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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雏菊

作者: 石也非石2013/07/06散文随笔

安徒生有这样一篇童话:

乡间有一条大路,路边有一座别墅,在别墅附近的一条沟里,长着一丛美丽的绿草,绿草丛中长着一棵小小的雏菊。太阳温暖而光明地照着它,它时时刻刻都在不停地生长。一天早晨,它的花盛开了,光亮的小小花瓣,围绕着一个金黄的太阳的中心撒开来,尽管它生在草里,人们不会看到它,它也许要算作是一种可怜的、卑微的小花,但它却是非常高兴,因为它可以把头掉向太阳,瞧着太阳,静听百灵鸟在高空中唱歌。

生命的存在、成长,以至开花、结果,是一个多么伟大的事件啊。雏菊也同样把花开的那个星期一当作一个伟大的日子,这一天,小孩子们都上学去了,当他们正坐在凳子上学习的时候,那朵雏菊也就坐在它的小绿梗上向着温暖的太阳光、向周围的一切东西,学习了解上帝的仁慈。雏菊虽然不能够说话,但它在静寂中所感受到的一切被百灵鸟高声地、美妙地唱出来时,它就怀着尊敬的心情向着这只能唱能飞的幸福的鸟儿凝望,但它并不因为自己的不能唱歌和不能飞翔而感到悲哀。--"我能看,也能听。"它想,"太阳照着我,风吻着我。啊,我真是天生的幸运!"

栅栏里面也长着许多骄傲的、香气越少却越装模作样的名花,比如那棵牡丹吧,它总是想尽量扩张,想要开得比玫瑰花还大,只可惜它不懂得一个人的伟大并不在于它显得有多么庞大啊。那丛郁金香呢,它最为富丽堂皇,所以它就立得挺直,好叫人能更清楚地看到它们。小雏菊并不因此而对它们怀有恶毒的妒忌,相反,它心里却在想:"感谢上帝!我离它们那么近,我能有机会欣赏它们!"

雏菊自有自己卑微的幸福和快乐--百灵鸟没有飞到牡丹或郁金香上面去,而是飞到了草丛里微贱的小雏菊身边来了,这只小鸟在它的周围跳着舞,唱着歌:

"啊,草是多么柔软!请看,这是一朵多么甜蜜的小花儿--它的心是金子,它的衣服是银子!"

谁能体会到小雏菊的幸福呢!因为它真的有一颗看起来像金子一样的黄心和好多白得像银子一样的小花瓣。而且,百灵鸟用嘴来吻它,对它唱了阵歌,又向蓝色的天空飞去了。

小雏菊怀着一种羞怯而又快乐的心情,向花园里的花儿望了一眼,那些花儿一定看见过它所得的光荣和幸福,它们也一定懂得这是多么愉快的事情;但郁金香还是那样骄傲,它们的面孔也仍然很刻板,牡丹花仍然是头脑不清醒,它们总是自视甚高,自寻烦恼。

当郁金香被一个小姑娘用一把明晃晃的刀子砍掉时,雏菊为自己是一棵生在草里的寒微的小花而感到庆幸。太阳落下去以后,它就卷起花瓣,睡着了,它一整夜都在梦着太阳和那只美丽的小鸟。

后来,非常不幸地,百灵鸟死了,孩子们为他举行了一个隆重的葬礼,他得到了尊荣和许多眼泪。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最关心百灵鸟、最愿意安慰他的却正是那棵默默无闻的小雏菊。

这篇名为《雏菊》的童话,美丽单纯,富有诗性,蕴含哲思,让人温暖而又带着点感伤。我本来想对它做一番取舍的,让我的叙述在小雏菊"一整夜都在梦着太阳和那只美丽的小鸟"这个地方结束,可反复几遍读来,就觉得释然了。人生是什么?命运是什么?我们何苦一厢情愿地回避生活中固有的残酷呢?那朵雏菊尽管不被人所注意,但它拥有一份感知爱、感恩生活的力量,拥有一份对他人关切和仁慈的余裕,所以它能够与他人建立起一种善意的关联,过着一种真实而诚恳的生活,那么它即使"被扔到路上的灰尘里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