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事

那晚，东兴，安静的清吧，当服务员端来一杯咖啡，不知为什么，我内心顿时慌急，那种焦灼感难以名状。呷上一小口，杯子上“雀巢”二字落入眼帘，哦，我明白了，那是一种浓浓的思念，从未有过的。许是因为此时在他乡，许是太久没有回宿舍吧，平时未发觉，我对他们的感情已在骨子里头了。

一

已经记不起他们是何时落户我家，印象中，有一天午睡被叽喳的叫声吵醒。推窗一瞧，顶楼阳台下（我这层没有阳台）排水管角处竟有一个不小的燕窝，两只燕子正站在窝沿边哺雏呢！

从此，看燕子成了我在家的一种习惯。

宿舍对面是一片鱼塘，远处是地势较高的农田。

若是早起，准能听到燕子的呢喃，还能看到燕子迎着朝阳斜翅疾行的身影，成双入对，自由自在。他们往返于田野与家之间，虽辛劳却乐在其中吧，我想。

傍晚时分，他们会呆在窝里喃喃私语，许是在交流今天在哪一片田头收获最多，哪棵树上的虫子最美味；许是在鼓励雏儿快快长大，早日独立；抑或在讨论小镇上的新鲜事……偶尔，他们也会反复掠过我的窗边，似乎在关心主人在干什么。甚至会顽皮地滑进屋里，绕一周又飞出去了，那熟练的动作精准的路线绝不会受到屋内狭小空间的限制。我想，燕子多聪明啊！

二

我想我跟燕子是有缘分的，单说名字。

年少时，曾为自己俗气的名字而烦恼。问妈妈，妈妈说名字是外婆取的。外婆解释说，“小燕”,有啥不好啊，“小”字好写，燕子吉祥又勤劳，你见哪一家哪一户不是敞开门窗欢迎燕子的呀？这说的倒是实在话，在那个年代，人们把燕访视为大吉，欢天喜地恭迎，小心翼翼伺奉，不仅宅第开放，檐梁裸呈，甚至夜不闭户。这一方面民风敦厚，治安环境好；另一方面是燕子勤早，方便其外出。想想，若能成为受欢迎的人，即使平凡又何妨呢？

当初取网名为“剪子”,大概也是缘于对燕子的喜爱吧。不愿露真名，就借其形吧。燕子体型轻巧，翅尖尾叉，开合似剪，就“剪子”吧。俗是俗了点，但亲切呀。后来，跟随潮流更改为“桐剪秋风”.有网友问，有何含义？我笑而不语，其实跟红楼梦没关系，跟元春也没关系，仅仅是舍不得“剪”字，便套用罢了。

三

小镇近年来治安不好，常有盗窃之事。我不幸被“光顾”两次。

第一次被盗后，先生决定做防盗网。我坚持说不要，要是做了防盗网，燕窝就被毁了，你也不忍心的。

我是于心不忍的，燕窝，也是家呀！它可是雌雄双燕点点滴滴吐唾的结晶，他们含辛茹苦衔来泥粒、草茎，凝成碗状，再精心饰以软物。窝便常见咳血滴红，这其中的用心与艰辛可想而知。所以，我从不吃燕窝。

先生说，那就等燕子飞走再做吧。我说还是算了吧。我不敢想象燕子的神情，数个月后的某个冬日，燕子如约归来，却见家园摧毁，无檐可遮，无梁可歇，是怎样的迷惘。那寻寻觅觅的徘徊，声声断断的哀伤，空空怅怅的彷徨，又寄与谁呢？先生说我过于感伤了，我说他不懂。

然而我的再次被盗让我的坚持失去了说服力。再三斟酌，决定把防盗网建在房内，这样就可以不伤到燕窝了。可我还是有闭门谢客的负罪感，这也算是背信弃义和严重毁约了啊。当我再看到燕子颉颃飞舞于窗前时，放心了，燕子是宽容的呀！

四

人对燕的宠幸，还有一大缘由：情爱审美。

鸟族中燕是出了名的勤勉，除筑巢之累，更体现在哺雏之劳上。

我曾一度把燕子称为“月嫂”,这里有一段温馨的往事，只有我和燕子知晓。

那年坐月子，小儿常常黑白颠倒，夜里常惊醒哭闹。家人白天辛苦伺候，下半夜基本进入昏睡状态。唯有自己起身抱着小儿来回走动。小儿的惊哭有时也会把燕子吵醒，他们呢喃一会，便又恢复安静。借着灯光，可见窗外燕窝里，雌雄双燕左右守护雏燕，小小的窝拥挤得满满的，这种生儿育女，如胶似漆的情态，怎不撩人心呢？月子里的每个深夜，燕子一家同宿共眠的依依亲昵，让我忘记劳累，让我明白责任。

我是何等的幸运，有喃语绕梁，有家燕同居，在我眼中，这是最好的“风水”了！

明天，我该回去，推开门窗等候燕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