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 匆
什么都是太快了。
匆匆的,不等人。诸如我们的生活,或者时光。
早上新沏的茶,还没有认真地喝上几口,忽然间就午后了,转眼就黄昏了。现在对于时光,我竟然不敢细细地推敲,它仿佛太过单薄,觉得像个气泡,我的手指伸过去,哪怕不会碰碎了它,也会让袖底的风,轻易地带跑了。
就如这个年,当我隔着三月鹅黄的柳丝去看时,它还远远在望,远得是那样的让人放心。其身遥遥若岫烟,淡淡飘渺若隔世。如此这般,人便可以不用太急,且去慢慢赏花吧,且去静静听雨吧,且去美美地迎接晨曦与晚霞吧。可忽然有一天,它就真的来了,到了。贴着我的肩膀,不知从那儿冒出来,咧着嘴巴说:我来了。
我真想一脚把它踹回去,乜斜了我的冷眼告诉它:你何以如此神速,我还没什么准备!
前几日,弟弟从老家打来电话,问我今年是否回去。我一时竟不知用什么话回他,只说:“再说吧,尽量回。”放下电话,我才知心底原是不想回的,所以才会这样说得模糊,说得婉转,让他听起来,不会觉得太生硬。可我,竟说不好,为什么不想回。
回,回家,在过年的时候。这样的事,说起来多么自然,多么平稳,我仿佛没有任何一点理由可以抗拒它的合理,那甚至是一种正义的,凛然的东西,不可动摇毫分。如此说来,我的不回就好像隐隐地含了一丝大逆不道的味儿。我果真是个凉薄的,抑或是无情的人么?
我向来喜欢四平八稳的感觉,那好像是一个正方体,摞在另一个正方体上,看起来是那样整齐,那样妥帖,而非一个圆,和另一个圆相切,薄薄的,让人担心。年,仿佛即是如此,它热气腾腾的来了,是欢快的,热烈的,明媚的。它把所有人提将过来,放在一个大圆桌旁,把被生活本已磨得快要麻木的热情,挤弄出来,欢笑一回。这原本是极可爱,极温馨的事。然而一过了初六,过了初十,它就要忽然无情起来了,复又把人一个个儿的都劝走,都赶开,回到先前的生活里去。我每每想起,当我过完了年,收拾了行装,挥手告别故乡的时候,我即刻间是那样的不快,那样慌乱,甚至有一些后悔。心里仿佛在说:我下次,再不来。
可是,年,总是好的,新的,分明暖了人的。它是大红的,是喜庆的东西,是别的东西难以替代的。它可以让人放松,获得休整,感受平常的日子里,难以感受的亲情与暖意,这有什么不好。我,大概就是觉得它太好,太美,总想着让它多呆一会儿,再多呆一会儿。
但它,太快了。
这样好的年啊。匆匆的时光,你何必不善意的忽略了它,好让它慢慢的来,再慢慢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