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那颗老榆树
咏榆
春食金钱籽,夏做遮阳伞。
秋扫舟叶落,冬暖热炕头。
榆树是西北地区最普通的树种,由于其抗寒冷、成活率高,实用性强,木材经久耐用,加工后可与黄花梨木相比拟,深受庄稼人的喜爱,总会在房前屋后栽种下那么几棵。故乡老宅门前就有一颗敞怀都已经无法抱拢的老榆,记得那还是在幼时,爷爷带领我们兄弟几人一起栽种的。当时只有碗口粗的树苗,幼时的我们还得吃力地拿着比身子还高的铁锹,费力的帮着铲土浇水,稚嫩的身影随着榆树的成长渐渐成熟。
榆树见证了我们从孩提时的成长历程,也见证了岁月的流逝。厚重的树干历尽风雨的侵蚀,一层层布满了斑驳的印痕,一轮轮时光刻画的印迹,遍布于躯干,延伸向枝干。虽然我们每年都在对树干进行必要的修剪,但茂盛的枝干,四面扩展,躯干粗壮雄伟,枝干丰硕茂密,形成一顶天然而成的大伞。树干下放置的石凳,成了四舍友邻每天必不可少的好去处。榆树下的生活,一辈辈、一代代依然在延续着。孩子们依然绕着树干玩耍着孩提时代的“木头传电”、 “你追我赶”的游戏,不变的依然是久久伫立在那里的榆树,而坐在树下乘凉的人,一茬换了一茬,一个个孩童经历少年、青年、壮年再到而立之年。在每个春风化雨的季节,依旧携带着子子孙孙,依旧植种着不曾改变的梦想,勤劳地浇着水,培着土,施着肥,使榆树始终保持着足够的水分和养份,在不停不息地茁壮成长。
春风吹来的季节,铜钱一般的榆钱子随季成熟,一枚枚榆钱子散发着诱人的清香,经过树干充分吸取的水分,浓浓的滋养着每一枚榆钱子,使其饱满丰厚,粒粒圆润匀称。待到串串翠绿时节,沉甸甸的榆钱子压弯了榆树枝,大人小孩争相跳跃着从压弯的榆树枝上,一把一把撸着榆钱子,忙碌地放到嘴中,津津有味地咀嚼着。还有的将榆钱子清水冲洗后,经过困水,再放在盘中浇上一些香醋,搅拌一下,即可成为餐桌上的一道可口菜肴。也有的将榆钱子与葱花和羊肉拌抄,再揪些面片,成了地方特色中难得一见的绝品佳肴。榆树剪修下来的枝条,经过挑选、浸泡和晾晒以后,将粗细匀称、枝干修长的进行再加工。它们在庄稼人灵巧的双手中成为一件件精美实用的生活物品。编织的背篓结实耐用,广泛应用于日常的劳动生产中,榆树枝以细弱的躯干,为人类的日常生活增添了不少的实惠。剩余的枝干则进行分段放置或整齐码放于屋檐上,经过风干后,作为引火的最佳燃料。
送走春风绿神州的季节,迎来夏日炎炎的日子,榆树尽情舒展着叶芽,庞大的躯干和浓密的枝丫交错叠加,叶叶相衬,枝枝缠连,形成密不透风的天然遮荫伞。劳作一天的人们端坐在树下,有的喝着茶、有的吃着零食、有的抱哄着小孩、有的一边忙碌着针线活,一边谈笑着家常理短的故事,榆树默默倾听着,人们周而复始地讲述着,故事伴着日出又日落,日月的轮回中也见证了树周围那些人们的成长,也见证了榆树一点点茁壮成长的过往。
秋风吹起的日子,榆叶经过夏秋两季墨绿的展颜,已经翠黄欲滴,在风的吹拂下,展现着最后的英姿。树丫上盘拢的鹊窝在树叶的遮挡下时隐时现,忙碌的喜鹊在最高的枝头跳跃着、欢唱着,在庆贺这一年来的好收成。忙碌的人们将收割好的油菜枝整齐的码放在空余的场地,经过太阳暴晒的油菜荚金黄欲脆,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铺单,将油菜枝放在铺单上,顺着榆树干遮挡荫凉的地方,手拿木棒子一点点锤打着油菜荚,油菜籽从干透的豆荚中滑落,粒粒油黑发亮,籽籽饱满圆润,散发着浓浓的油菜香。劳累的人们不时歇息一会,坐在榆树下的石凳上,喝口山泉水浸泡的浓茶,唤来互帮互助的乡邻,吃着菜籽榨取出的油涂抹而制的烙饼,香甜可口,回味悠长。
当秋日接近尾声,初冬悄然而至的时节,榆叶已经渐渐枯萎起来,一片片黄中带黑,一叶叶摇摇欲坠。秋风的肆虐横扫下,吹落片片榆叶,有的残缺不全,有的干枯萎缩,有的脆干透亮,有的柔黄泛黑。一片片完成一年的使命后,悄然落下。拿起扫把将跌落的榆叶收拢后,用榆条编织成的背篓,一筐筐放置在土炕门洞口,再掺夹些麦草粒,成了就地取材的煨炕用品。当寒风凌厉的时候煨起土炕,榆叶拌草燃烧后的温和遍布土炕,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暖和的热浪浸透全身,榆叶燃烧时独有的气息弥漫在屋内。榆叶用独有的方式,捎给人们树叶一生的寄思,待到春风再起时,榆叶的灰烬撒向田地,成了农田最佳的肥料。榆树一 年又一年,周而复始,无怨无悔地重复着一枝一叶间生命的轮回。
当而立之年的我们,再次站在树旁,围树嬉戏的不再是少不更事的自己,而是孩儿们稚嫩的笑语。望不见爷爷伟岸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父亲苍桑隽逸的面容。抚摸着粗壮的树干,回归久别的故乡,望着门前那棵老榆树,记忆中存留的依然是往昔爷爷牵着小手种树的情景,虽然无法清晰映衬,但却久久留存在心灵中的那份天地,不远、不近,但却不时牵动起思念的琴弦,平添起对那些过往的久久凝思和深深的怀念。
门前的那棵老榆树,我见证了它的生长,它见证了我的成长,老榆树依旧繁茂地生长着,我却再也无法找回儿时追逐嬉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