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 色
我喜欢月色。那清冷的月光,朦胧的万物,寥寂的夜空,无不神秘中又透着一股诗意。古往今来,文人骚客咏月诗作留下来了不少,可我最欣赏的还是王维“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意境。让我们闭上眼睛,静下心充分发挥想象力神游一番吧!一轮明月高悬天空,月光水银般地倾泻在山间的松林里,给林间小路铺满斑斓的光斑;清冽的泉水自青石上潺潺而下,淙淙作响。这可不是人间的仙境吗?
王维的诗句很美,但遗憾的是,至今我却没遇到这个美丽的约会。
上世纪90年代初的一个夏天,本系统在庐山召集中南片企业开会,可也赶巧了,我们下榻的九江石化疗养院就在庐山美景“月照松林”的旁边。我问九江石化陪同的同志:“这个季节,山上能看到月亮吗?”对方笑笑:“按说是夏天,只要天气晴朗,应该有机会吧。”当夜,我们一行几人徜徉在山林里很久,几近迷路,却没盼到“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当夜无月!
第二天开了一整天的会,大家发言,我记录,晚上还要把会议总结抢出来,因为次日我们就要下山了。吃罢晚饭,还未摆开夜战的架势,就来了兄弟企业的几位领导,非拉着一块出去散步,他们打趣地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先养神,后干活,误不了你妙笔生花。”
一行人直奔小天池。回程途中,脚步匆匆,不知谁一声惊叹:“哎呀,月亮升起来了!今晚有月亮!”可不是吗,路边树梢上果然挂起了一轮红红的月亮!众人皆停下了脚步。有的说:“可惜现在看月亮还早点。”有的说:“不急,回家先看电视,待半夜了我们去‘月照松林’!”
“去‘月照松林’?”听着大家嘁嘁喳喳的,我也有点动心!
“去的时候,可别忘了喊上我哟!”
“放心、放心!一定喊你,只是不知你的总结写不写得完?”众人应着。
回屋初动笔时,我还惦记着窗外的月。庐山的夏天是不需要空调或电风扇之类消暑设备的,山风徐徐从打开的窗子吹了进来,但听得:山上特有的石蛙“咯咯”地拼命鼓噪着;但见得:硕大的蛾子飞了进来,在电灯、墙壁和我的身上扑打得“啪啪”响。待到室外月光如水,清辉遍地的时候,我的思绪却已完全沉浸在了总结里,把赏月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也不知那几位领导后来去“月照松林”没有。
待我终于松口气,合上笔帽,把散乱的稿纸归整到一起的时候,已是凌晨三点多了。“哦,我还要去‘月照松林’!”可向窗外望去,黑黢黢的已是一片静寂,月亮早不知去了哪里。
庐山佳境,没有看成月亮,毕竟是个遗憾。想当年,“旗手”曾在山上拍了《月夜哨兵》等多帧照片,庐山的月亮还是非常有魅力的。
实际上,幸运多的时候是一种缘分,且常出现在不经意间。“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意境我无缘见过,可当年在甘肃农村插队的时候,无意邂逅到的一次美丽月色却也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那是插队第二年的初秋,一天夜幕临近时分,队长安排我和饲养员几个人牵三头牛下到河川,帮下午去县城买化肥的人把架子车拖回来。出村子走了不到二、三里地,一轮明月便冉冉升起。大概是近十五的日子吧,那晚的月亮又圆又亮,月光下,黄土高原的山山峁峁、沟沟坎坎,近处的大秋庄稼和远处的树木,阴阳分明、轮廓清晰,给人一种白昼错觉。“明月别枝惊鹊”,月光虽亮,但清辉却毕竟没有热度,山野里秋虫的低吟和蛙的聒噪,更是实实在在地提醒我们这是在夜间。
走在山间的简易公路上,一干人无人言语,只听得人走路的唰唰声,牛走路的踢踏声,路上绊脚的小石子不断被我们踢到了路边。望着寥寂的山野和头上的明月,我的心中隐约涌上一丝遗憾:“月色美妙,可却不能驻足片刻。”
“今晚的月亮真亮啊!”我长叹了一声。
喂牛的姚老汉回头看了看我,搭腔道:“这是月亮知道咱要赶夜路,关照咱受苦的人和牛哩!”话音未落,他牵的那头牛竟转身对着老汉“哞”的叫了一声。老汉乐了,说:“你看,这牲口也通人性,知道我是在说它哩!”
“就是的!”“就是的!”大家附和着老汉说笑着。
有月亮照亮,我们的夜路走得很顺畅,不到一个钟头就快到山下,这时远处影影幢幢走上来了一个人。“是姚家爸吧?”我们还没有开口,对面来人就冲我们喊了起来,原来是队里派去买化肥的人。
“是哩!”老汉搭着腔。
“你咋一个人回来了?车呢?化肥呢?”
“唉,该臊呢,娶了个媳妇遗尿呢。今个化肥没弄成,人家开票的人没在,等到吃后晌饭也没来,供销社叫咱明天再来哩。”
“再的人呢?”
“人和车我都安排在县里住下了,明天咱再来。回吧!”
这天,我们跑了趟空,事没办成,我却不悔,难得欣赏了一夜月色。
月亮,我还是喜欢月圆时分的,特别是中秋夜的月亮。有一年和亲友中秋团聚,大家聊得亲热,近转钟时分,才想起和妻起身回家。步上马路,抬头翘望,一轮明月正当半空,近月的地方,居然可见片片白云。玉盘般的月亮像鼓足了风的帆船,在薄薄的白色绸缎上轻轻滑过,步履是那样的轻松,又是那样的匆匆。“天上月圆圆,地下人团圆”,人间团圆之时,我想,月亮女神肯定也为之快乐!不然,这十五的月亮,为什么会那么圆、那么亮?驾驭着白云,它为什么要走得那样急呢?莫不是还惦记着照亮这世界上更多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