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饭
聚会回来,李明心里像长了根毛刺,难受得脸色发青。原本发小约饭聚会,大家在一起喝喝小酒叙叙旧,说说某某小时候的糗事,欢声笑语蛮开心的,就在李明离席上了趟洗手间后,画风瞬间变了。
李明起身出包厢走向右角小门,王大贵尾随而至。昏暗的灯光下,他一手搂住李明的脖子,神神秘秘地将一个报纸包着的东西硬塞给他,意思是上头来调查的时候帮他通融通融说说好话。
李明愣了好一会,假装自己喝多了,醉眼朦胧,口齿含糊不清,一把推开发小,踉踉跄跄离开了酒店。
这件事令李明十分沮丧,心里堵得慌。“唉——”估计发小之间的感情伤到了,再见面彼此都会尴尬。
几天后逢周末,李明接到王大贵电话,说是省城的孟长生来了,约了时间地点聚一聚。没想到王大贵对早几天的事像没发生一样,电话里竟然听不出丝毫尴尬。孟长生是李明特别要好的发小。他们高中同一个班,成绩不相上下,后来又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学的是相同的专业。毕业后,李明从事相关专业的工作,并成了行业的技术权威。孟长生阴差阳错从了政,成了李明上司的上司。李明明白,王大贵如此热心出面张罗,看中的除了孟长生手中的权,就是李明的这张嘴。
放下电话,李明点了根烟就这么一直坐着。按理说,发小从省城来,还是分管这条线的上司,他应该主动赴约甚至买单,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犹豫着要不要赴这个饭局。
去?不去?李明手上的烟一根接一根。时间越往前走,他愈焦虑,直到手指头烧痛了,才慌忙把烟头丢掉。他决定了,有什么话明天摆在桌面上才是正理。
电话铃又一次响起。
“老李,你电话。”老婆指着电视柜上的手机。
电话连续响了几次。“吵死了,没做亏心事还怕接个电话。”老婆不耐烦了,说着去拿电话。
“就说我和钓友出去了,手机在家充电。”李明连忙叮嘱。
老婆接过电话,“找老李啊,他不在家。”电话那头不信,坚持要李明接听。
李明坐在沙发上,两眼盯着老婆,连忙摆手示意。
“他真的不在,早几天就跟钓友约好周末钓鱼,他不好失约,什么?不信?不信你来我家瞧瞧。”老婆有些生气,这人怎么就说不清了。
老婆挂了电话,又埋怨道:“我说老李,别人想攀上个当官的有钱的日后好办事,就愁找不到梯子。你倒好,有本事的发小请你吃个饭还不肯给面子,像人家求着你什么似的。”
“你以为那饭这么好吃?长生现在正管着我们这条线,有些项目是他牵线让王大贵搞的,这两天调查组就要到了。鸿门宴,懂不懂?”
老婆是个明事理的人,倒了杯水递给李明,不再说什么。
天渐渐黑下来,楼下响起了汽车喇叭声,接着,李明家响起了敲门声。
“怎么办?这么晚了,你钓鱼不该回来了?”老婆巴望着问。
李明踌躇一会,“就说我刚到家,病了。”
发小王大贵带着秘书挤进门来。秘书哈腰点头,手里提着礼盒。
“快走快走,长生来了,大家都在酒店等你呐。你别仗着是技术权威,连长生来了都抬不动你。”王大贵满脸油光,仿佛没睡醒的眼睛露出几丝不悦。
见李明躺着不吭声,王大贵躬身把手搭在床头,满脸油光的脸凑向李明:“我们好歹是穿开裆裤长大的发小,这感情自是非同一般。我希望关键时候你能帮兄弟一把,该说的说,不该露的一点也不能露。”
…………
李明在心里叹了口气,赖在床上好丑不搭腔。
老婆左冲右挡:“老李病了,头晕、心虚,全身发软,酒店的十大碗他无福消受,你就别费这份心思了。”
僵持半天,李明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王大贵无奈,只好怏怏离去。
李明看了看礼盒,朝老婆努努嘴。老婆心领神会,这样的场景她早已驾轻就熟,热情礼貌地把王大贵送出门,趁关门时顺手把“糖衣炮弹”往秘书手里一推——“嘭”的一声门被关得严丝合缝。
李明也不装了,起身喊道:“饿死了,吃饭吃饭。”
没多久,长生亲自打来了电话,关切地问起李明的病,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李明,你好大的架子,我在省城摸爬滚打混了二十多年,从没遇到过约饭约不动的。唉,本想我们一起吃个饭,好好叙叙旧,不过你现在这样子,算了——”
李明一手拿筷子,一手拿手机,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故作有气无力地敷衍:“对不起,我真的凑巧病了,你下回来我一定好好陪你叙旧。”
“算了算了,我知道你已经生分了,见外了,你在家好好养病吧。”长长的口气透出几分不满。电话掐断好一会了,李明还拿着手机怔怔地愣在那里。
不久。发小又打来电话约饭,还是老地方。
附近的发小都到了,唯独王大贵没来,据说被抓了。在省城的孟长生更来不了了,不是因为路途远,而是被“双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