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劳动节”
那年,我刚刚结婚,当时也没有去旅游消费的实力和观念,于是夫妻俩决定回到老家去看母亲。
“五一”前的早上,母亲还在菜园子里栽辣子秧,老远我们就喊:“妈,放‘五一’假,我们回来了!”
母亲见到我和新媳妇,立即丢下手中的辣子苗,满脸笑容,激动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进屋,呵呵!”
菜园子就在我家院坝边,说话间,我们和母亲一起进了家门,母亲还打来洗脸水,搞得新媳妇一脸通红。吃完饭,我们免不了要去拜访一下儿时的玩伴,他们家吃晚饭,拉了家常,晚上吃宵夜后回家,见厨房灯还亮着,也没有细问,倒头就睡了。第二天又去拜访了几位同学,同样也是玩到晚上12点才回家,见厨房的灯依然亮着,我才走进厨房。猛然间,我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我的母亲,她围在灶台边,矮肥的身子,一会儿去灶台前烧火,一会儿灶台后动锅铲,一会儿切菜,一会儿洗炊具。汗水顺着脸颊颗颗滴落灶台,溅起灿烂的珠花,母亲怕我们发现,赶紧用抹布悄悄擦去……
“妈!……你!到搞哪样……怎么还不休息?”
“我到做豆腐笋,明天你们得吃,还可以包点去!”
“豆腐笋”是我们家乡一道名菜,就是以豆腐丁和春笋为主要食材,加上春芽、蒜薹、豌豆米、腊肉丁、野葱、干白菜等炒成一锅,然后用生菜叶子包着吃的一道美食。那味道,有豆腐的柔、春笋的新、豌豆的脆、春芽的香,晚春的味道全在里面。小时候,逢母亲做“豆腐笋”,我们每次吃饭都会吃得豆皮鼓鼓的。
豆腐笋吃是好吃,就是做起来十分麻烦。
首先是春笋很有讲究,大的南竹、毛竹笋已经过了季节,而且做出来也不好吃,只有小的水竹笋可以做食材。家乡竹子很少,要到十多里外的地方去打笋子,打来笋子还要剥壳,水竹笋的壳特别多,所谓“一背篓笋子三背篓壳”,打一背篓水竹笋剥壳一下午,顶多就两三斤。笋子剥皮焯水后切成小丁,然后将豆腐也切成小丁用菜籽油炸好,将打来的春芽焯水切细,豌豆米油炸,腊肉煮熟切丁。再用热油锅将蒜薹、干白菜、野葱、豌豆米、糍粑辣子、姜沫一起翻炒均,最后能用生菜叶子包着吃。完成上面一系列过程,加上前面打竹笋的时间,往往需要两个整天。
第三天早饭,我们打来生菜,包着豆腐笋,吃一口,满满的,全是晚春的清香。这时候,母亲笑容可掬地站在灶台边,脸上的皱纹一叠一叠的,花白的头发在我的泪花中有些凌乱、有些模糊。
自从1889年恩格斯的第二国际决定把5月1日这天定为国际劳动节后,它就成为世界上80多个国家全国性节日。1949年12月,新中国将5月1日定为法定劳动节,全国放假一天。在所有的劳动者举国休息的日子,我的母亲,为了炒一钵我们爱吃的豆腐笋,跑十多里山路去打竹笋,还要剥竹笋壳。然后漫山遍野去打春芽、挖野葱。再之后才是炸豌豆米、炸豆腐、炒干白菜等,这个过程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等到把这七八种食物做成一钵美美的佳肴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深夜12点多了。
我的母亲,她不懂劳动节的含义,但她却用最纯洁、最朴实、最简单的方式诠释了劳动节真正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