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诚古稀情
站在公交车站牌下,终于等来了十六路公交车。车上人不少,过道站得满满的。挤到后门,只见高处右边第一排两个座位意外地只坐了一个人,临过道的座位空着。为啥没人坐?
细瞅,坐着的是个戴竹帽的打工者,背佝偻得厉害,身上星星点点沾满了醒目的泥巴。衣服大约几天没洗了,蓝汗衫上白白的汗渍似乎诉说着工作的辛苦和匆忙。唯腰里的那根红布裤带,招摇着略显生气。也许他也意识到了什么,一直畏缩着瞅着窗外。竹帽遮住了他的头,看不出年龄来。
明白了。我正要扭头,那竹帽陡然转了过来,竟是一位白发老者。对视的一刹那,他又慌窘地扭了过去。心一颤,犹豫了下,我坐在了他的身边。腰椎间盘突出刚刚出院,医生再三交代要我少坐,但我还是坚持了我的选择。为什么要这样?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显然,他惊诧了,再次转过头来,苍老的面孔写满了拘谨不安,下意识地朝里挪着。我笑问他去哪里?他也笑了,说趁工歇偷空去老城看看住院的老乡。我问,老人家高寿?他结结巴巴,呃,七……七十二了。我说,属狗的,本命年?他讪讪道,嗯,一条不中用的老狗。我乐了,一对不中用的老狗。他顿时瞪大了眼睛。我拉起T恤,露出了我的红腰带。他连声惊讶着,不像,可不像呢……
他不住地瞟我的黑发。我调侃,头发是真的,颜色是假的。他一愣,遂憨厚地哈哈大笑,眼眯成了一条缝儿。好似想起了什么,他伸手到裤兜里摸了半天,摸出一颗皱巴巴的水果糖硬塞给我,亲热地说,你吃,你吃,甜呢,可甜呢。我本能地拒绝了。他有点沮丧。我赶忙解释,我……不能吃甜的。他问,糖尿病?我默认。
交谈得知,老人是洛宁人,家住山区,两个儿子都在南方打工。人到七十古来稀,他本可以在家带孙子享清福的,可不愿。我问,上年纪了,打工累吗?他说,干不动重的干轻的呗,和几锨泥、搬几块砖的还行吧。我又问,待遇如何。他说,老板那人不赖,一个月能净落两千呢。说着说着,得意地笑起来。两千就能让他如此开心,佐证了一句话:生活中幸福感最强的人,就是欲望不高能常常满足的人。
快到小区了,我站了起来。他也站了起来。我说,你还有好几站呢。他说,坐久了活动活动筋骨,执意和我一块到车门口。到站了,他附在我耳边轻声说,多保重啊,兄弟。我也轻声回他,你也要保重,儿孙自有儿孙福,别累坏自个儿了。他感激地连连“哎哎”着。下了车,看见他依着车门深情地望着我不停地挥手,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我也不停地挥着手,突然意识到他是在有意送我。犹如他那山区的农家小院,把客人送到柴门口一样的朴实厚道……
我的眼眶禁不住湿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