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边遐想

我家房子的后面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地势低洼。下雨的时候，雨水便会积成一个小小的池塘。刚入春天，连绵的雨洒个不停。雨过天晴后外出散步，忽然发现池塘里多出了一对鸭子。从鸭子的羽毛可以辨认出它们是一公一母一对夫妻。鸭子似一对天外来客优哉游哉地终日在这狭窄的水面上游荡着，时而衔些草泥，时而静卧着养神。我心里纳闷：放着树林深处几英亩大的湖面不去，这对鸭子在这小塘里做什么呢？

约摸一周之后的一个傍晚，我又饭后闲步，路过小塘，猛地发现母鸭身边多出一群小鸭子！我恍然大悟：原来鸭子夫妇迁居至此是为了传宗接代！刚出生的小鸭子极小，该有半个巴掌大吧，毛茸茸的，摇摇晃晃地浮游在母鸭身边，像月亮边散落的小星星。公鸭已不知动向了，母鸭则忙得很，不停地用翅膀碰碰这只游不稳的小鸭，或用长嘴啄那一只稍稍游远了小鸭。小鸭子们长得十分精致，羽毛洁净光滑，一双双小圆眼睛亮晶晶的，稚气十足，小小的长嘴巴不停地在水面下搜索着。我立在塘边看出了神。

第二天我便拿了几片面包去喂鸭。我刚刚站定，便见母鸭凶神恶煞似地走过树丛向我冲了过来，边跑边朝我大张着它的扁嘴。我很惊奇，便撕了一角面包扔了过去。母鸭站定了，一动不动地望着我。可能是由于面包的吸引，母鸭的身边突然飞奔出那群小鸭子来。它们蜂拥而至，转眼间那角面包便荡然无存了。我于是开心起来，一下一下地扔着面包。小鸭子们都兴奋地抢着、食着，而鸭妈妈却巍然不动。它并不去吃，眼睛只盯着我。如果我扔的时候手伸远了些，它便向我近前蹒跚一步，并张张嘴，似乎要吓退我。很快，我的面包便被小鸭子吃光了。我站起身，缓缓地往回走。小鸭们“酒足饭饱”，快乐地滑向池塘；戏水去了；而鸭妈妈依然一动不动地望着我，仿佛要看着我走出她的领地，不会给她的孩子们构成威胁后才能心安理得。走了七、八步远，我回过头，看到鸭妈妈已经放下了戒备，低下美丽的头，在草地上捡食一些小鸭们遗漏下的面包渣。

火红的夕阳下，我的眼睛轻轻地湿了，心中温柔的一角像是有什么正在悄悄地融化。就在这一瞬间，“母爱”这个词变得如此具体。人常说，“母爱是人的天性”，孰不知母爱也是世间所有生灵的天性啊！在所有母亲的眼里，孩子并不仅仅是生命的延续，更是生命的升华。为了儿女，母亲们去保护、去奉献、去牺牲，毫无怨言。记得儿时曾看过一部名叫《狐狸的有事》的电影，至今想起，都令我深深地动容：母狐狸为了挽救自己的孩子，不惜以自己的身体挡在小狐狸前面来直面猎枪！赞美母爱的诗话真是太多了，“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在我这个海外游子心里，母爱已渐渐凝成一句越洋的问候，一个邮包一封信，一番无奈的深情。在这个温暖的漾着春风的傍晚，在小小的绿树环抱的池塘边，母爱则凝成了鸭妈妈那一动不动的小小的身躯和她防范的眼神。

在这个世界上，或许爱情的山盟海誓会随着时光荏苒而失去原有的震撼与风采，而母亲的爱却在时间的长河里，永不褪色，生生不息，永存于生命的呼吸之间……

仅将此文献给我的母亲，和所有的母亲们，在母亲节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