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春
立春已将近一月。照例刮几次春风天气就该暖和了,然冻风时作,余寒犹咧,感受不到春天的气息。前几天还有人说今年恐怕要有倒春寒,倒春寒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反春,“反了春,冻断筋”。我穿着棉袄瑟缩着,脚上穿着棉鞋,头上戴着帽子,脖颈上还围着一条长长的围巾,藏头缩颈,手本来就见不得寒,一见寒就冻得跟冬天的红萝卜似的,我不断地往手上哈着气以图手上得到些许的暖意。
一阵暖风把春天吹来了。这个时候我才留意到道路两旁的柳树已泛鹅黄,杨树的枝丫上也结出类似花骨朵之类的苞,过不了几天柳树就会抽出嫩绿嫩绿的镰刀叶,杨树也顺其自然的结出絮状的“毛毛虫”。小男孩爬到树上折下柳条编织成草帽,做成柳笛,他们欢快的戴上那草帽,柳笛依依呀呀的吹,兴奋的迎接春天。小女孩们也有会爬树的,她们折下柳枝,采几朵迎春花,编织成漂亮的花环,看着那些漂亮的小公主们戴着美丽的花环,花环上的小花在阳光的照耀下像小星星眨呀眨的,她们张开欢呼的双臂,长发随风飘扬,像一群天国的小天使。
“风乎舞雩咏而归”。春风像剥洋葱似的把我们的衣服一层一层剥下,羽绒服、保暖内衣,棉裤、棉鞋统统脱掉。穿上牛仔裤换上轻便的板鞋。麦田里的麦苗被春风吹的墨绿,墨绿的麦田哗哗、哗哗的响,像是赞美春天的大合唱;小河里春水荡漾着情人般脉脉的眼神,不由得惹的满河的鱼儿拍打着水面,荡起层层的水波,像春天魅丽的笑容。小伙子们牵着姑娘的手,麦田里,小路边,他们踩着泛绿的青草,每一脚踩下去都能闻到青草的芳香;他们拉着风筝线放风筝;他们来到小河边捡起瓦片在春波荡漾的小河里打水漂,瓦片在小河里打水漂,激起的晶莹的小水花,呵,春水也开了花。
燕子从南方回来,飞入寻常百姓家,找到去年的旧巢欢欢喜喜,找不到去年的旧巢唧唧咋咋不知在说些什么。它们还没来得及调整一下旅途的艰辛就又忙碌起来了。“谁家新燕啄春泥”。听老人们说,每个秋天老燕带领着雏燕为了躲避北方的严寒而飞到南方,第二年开春,老燕又带领着自己在北方哺育的雏燕飞到北方,然而,那时老燕实在太老了,它因年老体衰而喋血在归来的途中。所以归来的已经不是去年的哪一只,这时候北方的雏燕已经在南方长成了老燕,它依旧领着自己在南方孵化的雏燕回到北方寻找旧巢。到了秋天,老燕还会死在飞往南方的路上。就这样,它们为了追赶春天的脚步生生不息,无数的燕子死在追赶春天的路上,可是它们依然在追随着…我第一次意识到通往春天的道路上其实掩藏着无数燕子的尸体,它们怀着对春天的向往,带着自己的梦想客死途中,不知道雏燕们看见父母的尸体会不会伤心的停下飞翔的翅膀,如果是那样,它们永远找不到春天的足迹。就这样,一代代的燕子带着自己的信仰从南方飞到北方,再从北方飞往南方,看似动人的景象却是每只燕子必将踏上的不归路…春天的梦想原来竟是由血和泪铺成的。
然而,你看,燕子们轻快的啄起春泥,衔起树枝,扑打着翅膀给自己筑巢。它们没有被生活打败,生活还在继续,春天依旧是最美好的季节。它们修好自己的旧巢开始抚育雏燕,并告诉它们,到了秋天我们一起飞往南方,那里有更明媚的阳光,而我很可能死在路上,你却要继续努力飞翔…
每次看见燕子们唧唧咋咋总以为它们在拉家常,其实不是,它们在相互鼓励对方,每只老燕都知道自己会死在路上,可是它们依然互相鼓励。它们祝福对方,并从对方那里得到祝福,像每一颗得到上帝祝福的干瘪种子都可以结出丰硕的果实。
小时候走过的那条通往小学的路上现在应该被鲜草铺满,草丛里也一定开满了无数的迎春花,就像漫天的星星。小孩子们沿着我曾经走过的脚步,背着书包,手里牵着风筝线欢呼着去上学。几只无聊的麻雀先是丈量春天的高度,又开始丈量春天的宽度,一年四季,它们丈量了无数次,也讨论了无数次终究也没有得出个答案。它们不曾追随过春天,它们没有像燕子那样用自己的生命去丈量春天的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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