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似才开,恰正飘零
[一]
今春赶早,冬还不舍离去,而她已妖娆地霸占,阳光暖暖,鸟儿欢唱,大地披绿,花儿竞放。
一直在忽略,乃至忽略了这春天。当与朋友相约出游,才感知这春远比我想象的华美和盛大,油菜金黄,桃花粉嫩,梨花胜雪,杜鹃如火,还有蔷薇,梧桐,樱花,山茶……各式的花正绽放一派迎春笑。
花开枝头,自是满心欢喜。馨香沁脾,自是眉眼带笑。庆幸,如此极致铺展的美丽不曾错过,赶上了你的花期,倾听着你的心怀,至少这一刻是如此醉心地陪着你,陪你灿烂芬芳,陪你痛快淋漓。
红尘一遭,沐过重重花影,滤过缕缕花事,仍是如此执念那一片干净的白。驻足于根深枝繁花颤的梨树下,温柔的目光牵起一场朝圣的膜拜,是心中久久不曾亦不愿清醒的花醉。
洁白,总有着一览无余的纯粹,楚楚可怜的单薄,美得安安静静清清楚楚磊磊落落,触动心底纯美的本真,再浑浊的心在遇见它的一刻便渐渐清朗起来。
指尖轻触那粗壮的树干,只想读懂它的一生心系,不料枝头片片花瓣便如雪纷落,柔柔软软,飘飘洒洒,纷扬于眉眼之间,停靠于肩胛发梢,花香便悠悠缓缓锁住所有的感官。
花落如常,却仍不免凝思,懊悔,心疼,木然。花之魂,如此高洁,亦如此脆弱,只是靠近,从不敢触碰,可敏感如你,只因一双牵念的目光一指遥远的轻抚,便结束了你骄傲的美丽,卑微地跌坠,美到落泪。
花开时,懂了繁盛。花落时,懂了惆怅。
而在心中缤纷的,永远是一场花落的心事,因为美,所以伤,因为伤,所以铭记。
[二]
花开,无时无处萌生着悸动。
春夏秋冬,总是色彩斑斓幽香萦绕。乡野闹市山丛田间,是都花影依依柔软翩然。
女人天生都是爱花的。每每走过街角,各色的花儿总会让心莫名欢喜,哪怕车窗内的惊鸿一瞥,总忍不住频频回顾想要多看几眼,而后默念着花名,猜想着它的花语,凭直觉解读着它的性情。那样的时光好似亦浸染了花香的味道,静美安然。
看着那些目不斜视步履匆匆的行人,在花影中走过,在飘香的空气中呼吸,会不解这淡漠与吝啬。如此明媚灿烂的美丽,竟会吝啬一眼回眸吝啬将脚步放缓,不愿赏这场缤纷的花事,惊叹这一季的盛放?
回想朋友聚会,大家总心疼我的落寞与跌宕,忍不住追问这么好的我为何总与幸福擦肩。我若无其事轻描淡写地掩饰心中浓墨重彩的伤,躲避所有关切的目光,让那些蓄势汹涌的温热点滴吞散。
我说,幸福在远方,花开的季节不再,而花落更无法阻挡,只愿一场花落亦能优雅从容,翩然如天使般坠落,亦是另一方美丽。
我说,我在等,一直在等。只是这等待,已打上重重的结,冷落成冰,寒气袭人,美成千古的冰凌。今生,再无解,终难化。
抬眼,窗外梧桐满树花开,淡黄色的花朵,浅浅的香,喇叭状似是唤着梦里伊人。望得出神,却忽来一阵风,花叶随风舞,清影凌乱,伸出手试图挽救这一场坠跌,却承接满掌的空凉。
电闪,雷鸣,雨飘,那乍暖还寒牵恸着迟缓的触觉。春雷震震,春雨淅沥,还有那电光火石在心中划过的疼痛。这一场梧桐相思雨,伴随些许幽怨的惆怅,在心中无尽嘀答,惹寸寸相思寸寸灰,延绵亘古不休的伤。
打开沉寂的心扉,用心倾听那花开的声音。
以微笑的表情,温暖地期待一场花事的盛放与凋零。
而后,在心间最干净的角落寂静地安放和埋葬。从此,不找,不念,不伤。
[三]
花,终是会开的,亦终是要谢的,谁都明白的道理。
看着花儿,如此妖娆婀娜,如此风姿绰约,如此仪态万千,迫不及待追逐着春天,争这万千宠溺,只求在最美的季节,收获一份从一而终的完美。
花儿,用尽所有隐忍的力量,蛰伏了一季夏阳一季秋雨一季冬雪,聚积所有可能滋长的美丽,就为迎接这盛世的春天,就如等待一场盛世的情缘,它终于如愿骄傲而欢快地盛开。
这盛开,毫不遮掩,些许张扬,带着霸道,只为找回那些错过的光阴,填补曾经的留白,只为恋恋红尘中熟悉的味道。那样,遗憾是否会少一些?心痛是否就能轻一些?
