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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你

作者: 方,我为你痴心...2013/04/02情感说说

想你

瓶里的栀子花挨着窗子,被阳光照透了,发着光,光影投在地板上,香气从光斑里散发出来。窗子安静地守着晨光,记得昨晚每次醒来,玻璃上都是贴着一层雨水,下了一整晚的雨。

她翻开的一页书从阴影中亮起来,我看了一眼,记住了一句话,“那株蔷薇和所有蔷薇一样都只开了一个早上”。

我一翻身,一本书从衣服上掉下来,我从衣服下面抽身出来。书是《务虚笔记》,衣服是她的针织衫,白色的雪地,上面开着红的雪花,蓝的雪花。

她说她来。我放了一瓶栀子花在窗前,她喜欢栀子。

“你把我的书都弄乱了,衣服也乱了。”我说。

秒钟绕了一圈又绕了一圈,“叮咚叮咚”,声音落到我的头发上,感觉每一根都要湿了。

太阳照到日历上的时候,我开始起床。照到鱼缸上时,我在看鱼。鱼是金鱼,两条养在一起,小鱼们不睡觉。她说,相濡以沫是讲鱼的。照到床单上,喇叭花落满露水,拥挤到地板上。她说,这花最惨,只有一个花瓣,她说,这水最惨,朝生朝死。这边的阴影过去,那边的阴影过来,楼顶上的那个男孩子弹着吉他唱起歌,“如果此生不再相见,如何说起地久天长……”

她说她来。

路上的柳树叶子飘了一地,芍药花的红坠子越压越低,方圆百里不种蔷薇。我意识到我在找蔷薇,或许因为书上的那句话。

给她留的一篮紫葡萄,为了保鲜一直在水里泡着,捞出来的时候感觉瓦盆里的水都泛着紫。瓦盆是艳红送给我的,她回一趟家,那么重就背了两个瓦盆来看我,她说好看,一个她留着,一个给我。吃完葡萄,站在窗台上给窗子拴窗帘,午后的阳光令人晕眩。窗帘上也开满喇叭花开满露水,它们拥挤到窗台上,拥挤到我的脚上。我喜欢喇叭花,我的家乡每家门前都种着一大片喇叭花,它们从我的童年开到我的梦里,开满床单,开满窗帘。我从床底下拉出那张矮脚折叠桌,在窗前打开,撑好,跪下来给艳红写信。

信很短,我写了一个下午,我喜欢上一个男生。你呢?信的结尾画了一朵喇叭花。信要去很远的地方,我从春天街这头走到另一头,从傍晚走到黄昏,将信投进了绿色漆皮的邮箱,街上的迎春花开始衰败。它将跨过三个省,去天天下雨的武汉,去找艳红。岁月把我们分开,岁月给我们每人一朵花。她回信说,“我也喜欢上一个男生”。她也回了我一朵喇叭花。

艳红不认识她,我无从说起她。种葵花的中年人又来到春天街,和迎春花一样颜色的葵花,填满了整个春天街的空虚。他把自行车停到窗前,敲敲我的窗子,他笑得很温和。一大束葵花从自行车篮子里跳进我的眼睛里,跳上我的窗台。

“新摘的,送给你,你总是把你们学校的报纸送给我们家甜丫子,她很喜欢看那上面的文章呢。”他带白色的帽子,有点像穆斯林。

“我先走了,摊上一个人顾不过来。”我见过他的美貌的妻子,戴着头巾,像个穆斯林的妻子。

我开心地道谢,用葵花换了栀子花。心想,马娜娜是喜欢葵花的。我有多久没有想到她,栀子花枯萎了,她还没来。

阳光把花香拉长,她说,她喜欢穆斯林,因为他们真正的干净祥和。我没有来得及问问他们到底是不是穆斯林,我有很多事情没有来得及问。

我睡在一片喇叭花上。我努力不梦到她。我梦到她站在草上,她有点轻盈地说“这么忙,累不累?”她眼睛很大,挂着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哭。她说,“我要去摘一种草,再见了。”

我追了她很远,不得已醒来。二十二岁之前她还是个孩子,她以后还能不能像我一样一直做个孩子了。她说,死亡是浪漫。我想象过很多种死法,没有一种是浪漫的,因为死是毁灭。

我们的聊天记录怎么会那么多。星星装满了窗子。她说,无聊时会想你。她说,想被人骂时会想你。她说,难过时会想你。她说,看星星的时候会想你。她说,一直都会想你。

“如果方不在了,还有一露,一露不在了,还有玉玉。”我说。

我写信,有些事情需要写信,有些时候适合写信,有些心情应该写信。用一种古老的方式爱,我一直以为,他的影子很长,长得随处随时可见。原来她的影子也那么长。她说她来,她不知什么时候来。

降温之后下了霜,北方的天空更加粗犷,偶尔点缀一阵风。风从窗子刮起,树枝敲打着树枝,敲碎了的就落在地上,开朗的还留在树上。

10月14号天晴。气温回升,三三两两的暖流挂在空中,就成了笔直的阳光。钢笔断了水,我倚着床板晾头发。楼上换了个会弹竖琴的女孩子,我的屋子在音符稀薄的阴凉里。

他不来。图书馆的楼梯兜兜转转,像个漩涡。英语词汇在飞,普通话读音表在飞,C语言在飞。

她忽然来了,第一片雪花也来了,她穿一身织满雪花的毛衣来,过了一夜窗外都白了。

10月28号下雪。零下三度,她的指甲着了火。我一边整理书籍一边找出在这里穿过的衣服。

“我的指甲染得好看不?血红色。”

手机被大雪刷屏,一片雪白。她自顾自唱起《嫁衣》,我按下录音键。树枝敲打着树枝,敲碎了的就落到地上,沉默的还留在树上。艳红还好吗?马娜娜还好吗?还有她,她在我身边,我还是想她。

“你喜欢我吗?”“喜欢。”“那我们在一起吧。”“可是我更喜欢他。”

我和她穿过整条春天街,走了一路,把世界走安静了。我指着图书馆前后的一行脚印说,一定是他的,他每天都从那条路走去图书馆自习,每天。

她送我的铅笔有七十二枝颜色,七十二枝。我可以写信,可以画画,可以发呆。我画了两朵喇叭花,一朵栀子花,一朵葵花,我让它们在一起。我还写了一封信,压在褥子下面。

他不来。他每天都来。

我替阳光养了一窗台雪花,也为自己养了一株植物,一颗绿色的仙人球。她嘲笑我不努力,只能养养仙人球。她的眼睛时黑色的,等她把眼睛笑成了琥珀色,天就暗了。我也笑她,我笑得从床板上掉下来,等她连人带被子把我打捞上去,天就亮了。晨光照亮了鱼缸,鱼是金鱼,两条养在一起,娓娓游来。我和她趴在床头,给小鱼们喂食。我有多久没有再想他。

她翻开我的日记,她轻声念道。

“当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我想你,当遇见你第214天的时候,我想你,当图书馆的灯一盏一盏地灭了的时候,我想你,当走在回去的路上,每一步我想你……”

她的声音像水,一声声落进我的头发里,我感觉每一根都要湿了。喇叭花也在我身下湿润起来。

她眼睛里有一颗大大的眼泪,从我的梦里衔到我的床前。她就在这时哭起来。

就像书上天气预报里说的那样,整个北方开始下雪。图书馆有七十二盏灯,我数完了她给我的铅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