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记忆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晚,眼看着“大雪”即到,还没见到半片雪花。隔三岔五的绵绵细雨,凋零了枝头,染得满地金黄,到处湿漉漉,脏兮兮的,让人无处下脚,阴冷潮湿的空气,让人心里也仿佛结上了一层薄霜。
忽然非常怀念故乡的冬天。
故乡的冬日是安静的。雪花喜欢在夜里降临,在人的睡梦中悄悄落下,不动声色地把山野染白,一切都沉沉地睡着了。清早,麻雀是最耐不住寂寞的家伙,早早地飞来报信,在屋檐下“叽叽喳喳”地聒噪着,搅扰了清晨的美梦。睁开眼,窗户纸白得刺目,贪恋被窝里的温暖,任由思绪起伏,直到母亲在火塘里燃起旺旺的柴火,才懒洋洋地钻出被窝,起床穿衣。
故乡的冬日是洁白的。山坡,树杈,屋顶都盖上了一床洁白的雪被。熟悉的小路不见了踪迹,只能从零星的,或深或浅的脚印上来辨认,哪里是路,哪里是坑。取水的水潭被一层薄薄的冰面所覆盖,溪水在冰下汩汩的流淌,遇到石头迂回前进,发出悦耳的“叮咚”声。扫出一块空地,撒上几把苞米,鸡们雀跃着,争抢着,尖尖的嘴巴在冰冻的地上啄得“梆梆”响,麻雀想趁机吃一口,未等落地,却被公鸡抬头挺胸的样子吓得飞到树梢上,踩得雪粉扑簌簌落下,溅起一片晶莹。
故乡的冬日是寒冷的,冷得彻骨。雪过天晴,午后,灿烂的阳光融化了屋顶的积雪,雪水顺着屋檐嘀嗒嘀嗒的向下滴着。不久,地面上就汇成了“小河流”,再加上其他地方流来的雪水,地面湿漉漉的,泥泞不堪,无处下脚。傍晚,屋檐下就凝结起长长的冰溜子,在落日的余晖下晶莹剔透,架上梯子,爬上去掰下一根,咬到嘴里“嘎嘣”一声,冰得呲牙咧嘴。“小河流 ”结冰了,地面也重新上冻了,上面布满深深浅浅的脚印,夹杂着许多奇形怪状的图案。哈口气想暖下手,白气不等触到手,却瞬间消失。
故乡的冬日又是温暖的。屋外冰天雪地,屋内炉火融融。橘黄色的火苗跳跃着,反复地舔着锅底,锅里虽是粗茶淡饭,却热气蒸腾,香味浓郁。屋顶上的那缕炊烟,随着微风袅袅升腾,飘向远方。烤着炉火,捧本喜欢的故事书来读,随着故事情节的跌宕起伏,身子虽然还沉浸在温暖中,心却早飞到九霄云外云游去了。
故乡的冬日是慈爱的。晚上,母亲在昏黄的油灯下,穿针引线,为我们缝补着衣裳,我则躺在热热的被窝里,在收音机的故事或音乐声中,安然入眠。
童年的时光就像数九天哈出的白气,瞬间消逝。长大后,我们一个一个离开了故乡。故乡安静了,沉寂了,母亲则在那里长眠了。
那个少了喧闹的山野,在冰雪的覆盖下,也和母亲一样沉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