花开的时间,很长,长到可以永远铭记初开的模样,天使般的绽放,倾城,更倾心。
花开的时间,很短,短到好似才刚盛开,却清晰可见瓣瓣凋零的痕迹,伤心,更伤魂。
很欣赏独居的人,特别是男人,在家中摆上一束清新淡雅的百合,那是怎样的精致与舒服。空气中暗香浮动,屋内生机几许,每天看它盛放看它香溢,晨起缕缕花香唤醒惺忪的眉眼,夜里沐着花香安然入梦,日子便有了味道。
花儿美,花儿香,莺莺燕燕总喜欢将它快乐地围绕。高飞的鸟儿俯身为它不胜其烦地歌唱,翩跹的蝶儿停止追逐把它温柔轻吻,涌动的蜂儿安静地倾听着花儿的告白,只为花儿不寂寞。
薄凉的人,总向往那如莲的禅意,从容,超脱,淡泊,安之若素,将日子过得风平浪静。心事如莲,亦能在心中漾成一方温婉,悠扬成清清爽爽的告白。
花开,带着幸福的表情。花落,美丽无声决绝毅然。
若可,我愿意以花落的姿势,追逐着流水的方向,不用高高在上俩俩相望,而是近得没有距离,滋生水乳交融的暖。
[四]
花开的季节,游荡的日子,心已不知飘向何方。
貌似很闲,闲得不用闹钟唤醒无需逼自己入睡,日子过得毫无规律可言,心荒芜成冢,拒绝看窗外繁花似锦。
心却很满,如同盘踞着一条小蛇,那么缠,那么紧,那么凉,无法动弹。心中苍白的小花开得一望无际,好似一场繁盛的祭奠。
被逼得无处藏身,只能在街角人潮追逐着那些空洞的热闹,无力挑战那长长久久的寂静,害怕疯,害怕醉,害怕一梦千年。
与迎面而来的朋友平常地打着招呼,她疑惑我为何有气无力,我说有吗?她确定说有的,你的声音象是飘过来的,差点被你吓住。只能无奈抱以一脸的歉然。
原来,笑靥如花的背后,仍是盖不住的脆弱与凄怆。原来,我没有伪装得天衣无缝的能耐。原来,即使在这花季,我亦不曾醒过。
步履凝重而缓缓,眼前正是一派微雨落花。娇人的花瓣,让人忌妒的粉嫩,纷飞于飘雨的空气中,恰似片片凋零的心事,还有撕裂的瓣瓣心痛,惹一地的细碎,归于尘土。
曾经的花季,曾经的花样年华,还有那些花的初开,是今生再也回不去的美丽,从此只能怀念。我却看见,它们一直在我身后微笑注视,默默心疼,看我泪流,看我坚强。
三月花开,只是,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那花落的香丘是永远到不了的天尽头。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为有谁怜?若可,能否让我随花飞舞,不问去处?
曾经,黛玉葬的是花,香魂散尽。而今,我葬的是心,忧伤成冢。
谁的花开正艳?谁的花落正殇?一场花谢,正铺展于心,请允许我偶尔的悲伤与沉溺,我需要时间。
花似才开,恰正飘零。花开为谁?花落为何?永远不会有答案。只愿无论花开花谢都是淡若轻风的表情,无喜无悲。
春光正好,洒在身上却让心生慵懒的颓败。春装很美,鲜艳明亮却遮掩不了岁月的苍白。终是空负,终是心寂。
指尖微凉,敲成心上的花,若烟花焚城,那么空,那么冰,那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