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冬

我的家乡湖北省十堰市房县大 山区，门口的菊还在零星的开放，柿子上挂满了灯笼似的柿子，天气却一天比一天冷，毛衣终于抵挡不住外面的寒流了，孩子们都换上厚厚的棉袄走在山路上，山高风大，缭乱着山里汉子的头发、衣襟，汉子刚点燃的一支烟迅速缩短，啪的吐出去，骂一声：这狗日的风。鹧鸪鹧鸪，一团寒气藏山中。

这个季节的大山是宁静的，宁静的如同沉在溪水里的一块鹅卵石。先是小雪，而后就是大雪时节。虽然没下雪，但河结冰了。霜降、寒流汹涌而来，晚上的西北风吹着吓人的口哨扑打得窗户哗哗地直响。这时候，主人就不由地盘点起一年来所获得的累累果实：坛子里满满的泡酸菜，瓮里囤里冒尖的五谷杂粮，土窑里的洋芋，柜顶上的红薯，老南瓜，圈里肥胖的猪羊。自食其力，苦中有乐，一生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农人们牛的像一个富翁，心里很舒坦很踏实，热炕头上睡得十分地香美，只等着在外打工和上学的儿女们早点回家过年。

冬天山脚下的村庄看似不动，却在内核里散发出声音和气息。它们有时严谨，有时随意，有时伸展，有时蜷缩，有时潜入无边的深黑之中，有时展现在冬意凛然的空气里。村庄是坦然自若的，依旧带着植物、昆虫及泥土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提及火炉，便会想到儿时学校的火炉，暖暖的韵味氤氲在脑海。我的小学与初中，是在老家农村读的，冬天里的教室很冷，玻璃上结满了一层层的冰花，屋檐下吊坠着雨帘般的冰棍。为了取暖，每个教室里，会安放一个火炉，在讲台一旁的位置。

一下课，大家会一拥而上，围在火炉四周，暖手暖脚。炉上蹲着水壶，咕嘟嘟冒着热气，烟囱被烧得有点红，我们一边搓手，一边跺脚，围绕在火炉旁，嘻嘻闹闹。 走过山里的路，弯弯曲曲，置身在茫茫的雪地里，静静的停留，如风吹落叶一般，飘送这里，折下一枝红梅，闭上双眼，在这雪地里默默的守望，游子的心房，被雪抚慰下的心灵，开始安静。

山里的冬天是一种刺骨的冷，我常常感受到温暖的存在。是山里人的热心，厚道，一点点驱走我心里的严寒。　尽管有的银杏树抖落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一览无余地裸露在人们的视野，但也未曾见它有半点尴尬和羞涩，依旧若无其事地昂然挺立着。树下，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金黄色地毯。如若可能，我真想躺上去闭目养神，沐浴着冬日暖阳，做一个最惬意的美梦。

冬天的山赤裸着情怀，让你看得见坦诚，它没有伪饰的单调，会让所有喧嚣的欲望还原为空静，就如眼前的这座小山村，它玲珑地躺在山的怀里，让人屏住呼吸不忍打扰它的安谧。杨树林枝干摇摆的声音是最清丽的交响，每当有风从其间穿过，便奏出干净纯粹的音乐，　如果你有机会进山做客，家家户户都会敞开两扇门——屋之门和心之门，真诚而热烈地欢迎你。最隆重的要算虽不豪华却也丰盛的农家宴席，主妇麻利而干练地把饭菜端上高椅长凳围拢的四方桌，供你享用。这时，主人也才有一次难得的开荤。请辞间，男主人早已挽袖抖腕，将肥肥厚厚的大肉，殷殷地夹进你的碗里，如果你不受，还会强力将肉和你碗中的饭拌匀，直叫你非吃不可。然后，自己也同样来一块，百分之百地乐享美受。如果你会喝酒，不论酒量大小，主人一定会用自家酿制的包谷酒陪你喝个天昏地醉，不醉不罢。山里人生活困苦，他们坚守热情，善良，诚信。他们的品德就像山里的雪一样，清莹纯净，没有一点点杂质。他们默默生长在山野贫瘠的土地上，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平淡的走过一生的旅程。

古老的家乡，不经意间就融入了现代的元素，以开放的姿态接纳新兴的物事。家乡的逶迤连绵的群山书写着雄浑的篇章，生机勃勃的土地铺展着华丽的画图。青山红土地，碧水清幽谷，如画的风景比比皆是。这里已成为养生的福地，这里更是心灵的家园。山里的空气中富含氧离子，这里百岁老人处处可见，长寿之乡名不虚传；明净清澈的山泉被称作剐水，喝到肚子里，把油水都剐了去，几天不吃肉，心里剐得慌，这里见不着腆着大肚的人。惬意的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都喜欢安静。出门带一个自制的烟斗，找个温暖的角落。一边晒着太阳，一边 “叭哒、叭哒” 地抽着旱烟闲聊。直到孙子们端一大碗饭过来，吃完饭还继续和同伴们下棋、聊天，消磨时光。一直等到太阳快落山才会夹起饭碗哼着小调悠然回家。山里人冬天的生活很有乐趣，人们习惯把猪肉分割数等分，拿到室外蘸上水摆放在案板上，然后，再往蘸水的猪肉上扬上一层干净雪，雪粘在肉上，再蘸水，在寒冷的冬天猪肉的外表可瞬间结成薄薄的一层冰，这里俗称：“挂蜡”。在大自然赐给的便利条件下，人们通常把“挂蜡”的猪肉存放在室外仓房里，放入大缸内或木箱里用干净雪埋上，为了防止透风，上面喷上水结成薄冰，用时取出来的猪肉同新鲜猪肉相媲美。

农村人最懂得满足，善于从平淡的生活中去体味幸福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