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拾景
夏日,太阳炙烤下的田野是苍茫的,所有的作物都集中了一个表情,期待着雨露的降临。那表情透露的真诚给无边的田野增加了几分肃穆和恬静,揪着所有人的心。
苍茫中,矗立在田野中间的一棵大树却是慈祥的,它一如既往的摇动着枝条,用它茂密的叶子轻轻安抚着作物:雨露早晚会来,炎热是必经的磨练。它远离树林,兀立在作物的中间,在广袤平坦的田野上显得格外突出,俨然就是所有作物的领袖。
我们无法知道,是当年有人故意在大田里栽下的一棵树,还是有一棵种子被风吹到了这里;我们也无法想象它尚在幼苗的时候是如何只身抵御风雨,如何躲过农人的耕锄;在它身边,不知道走过多少牲畜,也不知道避开了多少人的践踏,更不知道它远离同类要忍受多少孤独。可以想象的是,它独自走过无数个四季,默默地刻下了每一个年轮,风霜雨雪都被它化作了营养,闪电雷鸣被它当做了娱乐的表演。它见证了这片地界的一再变迁,它目睹过人类许多可说不可说的故事。集体化耕作的人们曾经在它的旁边乘凉,一家一户的劳作也把它当做临时休息的场所。它最早迎来曙光,最后送走晚霞,是鸟儿们中途的一个休息站,是农人心中的一座灯塔。在学者的眼中,它是一个哲人,一个在沧桑中浸透了的哲人。它所记录的哲理厚重的不能再厚重,因为那是从宇宙深处得来的信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思索的结果,是多少代人苦难与欢乐的结晶。在诗人眼中,它是一首诗,一首充满了伤感曲调的诗。因为它的孤独它的寂寞它的高傲都极大地符合了诗人的性格,诗性从它那舞动的枝叶间往外喷发。在数学家的眼里,它只是个数字一,很具体很抽象的一。它可以和任何自然数组合,而所有的自然数中都包含着它。它的身边,曾经路过无数种身份的人,每一种身份的人都有不同的评价。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它的离群索居。如果它也像别的树木一样置身于林子里,肯定会被整座林子淹没。恒河沙数,过眼云烟,一切都不会发生。
其实,很少有人能读懂它。它期期的目光永远对着远处的树林,它和同类的交流只能依靠鸟儿传递,它的心事只能说给农作物倾听,它每年都顽强的向远处播撒着种子,它甚至允许菟丝子爬上它的身躯。孤独,造就了它对所有一切的热爱。或许,它时时刻刻期待着在身边能长出许多树木,期待着自己也成为树林中的一员。然而,生长在大田里的它,这样的愿望注定是不能实现的,它只能孤独在这田野里,给夏日的苍茫重重的落上一笔,是感叹,也是落款。
这棵孤独的树,是田野里的一道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