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为了看清楚我的样子,那三只小小鸟雀一齐向屋里的我飞来,由于用力过猛,飞到我近前,稳不住身,飞过屋脊去了。越过我的瞬间,我倒是清清楚楚看见了它们腹部上灰灰的羽毛;腹部还一起一伏的呢,像个小小的发动机。在我愣神之际,它们又折了回来,荡了开去,一圈一圈地盘旋着,实在让我疑心它们是在圈画着它们的势力范围。这样的话,我是圈里的,还是圈外的呢?它们一次又一次靠近我,大概是要实地考察我的可靠程度。我甚至看清了它们黑黑眼睛里的探询,探询里的小小光芒。
其实,它们都在向我靠近。
你看,今天的银杏叶片就比昨天的放大了一点儿,往深里绿了一点儿,更精神了一点儿。只要一抬眼,我就能满眼嫩绿,满眼生机,而刚刚过去的整个冬天,即使我展眼十万八千里,也看不到一星半点的绿来。而我今天又比昨天更能清晰地感受到它们的努力。
我这样慢腾腾地叙述,实在赶不上它们向我走来的速度,它们快过了窗外那条路上的任何一个行人,快过了我笔下的任何一个字。南风徐徐,大片大片的油菜花一次又一次地更新着自己,它们的金黄汹涌,任谁都赶不上黄金的步伐;你让我挑选一个动词,来捉住青青麦苗向上、向碧的生机。很气馁地告诉你,我努力过了,都失败了。我只好将注意力放在那些行人身上。
南来的、北往的、南来一阵又北往一阵的,三轮车、摩托车、电动车,背着书包的学生、赶往田地的农人,红的、黄的、银白的、黑得发亮的……
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我的叔父!他向我走来了,他是一定要走进我家、走到我面前的,并且我们叔侄俩要有一次长谈,推心置腹的。昨晚上,突然接到他的电话,我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因为一点点过节,我们之间冷场好长时间了。他打电话说,春天了,青菜、大蒜都要抽薹了,韭菜要拔茎了,趁它们还没缓过劲来的时候,多带些给我们吃吃,再让一段时间,菜园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可吃的了。这个电话,我等了一个春天、两个冬天,想不到它和第二个春天一起到来了!
叔父弯着腰身,身体前倾,显然他的三轮车被装满了。跟他周边的一切比起来,他缓慢得跟一只蜗牛差不多。我想,他有他的骄傲,他慢,但是他慢得有重量。我还看到,因为这么长时间亲情的积攒,整个清晨甚至都稍稍向叔父倾斜了过去。
我赶紧下楼,去帮衬着叔父。我们叔侄俩一起向前走的情形,肯定会成为别人窗前的又一道温馨美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