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树林的随想
我的老家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盆地,在紧邻村庄后面山坡上有一片人工栽植的松树林,与周边光秃秃荒山相比显得格外吸引人的眼光。我每次回老家,几乎都要到这片树林转一转看一看;有时来去匆匆,但尽管如此,我也要站在远处对她看上几眼凝视一番,否侧心中就有一种事情没有办完的感觉——。
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那时我正在上小学五、六年级,村里为了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绿化荒山”的号召,组织绿化行动,在冬季农闲时,村里的壮劳力拿着钢钎和大锤上山打眼放炮修建鱼鳞坑。我们这里的山是石灰岩地层,表层腐植层非常薄,为了保证栽树成活得在青石板上修好一米见方的树坑并换好土以备来年春天栽树。来年的春天,乡亲们拿着买来的小松树,挑着水上山开始栽树。你看当时情景:山坡上红旗招展,大喇叭放着革命歌曲,人流涌动,欢歌笑语,场面非常壮观。我们学校为了培养革命接班人,保证代代不变修,对于这样一个锤炼的机会是绝不会放过。决定让五、六年级同学也参加了植树活动。我们两个人抬一桶水,虽然不重,但要往山上抬也是非常吃力,一天下来累的腰酸腿疼。也好,就算我们勤工俭学了,学习林业知识了,有了革命的本色了。就这样山坡的松树林诞生了。
我们校长为了表功主动向村支部书记请缨,承担小树林的护养任务,这下可把我们高年级的学生害苦了。栽树的当年就遇见大旱,一春天都没下雨,为确保成活,我们这些大班的同学两人一组抬水浇树,为了省水我们用水瓢往每一颗小树浇上几瓢,还好小松树的绿色始终没变。到了冬天一遇到下大雪我们就更有事干了,上山拿着铁锹往树坑添雪以备来年春天小树喝到足够的水。虽然脚下的棉靴湿透了,手脚都冻麻了,但我们看到堆的‘雪人’遍布整个山坡依然很开心。经过我们一两年的呵护,这片树林成活了,我也小学毕业了。
文化大革命的高潮阶段也是我的初中时期,经常去开批判会,去聆听“最高指示”的发表,在学校得不到正常的学习,非常郁闷。有时为了躲避不愿意做事情,不时‘逃学’,独自一人来到这片松树林,轻轻抚摸她,拥抱着她,和她比一比谁长高了,与她站在山坡上,一起眺望远处的天空——
不知道从那一天起,我突然感觉长大了,高中都毕业马上就要离开家乡参加工作,这在当时来讲,让乡亲们尤其年轻人非常羡慕的事,亲朋好友到我家和我话别,都在叮咛我“出去好好干”。临行前头天晚上,我顶着姣白的月光,信步登山来到这片松树林,或许是好久不见,或许就要离开家乡,一股热流涌上心头,虽说是隆冬季节,丝毫没有一丝凉意。比一比松树都超过我了,量一量也粗了;有的树杆开始酿出松香往外流淌,散发着喷鼻的芳香;有的已开始结果,小松鼠在树枝跳来跳去寻找它们食物———。看到和我一起成长大的小松树郁郁葱葱茁壮成长,我的心无比慰藉,可以安心的远行了。
八四年春节我带着新婚不久妻子回老家探亲,那时还没有电视,年三十晚上全家人做在一起唠嗑,我婶娘跟我们说承包生产队苹果树而成了万元户,比我叔叔一年工资还要多,心中的高兴从眼里流露出来。在走亲访友的闲暇之余,我带着妻子来到这片松树林,我问她:“你看看这里的松树和其他地方的松树有什么不一样”?她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告诉她,这里的松树酿出松香要比其他地方的松香味道更浓,树叶更细,这都是因为山区缺水干旱造成的,她要适应在这里生存的环境。妻子点点头好像有点认同。
九十年代初期我调回家乡的县城工作,回老家的机会也就多了。有一年放暑假女儿要我陪她回老家转转,这时正是老家瓜果飘香的季节,让女儿尽情的享受。晚上乘凉散步,带着女儿来到这片松树林,女儿问我:“为什么这座山有树,其他山光秃秃”?我告诉女儿这片树林的诞生、成长的过程。她眼里流露出诧异感觉,就像在听天书一样,简直不可思议。我告诉女儿这是爸爸的伙伴和朋友。
如今我已过天命迈向花甲,而心中的小松树确亭亭玉立,个个都向长大的男子汉,傲然挺拔。然而我始终惦记她,怀念和我一起长大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