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你白头
君,你的青丝又落了几缕……
我将它们轻轻拾起,滑过掌心的温柔有微微的刺痛。你命令我丢了它,而我偷偷的揣入怀中。逃也似的离开,就像是得到了一件我渴求多年的至宝,你的发,我惜若珍宝。从我为你梳头的那天起。
我想,我想我早已忘记了我的名字,一如当年你将“白梳”这个名字给了我。
你说,你一直在找一个女孩,一个给你生命的女孩。已经找了好多年,我早已知道。
有一天,你激动的抓住我的双肩,告诉我,你已经找到她了。第一次,你的笑容清醇如酒,令我迷醉,心却微微的疼。我只是你的侍婢,一个为你梳头的人。
有一种狂想是一辈子的距离,即使来生提前莅临我的今世。我依然只能把你的发葬在我温热的怀里,让它们延伸到我的心脏,缠绕成你的名字。痛,生生世世。我在所不惜。
我看到了她,你找到的女孩。鲜红的嫁衣,倾世绝丽,揉进了世间女子所有的美丽。你的眼神是痴迷。我想,也只有那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你。
于是我为你,为你的新娘梳头。
世间的一切可以伤人,改变也可以伤人。我却淡如水,因为你的笑容是我生命里最美的光。她可以给的我永远也已给不了。
月光下,青锋如水,你的剑划破寂静的夜。拄剑跪地,酒坛凌乱的滚落满地。那样颓唐的美让我刺痛。
梳,不是她。你痛苦的说着。我阖上双眼仰望着冰冷的月。我的伤要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不是她,我早已知道。只是我以为,你爱的是她。
谁遇见谁本应是种宿命,我的遇见却是自己一直在挣扎着更改。想象有天可以是注定。
亭台楼阁,轩窗前过,她在为你束发。青丝如雪,垂泻满肩。我紧握着手中的白玉梳,能为你一辈子束发的再也不会是我。白头偕老是将我征服的借口。
我想,我要离开了。到一个任何人无法找到的地方。静静的把你的发埋葬,拾起我所有空守的痴狂。在遥远远方一辈子为你遗忘。
那是你第一次拥抱了我,因为我要走了。
你爱她吗?
不爱
那你因为什么而娶她?
因为我以为她是她
……
你手中拿的玉佩,那是你给当年那个女孩的。
仅仅只因为这个玉佩吗?
是的 我没有见过那个女孩的样子,当我终于可以看清的时候我再也找不到她了,已经六年了。我以为我找到了 却错了
你爱她
我的爱只是一个梦,那个梦永远也不可能了。因为我已经娶她了
……
有灼烫的液体滑入我的脖颈,抬手,我触碰到了你眼角的泪。你终于哭了。
梳,我不想你离开。留下来吧
我该走了,因为我也有我的梦,和你一样,我要去找他。
你惊愕,我微笑退开。转身,眼睛干涸好疼。六年前不惜一切卖身为奴来到你身边换来六年后决然的一个转身。
梳,梳,梳。
我听到了你一遍遍的呼唤。可是我再也回不了头。
当我流浪在丛山之巅,总是将头高高扬起仰望苍穹。
六年前,青草遍野。倒在湖中的少年全身是血。瞳孔木然没有神彩。他绝望的喘息着,奄奄一息。
她将他带回了山上的茅庐,用尽了庐中所有药草。照顾病重的母亲和救回来的陌生少年。
他的眼睛看不见,他也记不得自己是谁。
他给了她玉佩,他说不管以后她在哪,他都要找到她。即使他从不知她的模样。
那天起,豆蔻年华的少女爱上了深沉倔强的少年。
他不知道为了治好他的眼睛她典当了他的玉佩,他不知道当年不顾一切卖身为奴的少女只是为了要守在他身边。他更不知道,他找了她六年,她已守了他六年。
身份地位的差距让她的爱注定了沉默,空守绝望的等待,离开是唯一可以解脱彼此的结局。
……
当我低下头的刹那,所有不曾流过的泪水倾泻。
你的梦就是我,你不知。我的梦是你,我不能。
从此天涯两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多年以后的多年以后,枯树般的容颜,青丝如雪。
如果可以遇见,我仍会将你的白发轻轻拾起。藏在任何人任何事无法触及到的距离、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