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那场雪

一

那年，最后一场圣洁的雪，从遥远的天堂抵达我的内心。于是，我怀抱着爱情开始走向春天。

雪地上的脚印，像在洁白的稿笺，刚刚被我写上最钟情的文字。

当雪花的手指拂过我的诗歌后，有一匹幼马在平原上撒开四蹄奔跑，我听见冬眠的大地已悄然睁开眼晴……

突然，就有无数的青青小草，从我的脚窝里探身而出。一位千年前的古朴少女，那绿绿的身影，闪过梅关。

二

那些被雪花覆盖的秘密，惟有梅丛洞悉；梅朵扬起朵朵春风，苏醒的魂魄携着阳光远道而来。

我看见鸟儿也飞过天空，弧线撩醒了我的衣领和灵魂。

从岁月深处飞来的鸟儿，又向岁月深处飞去。何人知晓，那声诱我而来的燕鸣今安在？

风把雪吹送成翔鸟，让我看清了雪花美丽的容颜。月亮和星星是沿路铺开的呓语，纷扬着空灵和盎然，如此迷离，如此热切，仿佛生命最初的呼唤。

那一朵朵尽情展露雅致纯粹的舞姿，或许是春日的蝴蝶，一定是飞错了季节，翩翩而来，不经意撞击着冬天的心扉。

三

而冬日曾闭上了温馨的花蕾。谁把爱的步履，揉进冬之梦，又把开始变暖的月亮，高高地举过头顶，如擅长表白的素笺，让诗歌柔弱的羽毛正把大地温暖，让心底的那片阳光涨满了春天的花园。

该是怎样一位清丽脱俗的女子呵，从远古一路走来，岂止是为了纯净一方天空。纤纤玉指，撑开阳光的栅栏，暗香盈袖，温润我心房的痛楚。

是否信念与坚贞在哪里落地生根，梦里梦外便在哪里响起花开的声音？

四

是否，还有许多暗藏的忧郁跟随永不停的脚步，跨越梦境里的梅朵，那被梅香缠绕的情感，能呼应一个人手心里蕴育的轮回么？

那场雪后，我的心灵豁亮了许多。我想到了左手，它是否跟一个俊俏的女人有关？最初的柔软，却印不到最终的心上。

生命是脆弱的，如同草叶上一滴雨露，或者是一瓣雪花。

乘一瓣梅花飘下，思念的舟，驶向零落的花季，泊在流血的伤口。

在春燕回归的季令里，以生命做代价回报水的柔情。

五

今冬无雪，是什么仍在轻轻叩击着窗棂？又是什么将洁白的稿笺弄成模糊的一片？

而在城市的烛光里，晶莹的月色模糊了车灯寻觅己久的眼晴，久违的歌声愈走愈远。淌过今夜，又是一个黎明。

曾经的雪，光洁、谦逊、纯真，却放射着寒光，持守多情的神祗，让我不敢轻易走近又不忍离去，只好站在回忆里，只好在心灵的伤口上写下美好的颂辞。

六

怀念是从雪花身上浸出的汗水，一滴和另一滴相逢，使我刚才干皱的皮肤，一下子丰润起来。

那落雪的小路上，密织的光阴向我靠近。春天的血液与光芒四射，我听见沙漠开始变成河流，波浪变成了山峦。

风雪千年，我等待的是不是最爱的妹妹？花开蝶飞，她是不是我今晚醉香梅朵？

七

谁又在洞穿鸟鸣，却忽略了花香？

在梦的枝头，梅的唇间，使一些美好的句子无功而返，身体渐冷，掀起冬天刚强而隐秘的恋歌。

隐痛来自远逝的岁月，谁还在泛黄的信笺里仰望那血红的梅花？

又有谁在寻找第一瓣驻足梅蕊的雪魂？

八

许久以来，我就站在这样的雪景中，并保持着一种伤感与怀念的姿势。

即使无雪的冬天，仍想推开窗子。那黄昏里晃动雪花的影子，唯美、浪漫而又伤感。

如今还有谁为雪花感动和守望，并让灵魂紧紧跟上？

九

因为天空，因为梅香，因为春天，让我屡屡怀想雪花。

那份刻骨铭心的缠绵走失在另一种时空，以及轻易带不走千古相守的蝶影，正四处寻找绽放在梅丛中那朵花的诺言。

一缕星光从眸子里淌过。手掌上的指纹镶嵌着一生的泪水。

那一瓣雪花，就在我的身体里卜潜下来，想把我带向春天。

十

但我心中的雪花，永远晶莹、浩瀚、明亮，容不下半丝阴影和杂念的亵渎。

当梅朵再不能映照雪花的光芒，梅水河边，一种善良的盼望在询问，谁来偿还雪花的明亮和温暖？

在冬天的路口，消融的风也在呼唤，所有羡慕的目光里，就有无数的青青小草，还有一位千年后的少女，那绿绿的身影，正要闯过梅关。

至今，我还难以忘记手与手以外的故事，不带乡愁的流痕，没有无悔的清泪。

雪啊！你的零落的花瓣已在我的心灵上完成了闪光的生命。

虽很渺小，但一朵雪花与一片天空，无不喻含同样的博大。

虽很短暂，一朵雪花与一个冬季，一如梅花美好的片断与故事都是一种存在，让融于水的万物繁衍着前世和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