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剪纸

母亲的心灵手巧在老家乡下是出了名的。母亲会刺绣，会蒸花馍，会纺线织布，会扎花圈做寿衣，但是母亲最拿手的是她的剪纸，一张纸，一把剪刀，须臾就会剪出一副栩栩如生的画来。母亲最擅长雕琢人物动物的表情，剪春节逛灯会的窗花，母亲在男孩女孩脸蛋上添两弯月牙，人物立刻喜庆起来，剪荷塘里的荷花，在花瓣上飞一只展翅的蜻蜓，整个荷花图就生动了许多。母亲还有个绝技，母亲一辈子不识字，但是拿着剪刀在一张纸上扭来扭去，不一会就是一副字，或“福”字或“囍”字，抑或是“寿”字，母亲的这个技艺令很多人诧异又赞叹不已。

曾经有一段时间，母亲摆过一阵地摊，卖布鞋，鞋垫，主要还是剪纸，剪的字幅，窗花摆了花样在摊上，母亲就坐在摊后面，刺啦刺啦扯着麻绳纳鞋底，不时有人过来选几幅窗花拿走，一副两分钱。有家里老人过寿，就拿了大张红纸

找来，母亲便放了手头的活计，接了纸，拿了剪刀，左转转右转转，纸屑纷纷扬扬落下，片刻母亲就站起来，红纸在母亲手上抖抖，苍劲有力的“寿”字已经完成了，来人便放一毛钱在母亲的摊位上，高高兴兴地走了。

有时候，有人家嫁娶，定了窑里的窗花，新房的窗花，还有墙上的喜字，给了钱，说好了日子来拿。这时候，母亲就要加班加点赶活，有时候，半夜醒来，昏黄的油灯拉长了母亲瘦弱的影子，满屋子剪刀噌噌的声音。有一次，母亲给邻村人家儿子结婚的剪纸备好了，天黑尽了，也没有人来拿，母亲就喊放学的我陪她送到邻村，原来是次日儿子结婚的人家，八十岁的老人一高兴犯病了，大家手忙脚乱的把老人送到卫生院，母亲看着这情形，只得和我帮忙把剪纸都张贴到位。父亲病故前的九年，母亲就靠着剪纸的小摊，艰难地维持着我们一家大小的生活。

前几年，撤乡并镇的时候，镇里邀请母亲剪一组庆丰收的剪纸，母亲的眼睛做过青光眼的手术，视力已大不如前了，四副画面，母亲戴着老花镜足足剪了一个礼拜。最后母亲的剪纸得了手工艺类的二等奖，发了两本精美的册子，我把印有母亲剪纸的那页翻开给母亲看，母亲高兴地合不拢嘴，边用手摩挲着画面边喃喃自语--我的花花居然印到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