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宠的风箱

“想当年，我的木工活可是顶呱呱的，咱油坊村做出来的风箱在洛阳市也是大有名气！”每次老贵伯对我说这话的时候，脸红扑扑的，嗓门便高了几分，驼着的背仿佛被拉直了，一点儿也不像八十多岁的人。

老贵伯的话勾起了我的回忆。记得小时候，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个风箱。风箱是一个长方体的木箱子，里面用鸡毛和一块四方形的木块组成，还有一个长长的拉杆，中间有一个圆孔，那个孔直通灶膛。拉动拉杆风直通灶底，灶膛便呼呼地燃起了大火。随着锅底下的柴火噼里啪啦响起，火苗往上蹿，像一个舞者在灶膛中尽情摇摆身姿。等那锅里的饭菜熟了，一股浓浓的香味便从锅里飘出来，热气溢满整个屋子。

风箱盛行的年代，老贵伯是村里的名人。他木工技术高，收费合理，人缘也好。村里人制作和维修风箱，都愿意去找老贵伯。那时老贵伯的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迈着八字步，走路哼着小曲。

鼓风机出现后，老贵伯和他的风箱开始失宠。煤球炉、液化气、电磁炉不断更新，风箱便成了古董，消逝在时代发展的浪潮里。但老贵伯固执地还用风箱和大锅灶做饭，他踢翻了胜利哥买回来的煤球炉，扔掉了电磁炉，还对着说他是“老顽固”的胜利哥亮出了棍子，父子俩剑拔弩张，彻底结下了梁子。胜利哥气愤之下，用大锤炸烂了风箱，逃回了城里的家中。

老贵伯恨得咬牙切齿，重新做了个风箱。春节，胜利哥带着礼物回家看望父母，老贵伯也不正眼看他，只是拉着孙子的手，把家里大灶上蒸的馍和炸的油货装在袋子里递过去，唠叨着家里的馍如何好吃，外面买的馍如何有添加剂，时不时还炫耀一下风箱配合大锅灶蒸馍的好处。那充满老茧的手拉动拉杆，风箱“嘎吱嘎吱”地响着，仿佛在弹奏一曲美妙动听的乐曲，让老贵伯沉醉于其中。

村里准备装天然气，胜利哥打回电话，让我劝劝老贵伯。我正考虑着如何劝说才能有效，却发现队长登记同意安装天然气的名单里，老贵伯的名字赫然在列。看着我不解的眼神，老贵伯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咋啦，你也觉得你伯是老顽固，老脑筋？”我也笑了：“你不是老顽固，你已经被幸福开了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