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花的世界
这是一个非常典雅的农家小院,两道镌刻着沧桑,被岁月和蛀虫微微腐蚀的大门,迎面是一道忠实的屏风,水泥外衣些许脱落,缝隙处俏皮地长出一两株野草,骄傲地屹立,却经常随风摇摆。屏风上的“福”字,厚重,朴实,预示着主人的追求,贯穿着小院的使命。泛黄的砖垒砌了单薄的围墙,也铺设了坚实的地面——小院是用黄砖为主要材料修建的,主墙虽有粉饰,但房檐、地面全是暖暖的黄色,经时间的打磨,渐渐变得圆润、温和,和泥土颜色接近了。沿着房屋一侧仄仄的楼梯,可以爬上房顶,平坦的房顶四周亦有一圈黄砖围成的房檐。我喜欢爬上屋顶,俯瞰整个小院,品尝小院的温馨,为了做一个默默的旁观者,我更多的是坐在楼梯的顶端那一阶上。半身隐蔽在楼梯中,端正了上身,默默地注视着沧桑的大门,沧桑的屏风,沧桑的围墙和地面……
院墙外有一颗白杨树,嫩绿欲滴的叶子随风轻轻摇晃,像微微悸动喜悦的心。杨树下是几只山羊在悠闲地吃草,不安分地攀爬着,时而追逐着,牧羊的爷爷也就逐着羊儿们翻过那座山坳,消失在我视野。
天空安静的连云都停驻了,一丝风掂着脚尖小心地飘过,于是乎杨树叶又悄悄地晃动,屏风上的小草也悄悄地摇摆。什么东西在轻轻呼唤我的手?我低下头,台阶上竟然有一株瘦小的野花,那纤细的美人,鹅黄的花瓣迎着天空,深绿的叶子上铺着淡淡的白绒毛,这让周围的一切很自然地过渡到她身上,一点儿不显突兀。借着那一阵轻轻地风。她向我伸出友好的手……是我遮住你的视线了吗?啊,对不起,我挪了挪身子,我知道一朵花也是要欣赏这世界的。
这朵小花是美好的,是美的化身。从一个人的外貌、举止可以判断他的生活状况和环境。这句话一点儿不假,倘若一个人自幼生活在祥和的环境中,他又怎么会整天愁眉不展,以致额头上过早长出皱纹呢?若一个人从未听过粗鲁的言语,在交谈中他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吧;但一个人整天生活在命令、强迫的环境中,他的语气多是尖酸,嗓门多是高声命令式的。这株野花,显然不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的。她安静、柔和,内敛、大方,积极、谦虚。不像身居闹市里的花,热烈而肆无忌惮地开放着,乍一看。奔放而热情,可是看多了,会烦,会厌恶她们三五成群挤在一起,像长舌妇一样展示着、攀比着、炫耀着。她们越是肆无忌惮地浓妆艳抹,越让人恶心,为了凸显自己,她们不惜和一切成为反差,恨不得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背景,浓烈的红色,开在嫩绿从中,简直把绿的柔和破坏殆尽,她们丝毫不察觉,甚至连最基本的修饰都没有,赤裸裸地展现没有涵养的内心。也不像那些硕大无比或者细微到只能用放大镜观看的花,这类花,要么过于张扬,把开花作为平生之能事,花朵总要超过别人才罢休,要么扭扭捏捏地躲起来,冷不丁结出果来,让人们猜测、费解,甚至歌颂她无私的奉献,我以为这大约是她在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吧,倘若没结果,谁又能奈她何?这株野花没有太多的枝枝蔓蔓,也没有攀附在坚实的房檐上,只是挺直了瘦弱的腰,开着一朵向阳的花,向太阳致敬,向脚下传递消息……
再看看这朵花,她依然安静地注视着周围的世界,永远那么好奇,永远是第一次的新鲜摸样。牧羊的爷爷回来了,杨树的叶子又晃动了,小花,历数着生命里的每一次颤动,每一次不同,就这样守候日出日落,守候云卷云舒,守候满天星光,守候一轮皓月……
下再大的雨,终归是要天晴;翻再高的浪,终归会风平浪静;经历再多的辉煌与绚烂,终归归于平淡,挣不脱的线索,是一颗不安分的心,且不如归去,做一朵闲看世界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