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樟松与白桦

作者: 行水看云2019/12/26经典散文

当把一切该忙的和不该忙的事,都毅然绝然的彻底放下时,你就会觉得,在浑身轻松的如透明的水时,心也就空落落的,好似清晨失落在黄昏中的一颗露珠一样。这便有了亲近自然的迫切愿望,而这愿望陡然产生,便蓬勃如朝日。因为在我心中,自然如圣人,总在沉默中给人以灵光的启迪,让你空落落的心,变的真真实实,有了分量。

于是便随从于亲人中的一名钓鱼高手组织的亲人团,备上能让老的和小的快乐于目游趣事的备品。清晨寻着旭日升起的轨迹,沿着起伏于绿色山峦和低谷的黑色畅通的路,追逐草原深处的胜景自然五泉山。车平缓的疾驰,如在伸展着巨大翅膀的鸟背上行。心中自然就有了超凡脱俗的感觉。因为要拜见圣人,竟有了控制不住的激动和庄严。

跟着钓鱼高手,穿行在早已熟知的闭上眼也能找到来路和归路的车行道上的草丛中。因为他在寻找垂钓的佳处鱼卧。混凝土的高坝下,佳地已居多人,已成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之势。自然有些挤,驱车深处,试之水又太深,不能靠近垂钓之处。无奈回归原处,穿水裤涉水深处,于众人同设小钓台,同享尺寸方地与旧岸水草一排。钓台水没支架,上设小箱,箱侧支架放鱼竿,箱上坐渔翁,临如静水面,握竿垂钓,目盯鱼漂无语。飘动鲜明,则往外挑竿。竿稍弯曲,鱼线绷直,钩沉左右侧摆,如与鱼拔河,近前鱼跃出水尾欢。渔翁不语,摘钩送鱼于网兜。不语上饵料抛钩。神奇如仙人。我不是渔翁,坐在四根铝棍独立支撑的小箱上,不敢动身,哪怕轻微一动,也会让我心惊肉跳。第一次垂钓,第一次抛钩起竿,第一次挑着沉甸甸的鱼竿。但看鱼线左右渐近而摆,近时出水鱼跃尾欢,惊喜刺激的我自然忘情的大声欢呼。左右邻居自然刮目相看。我却举竿晃着鱼线前后的乱动。高手不悦一声喝斥,“喊什么喊,鱼都被惊跑了”。鱼都被惊跑了,高人语,自然不敢言语了。侧视左右,个个渔翁竟都在怒视。方知垂钓是不能言语的。

因身体不适,眼花,渐至中午,风稍起,则水波如纹,层层不绝,加之水面反光,白茫茫一片。视不及鱼漂,因不是专业渔翁,却多情善感,所以总不能专心,高人多次大喊,起竿,快起竿。起竿,鱼自然又上钩,被钓上。因是高人带我来钓鱼,自然关心备至。有时抽眼左右偷看,渔翁们个个定身凝神,然而我却钓鱼之趣猛减。忽然想起柳河东“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来”。其实柳河东并非钓鱼,而是借此排遣自己政治上的失意,仕途的苦闷。是超然的渔翁,就像姜太公钓鱼一样。而我既不是渔翁也不是超然者。这对我却是个苦差事,身体的沉重,加之久坐不动,与小箱接触的肌肉针扎般的痛。我是到这找乐来的,干吗受这个苦,加之我已嗅到岸上的烧烤的香味,小外甥女的声声催唤。不舍而又无奈,弃竿于高手,艰难的爬下小箱,涉水回岸,坐小凳之上,右腿不能自如。

嚼着烧烤,喝着啤酒,坐于青山绿水间,树阴下,却羡慕起那齐腰深的水中钓台了。渔翁们虽然涉水草边一排,却独立于一身,虽孤台独钓于一笠翁,却无寒江雪之愁苦,更无太公之奢望。希望在沉默中等待,等待心动于鱼漂的沉浮,快乐于鱼上钩时的劲拔,陶醉于出水时的欢雀。可我却苦于垂钓时的凝固,凝固时的痛苦,却远远超出了鱼咬钩时和出水时的快乐。不得已而舍之,不舍之而舍之,心很痛,却无奈。

酒真是个好东西,但少之无趣,多之失控而伤身。饮至酣时,又很难把握。但在这美丽的自然风光中,只管尽情的痛饮。这就能让心血沸腾。从你的心中脑中,甚至于四肢混身上下,神展出无数的触角。它如藤蔓般的延伸,延伸到自然中的山山水水,花草树木,昆虫小鸟,甚至与天空中的朵朵白云。让你去触摸感受自然万物那鲜活的生命,和那生命跳动的脉搏。最后便于万物融合。喜情于它们生命的长青,悲感于它们生命的泯灭。即使是躯壳,躯壳中的粉末,也能看到它们的灵魂不散,而凝成绿的纤弱生命。

