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归来即故乡
记得儿子小时候,有一次仰起头,看着电线上十几只鸟问我,这是什么鸟?我说,是燕子。他说,还是第一次见呢。我说,燕子春来冬去,是益鸟,吃害虫呢。你看,它们在电线上,多像五线谱上的音符啊。
儿子又问,燕子从哪儿来,又去哪儿呢?我说,燕子有家燕、金腰燕、雨燕等,家燕和金腰燕在云南和东南亚越冬,越冬后去别的地方繁殖生活。雨燕四五月份来南方繁殖,繁殖后日夜飞行,跨过欧亚,去非洲越冬。雨燕一生都在飞,可以边飞边睡呢。
儿子再问,雨燕为啥要去遥远的非洲越冬呢?一生都在飞,多艰苦啊。我说,鸟和人一样,在哪儿生活,是由习性决定的。所有的鸟都会飞,鸟不飞哪配拥有一双翅膀?鸟渴望自由地飞,飞来飞去才快乐。儿子似懂非懂,哦哦哦地应着。
儿子生长在城市,燕子在他眼中,只是一种和麻雀一样的鸟。对于在小城或乡村度过童年的人来说,燕子不仅仅是一种鸟,还是故乡的一种符号。
大地转暖,我们便盼望燕子到来。家燕、金腰燕一般在房梁下、墙壁上营巢,衔泥麻线草,混以唾液,形成泥丸,用嘴从巢的基部逐渐往上堆砌,形成一个坚固的外壳。里面铺以软干草,巢口朝上。我们望着往年的燕巢空空,黄白色的巢泥似乎还粘着燕子的体温。我们坐在燕巢下的八仙桌边吃饭,似乎仍有雏燕在叽叽喳喳地叫,翘起喙黄的嘴巴,等待母燕喂食。
家燕和金腰燕都身着深蓝色花衣。家燕喉部白色,腹部纯白或橙色。金腰燕从喉部到腹部有深色纵纹,腰橙黄色,像金腰带。它们穿着开叉的燕尾服,有的在田野翻飞,有的在电线上"一"字队形排开,像在等待演出。雄燕在电线上、田埂上、空中抖着燕尾,撒开翅膀,露出雪白的腹部,向雌燕展示,三五天它们便结偶完成,交配孵卵。它们衔泥,筑新巢,补旧巢。
绿树掩映的时候,燕子在忙着叼食育雏。天还没麻麻亮,燕子就开始觅食了,屋里一天进出几十次。叼着虫蛾、蚯蚓,喂给巢里的雏燕吃。雏燕从巢里探出头,一伸一缩,张着嘴唧唧叫。
燕子有吉祥的寓意。听老人说,燕子是不能捕的,燕巢是不能捅的,捕了或捅了,会长满头瘌痢,遭人嫌。小的时候,一家人在屋里吃饭,燕子在巢里喂食。母亲说等树的枝芽齐了,燕子的羽毛黑了,它们就会回来,家再远也能找到自己的旧窝。
我在故乡生活的时光不算长,十八岁后就在城市读书工作,只是在春节时回故乡看看走走。前些年,故乡的老屋大多拆了,很少见到燕子。一些老人很是失落,说没有燕子,这家叫什么家啊。近些年,燕子渐渐回来了,闪着小细腰,快乐地叫着。黄昏时,燕子在电线上,十几只、几十只、上百只排成一行。
溽热的酷暑,燕子少了许多。少了的燕子,是雨燕。雨燕育雏两个月,开始迁徙。秋熟后,燕子就更少了。到了秋分后第五个戌日即秋社日,从地里刨食的人,杀三牲,祭祀土地神,感谢土地的恩典。
燕子是恋旧巢的鸟,喜爱泥屋木屋,一代代居住,一代代繁衍。看着细雨中斜飞的燕子,有说不出的美好。不自觉地咏起宋代陈与义的《对酒》:"是非衮衮书生老,岁月匆匆燕子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