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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谷

作者: 梦韵有荷2020/01/22经典散文

这次卖谷,是1993年夏天,正是我收到上饶师范专科学校通知书的那个盛夏。同时,收到的一纸薄薄的入学报到须知上写明:每学年交学杂费1200元。还有住宿费、保险费等,加起来要交1500多元。到了学校,还要买点日用品,加上第一个月的生活费,算了一下要一次性带去1800元钱。这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就是一个让人容易产生恐惧的天文数字。

在短暂的喜悦之后,父母因为学费太高而犯了难,陷入了经济困顿之中。这怎么办?我复读了两年,好不容易考取一个学校,不可能不读。而且,这张录取通知书,是我跳出农村改变自己命运的通行证,也寄托了祖辈为农的父母厚重的希望!在猪还小不能卖钱的情况下,卖掉家里的谷是父母筹措我上大学费用的唯一选择。

天还没有放亮,漆黑一团,父亲就早早地起床,到手扶拖拉机司机家里叫他把车开到我家的门口。

“牛儿、细牛,快点起来,拖拉机快要到了,起来帮忙搬谷……”,父亲刚走不久,母亲就把我和弟弟这俩个睡虫叫醒。“现在卖谷的人多,要早点去,不然,你爸爸要在粮站里过夜守粮了……”

由于这几天忙双抢,而且昨天做的是拨秧、担秧、插秧等农活,站直身子的机会不多,一天下来累的腰酸背痛,直到母亲叫醒都还没有缓过神来。我迷迷糊糊,艰难地睁开双眼,看到天还是黑的,没有放亮,一盏昏暗的煤油灯灯光在屋堂不停地摇曳,实在太困的我又在床上懒了一会儿。

随着“扑、扑……”的手扶拖拉机声音从远处传来,越来越大,我也的睡意也被动地慢慢褪去,从床上起来走到前门,看到车子的灯光在打转,司机把车倒好,让车斗对着我家的前门,停了下来。父亲从车上跳了下来,并招呼司机在家里吃早饭。

我粗粗地用脸巾洗了一下脸,与叫来帮忙的二伯家俩个哥哥一起吃过早饭,开始搬起谷袋来。

其实,为了将谷一次性卖出去,符合粮站验粮员认为的干燥标准,能在粮站里获得验粮员的好评,给个好价钱,我的父母在“晒”字上做足了功夫。在伏天里,父亲将谷担进担出,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谷要在晒场里用竹篾做的麻簟晒上好几天,母亲中午都不休息,翻晒着谷子,到了傍晚又要收起来,直到父亲放在嘴里咬的咯响分成两半为止。

晒干后,父亲还得用风车扇,把干瘪的秕谷和杂稗去掉,剩下的全是饱满的谷粒。在扇的过程中,用笸箩装好,母亲、弟弟和我用簸箕将谷装进蛇皮袋,在父亲过了秤记好斤数后再用禾秆绑好袋口。

在卖的谷里,那时分为公粮和余粮,作为小孩的我们不知道是啥意思。数字由大队的会计在交粮的本字里填好,是必须上交的任务,既使收成不好,也要上交,而且公粮是没有钱的,余粮的价格也很低,只有完成任务后,国有粮站才会按照国家的定价按等级进行收购。

将谷袋搬上车后,我们一干人坐在谷袋上,发动机一响,车子颠簸着就出发了。坐在上面感觉晃动的厉害,我非常害怕,胆战心惊,两脚蹬好低下的谷袋,一只手死死地抓住父亲的手臂,生怕将自己甩下去,掉在地上摔成残废。

到了离家十里路的众埠粮站,天刚放亮,才发现我们来得是有点晚,前面排了好多家,堆满了谷袋,大概排了两三百米左右。其实,有的人为了卖谷,整夜都未睡,在粮站排队等候。白天的农活让他们累的要瘫似的,晚上还要到粮站守粮排队卖粮。而且,伏夜里不仅热得难挡,还要忍受蚊虫的叮咬,防小贼偷袋,那种累苦真得是无法用文字来叙述。为了生活,他们只有坚毅,只有忍受,整夜就在谷袋上躺着,或与认识的人小聚,聊聊天,吸几口旱烟,将这难熬的热夜对付过去。

从车上卸下谷袋,粮站人员陆续上班,收粮员打开粮仓,开秤收谷。只见悠闲的验粮员若无其事似的,右手拿着一把有凹槽像刺刀样的铁钎,刺进排在前面的谷袋,再取出来时,钎槽上装满了谷,他把谷倒在左手手心上,眼睛看一下谷的成色,熟练地用右手捡出几粒放进嘴里咬,然后就走到收粮员那里嘀咕一下,这样就可以给谷定质定价了。所以,老农们对他十分地客气,一点儿都不敢怠慢,有的递上一根香烟,有的干脆到店里买上好的烟往他裤袋里塞,以争取一个好的谷价。毕竟那年头卖粮只能卖给国有粮站,谷是否饱满、秕谷是否超出标准或谷的水份多少,都是验粮员一人说了算,卖粮的人根本不敢提出异议。因为他可以直接对谷的质量定等级,等级差了就会影响谷的收购价格。如提出“张三的谷子比我的湿,他的收下了,我的怎么还要晒?”等意见,惹得他不高兴,有可能今天都回不了家,晚上还得守粮明天接着卖。如与验粮员发生矛盾,验粮员说谷水份重不合格,那就要重新翻晒,更要累苦人了。

这又有什办法呢?那时的活路没有现在的多,可以出去打工挣钱养家。农人们再有头脑,也摆脱不了把自己拴在土地上的命运,从土刨食,依靠种田养猪来挣点额外的收入,不卖谷,哪有钱供我们这干儿女读书和家用。为了这几个用汗血换来的稻谷钱,也只有让自己累和苦了。

随着谷袋堆向前的移挪,到了下午快要下班了时候,终于轮到我家了。由于父亲找了熟悉的人即粮站的会计帮忙说话,验粮员对我父亲还比较客气。在父亲满脸堆笑,虔诚地向他递烟后,他把烟放在耳后,随手把铁钎插入一个塑料袋,再把铁钎退出,倒出钎槽的谷,朝谷看了一眼,便对收粮员说:可以收,上等。听到这话,父亲满脸堆笑,连忙向验粮员说多谢之类的话。而我们赶紧搬谷袋到磅秤上称重,父亲边搬边负责与收粮员结算。虽然累了一天,衣服被汗湿了干干了湿,但总算把谷卖了出去。

过了一个星期左右,父亲从粮站领到了卖谷的钱,再向姐姐及亲戚们借了一点,终于凑足了我上大学的费用……而我,到了9月7日,拿着父母种田得来的谷钱,担着棉被和几件衣服,怀着沉重的心情,到学校报到去了。

虽然父亲早已作古,母亲也年事已高,但每每回想起父母艰难供我上学的情景和这段人生经历,都会让我感到生活极为不易,在意念中决定用心珍惜当下的生活,把好正确的方向,用父母拥有的那份勤与朴去支撑自己,踏实走好人生的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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