酒真能让你长精神,让你在自然中通灵万物。于是驾酒韵的长风,独自仙人一样,悠悠然的越过大堤,步入五泉山少有人迹的山林中。带着爱丽丝的好奇,去寻觅隐者的智慧,化作自然的一滴血,跳动于山林的脉搏中,倾听万物的心声。

大坝的对面,蓬勃着呼伦贝尔特有的樟子松林,漫山遍野,上不见峰,左右不见边,山之大超越心房。踏着松软的山地,穿过林边密草。疏朗的林间,把你带到一个清静纯朴真实的世界。松间不挤不阔,棵棵挺直俊秀。树下稀稀高草,耸立于薄云一样的绿色苔藓间。一脚踏上,蓬松密实的绿藓,立时复原。于是便轻手捏脚前行跋涉。

爬上缓坡,眼下低地突显一片明晃,仿如仙境中的海市蜃楼。又恐于飞碟隐地,奇于往,惧于伤。立地踌躇,心寒而冷。终缓于前,竟是一片落满枯叶的水面,阳光而闪烁。山势陡洼,不知水势深浅,惟恐一怪物突地越出水面,而惊吓或加害于生命。立片刻,却无大碍。水面静如封冻。但心中微恐,不敢久留,便绕势而走,继续登山。

又一谷顶,有一臃肿巨松,底多粗枝,如巨刺四展,层层向上,渐细渐短。此松肥壮如山,稳如峰。松下多塔针叶,巨圆如碟,中厚外薄,松塔炸开,如花绽放塔隙小松,嫩如小黄瓜纽。生命之光如林间阳光暖人希望。驻足拍照不舍而去。

随势而上,又见山一凹处,层层樟松中,紧紧包裹凹底密密的白桦。白华顺势而长,天然而成。虽手臂粗细,却窜天的生长,如小小的火山口,喷出似火焰一样的俊俏的白桦丛。这密密丛中,或三五成群,或八九一簇,向上成长,树冠向外扩张,团团护立,互守着樟子松林中的立足之地。与樟子松共风雨历寒霜,顶冰雪。独创风景于一隅。余静听白桦与樟松的心跳共鸣,看其和谐相处的美丽风姿,赏生命和平之灿烂。

兴奋之余,斜插松林,山势起伏向上,山林忽密忽疏,林间树木笔直挺拔,清新的空气,爽朗而温馨的景致,让人静悄悄的行,静悄悄的想,静静的嗅着山林吐纳的气息,洗涤自己疲惫而烦躁于得失的心灵。

忽遇缓坡高密的松下,微暗有密幼松如群童,散布其周,细直如竹。近看却棵棵失润色,枝枝无绿叶。触之却脆声而折,似娇弱不禁风。方知已失去生命。然立而不倒,如新疆小河沿的墓桩,是否恋着世间,不忍化为灰烬。细想之,一切植物均需阳光,水和养分。这里水和养分充足,而高处树冠相连,已无空隙透射阳光。幼松失光如失呼吸,而窒息死亡。生命的残酷,让人心寒身冷。这是弱势的死亡。但试想,这批幼松如真的长大窜天,与高松竞相空下,那定会有另凡残酷的死亡。有限的空间,只会养育有限的生命。这让我想起了北极的旅鼠,成群结队的奔向海岸,溺身于大海。悲壮是为了种群的繁衍。而这里,方寸之地为了生命,而舍弃生命,弱势是一种崇高,更是一种伟大。平凡不起眼的幼松,生命弱似一只小小的蚂蚁,但为不妨碍高松的生长而停止自己的生命,这难道不像残阳一样的悲壮而辉煌吗!小小的枯树竟让我的心也变的沉重起来。

走,沉重的走。松林之中,又偶遇白桦。一根生五干,干向四周昂长。疏朗的枝,稀稀的叶,如冰雹袭过,残肢败叶。但树皮润白,树叶碧绿,正在自然生长。几丈之外一根四干枯萎,一干从根处折损仆地,呈原形断裂块块。近视之,皮裂内已腐,成粉粒。恶之,怜之,哀之。不知而惘然。再前行,几棵枯树交织于绿色苔藓之中,黒枯形如干尸。而一端绿色包裹,中生小草,秀美其上。旁则断根皮中,粉末里的蒿草葳蕤生长,定似冬虫夏草一样的珍贵。树身已死,枯木已腐,但生命不熄。可见自然生命,生于死,死于生,生生死死繁盛于地球。我不禁崇敬起生命来了,崇敬生命的毅然决然的舍弃,舍弃生命后的一片绿色希望。

密林中的我,卑微的如一粒木尘,沉甸甸的心,也如密林深处缕缕斜射的阳光,轻盈而飘荡起来,飘荡于自然的生命长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