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压岁钱

“人好人乐，日子易过”，乡下人的话虽简朴，可是达意。可不，这过日子就跟做梦一样，不知不觉又过了个新年。

俗话说“大人怕过年，小孩盼过年”，此话一点儿不假，怕有怕的理由，盼有盼的原因——一年此时，孩子们变得肆无忌惮，平时不敢在大人面前讲吃、讲穿、要零钱花的勇气，一下子全出来了。

记得那年春节，我大约十岁，父亲给我们兄弟几个发压岁钱。我看着父亲老半天才从他的中山装衣兜里，抓出一把银光闪闪的硬币，炫耀地说：“我早就给你们预备好了。”

我们兄弟几个急不可待地将头伸过去一看，嗬，竟然是一色的五分硬币。父亲说：“来，来，老大十个，老二十二个，老三十四个，老四十六个，老五十八个……”

可是当发到老五时竟然少了两个。父亲从上衣口袋一直找到裤子口袋，硬是找不出那两个硬币来：“嗳，怎么就少了两个呢，我刚才还算得好好的。你们都看看，是不是有谁多拿了？”

我们都把发给自己的那一把硬币，放到父亲面前让他重新清点，他点了一遍确认我们都没多拿，于是就想着内部调剂，叫老大让出两个，老大不干，叫老二让出两个，老二也不干，叫老大、老二各让出一个给小弟，他们还不干。老四从小就不肯吃亏，见情况不对早跑得没影儿了。于是父亲发布“行政命令”，对我说：“老三，你先给弟弟两个。”我当然也不答应，心想，一毛钱能买两挂小鞭炮，四个小气球，二十个鱼眼糖呢……所以我很不高兴地说：“凭什么就叫我拿两个给他？”

父亲解释道：“你也不会少拿，明天我补给你两个好不好？”我知道，父亲有时说话是不算数的，要我吃亏的时候就常对我承诺：“什么明天给你做一身新衣服，明天给你买糖吃，明天带你去县城，明天……”慢慢地我掌握了一条“真理”——甭信什么明天，只有今天才是最实际的。

几十年的春节，就这样走马灯似的过去了。后来我也荣升为父亲，轮到我为我的儿女们发压岁钱了，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和物价的上涨，当年的二元、三元是拿不出手了。几年前，我给我的儿女们每人发一百元，他们还觉得我这个老爸小气呢。

昨天，我女儿把她的宝贝儿子带到我家来玩，外孙突然问我：“外公，您今年给我发多少压岁钱呀？”我当时一点儿思想准备也没有，就伸出五个指头支支吾吾地对他说：“起码这个数吧。”

外孙一蹦老高地攀着我的手臂问：“这个数是多少？是五十，还是五百呀？”我摇摇头说：“你猜。”外孙一脸坏笑地说：“肯定是五千。”我也笑了笑说：“外公还没那么大方，也没那么富有。你舅舅还没成家，我这点儿工资还得省吃俭用给他买房娶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