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或生命的轮回
园中,静静地开放着一丛菊。它没有等来霜降,却意外地等来一场雪。准确地说,这雪落在南山最高的山恋,距菊所在还有上百米垂直落差。直线距离也约在千米之外,然则它还是感到了雪的那抹寒意。
一场夜雨,由紧渐缓落了一个晚上。对于菊,它不懂得什么是“秋风秋雨愁煞人”,但也许,它感知到这该是冬季来临之前的最后一场秋雨吧?
渐变的季节与突如其来的雪,让人不知身在秋季还是在冬季。但按历法来看,还在深秋,可一场雪却透露着冬的信息。大概,这样的日子,笼统地称为秋冬之际比较贴切吧。仔细想来,虽然人们人为地把季节分成四季,但对于一个季节交割给另一个季节的疆域,却没有谁能分明地感觉到。季节,只是一种人为的界定与划分方法,大自然才从来不管人们如何归类评判。季节不是突变,它是一个渐变的过程。人们根据其变化规律性,总结成经验并为其命名为春夏秋冬——自然界的一个轮回,并被人们以纪年的方式纪录在案。这就是历史。地球或者人类的历史。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菊,以秋天的绽放为标志,然后花枯、叶落、枝败……走过一个轮回。但是它的根,却还在孕育着生机,等待春天的萌发,一年又一年,谁能知道一丛菊能轮回多少次,盛开多少个秋呢?我相信,只要它的根不受冻、不受到意外的干旱,它会一直这样轮回下去,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我也相信,陶公东篱的菊,还在某一处的某一个花圃妖娆地盛开着。在花卉中,菊是属于长寿的那种,于是民间有重阳节登高赏菊的习俗。菊,它更是清雅的,于是从历代的诗文中,都可以读到咏菊的诗文。菊,也被人们视为风骨的一种象征,如它被人们列为岁寒四友之一。评说某一个人的节操时,也往往用“人淡如菊”来褒扬。
与菊相比,人的生死只有一次。有没有轮回?想信灵魂永生的人信之,沉溺于现世享乐尊崇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们大抵上是不相信的。但我是相信的。人的轮回,与菊的当然不同,他是以别的方式来完成的。这种方式就是生命的不断繁衍,他被我们命名为代,生命便这样代代相续,完成着人类的轮回,不是吗?
如同菊只在秋天开花,人类的智识、智慧,是在一代代人不断学习前人的经验中发展、完善、创造的。我们的家园或者城池,我们的精神或者思想,都在继承、发展中生发着一些新的变化,我们的生活方式、行为方式都在不断突破旧有的模式,我们的道德观、价值观也不断发生着改变,但关乎人类生存的真理、关乎社会发展的公理似乎还处在某个原点上徘徊不前。权力、财富、享乐,我们面临的许许多多的诱惑,无不是来源于此、衍生于此。这大概是人的局限,也是人性的缺陷吧。
作为六十年代生人,对上一代人、上上一代人命运的解读,有助于我认清世界的真相;对七零后、八零后、甚至九零后的关注,同样引发了我的一些思考,特别是对于八零后的许多质疑,我是持保留意见的。因为从我的的两个孩子身上,并没有发现那些耸人听闻的弊端。其实,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使命,尽管世界观不同、价值观不同,但他们最终还要完成也会完成自已的使命,这是社会给他们的责任。其实,该反思的不是孩子们,而是我们这样为人父母之人。其实,该抨击的不应只是体制、教育,而是要从我们自身来寻找问题的症结所在:作为一个社会人,你是不是向社会的不公妥协?你是不是有自已独立的思考和思想?你是不是与这个社会不良风气同流合污?要检讨的不是某一个腐败的官吏或某一个丧失道德立场的阶层,也不应是丧失监管权力的某些机构,其实我们每个人都该扪着胸口自问:你虚假了吗?你腐败了吗(在思想意识上)?你的良心还在吗?你的良知还剩多少?我想信,许多人会与我一样,为自已不合格的答案而感到羞耻、脸面发烫!
一直喜欢菊花,尽然它是被古代文士形象化了、理想化了。虽然隐士只存留于历史,也不管真隐还是假隐。但是,千百年来,每一个历史时期都有所谓的隐士或逸士。当然,出世也罢、入世也好,生活是真真切切的,没有半点需假,就如一个人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一样实际。但是不能否认这也是一种精神寄托,是理想主义与乌托邦精神的光彩。
花园中的那丛菊是真实的。这种真实是呈现在我与它之间紧密的关系。七年前的春天(那是我住进九米斋的第一年),我从房东张阿姨花园中分蘖出几棵菊花幼苗盆栽起来,以后每年秋天开花,开春松土翻盆……就这样年复一年,一晃就过了几年,去年夏天搬到现在的三合居时,我把这盆菊也搬了过来,今秋它又开花了……写到此际隔窗望去,不知何时天空已飘落大片大片的雪花。
我看到雪中的那丛菊,还是那样精神,那样真实。如同这雪,这个秋或者冬,它们都是真实的呈现。但这不妨碍我对菊花怀着的梦想:年年花开,见证我羁旅异地过去岁月,陪伴我现在的甚至未来的日子。以菊为友,收获许多也感悟了许许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