们生活,看眉稍眼角露出的微微笑意。在离开时,近处的庄稼,远处的田野,都会让我滋生出不舍的情怀。茫然间,似乎是站在故乡的田塍头。究竟已走多远?摸摸上衣口袋,我的灵魂就存放其中。在这个深秋的下午,穿过油漆布满的城市,我看到的是桑地里的家乡在一片炊烟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