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泉边岁月闲
想想真是纠结,无非就是吃了几块肉,喝了几滴酒,而且根本没到肥甘厚味的地步,例行查体居然也高血压脂肪肝了。尤其那脂肪肝,虽然我并不明白是脂肪上长肝还是肝上长脂肪,但总是不由得联想到“脑满肠肥”这类大腹便便的寄生形象,说不出的臃肿邋遢、道不尽的肥腻猥琐,内心里便有了几分惶恐。
或许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圈养,条件稍微安逸平稳一点就会闹症候,最轻也是慵懒乏力,严重时直接毛病堆叠,卧床不起。想来我就是这适合散养的品类,属于天生的漂泊者,典型的享不了福的角色,奔波和折腾就成了生命的主基调。只是曼妙扭动腰肢的瞬间,自己感觉真的很冤。且不说我这与魔鬼为伍的身材,即便生活态度也一直闲散适度,更为悲催的是可惜了那点油水。物价高企的今天,忍痛吞下那点荤腥,真塑造一尊富态丰腴,也是物尽其用,凭啥非得把那点油水堆积到肝上呢?
好在脑子里还算洁净,否则,堆满了大油,凝结成砣,可就真的不好吸脂了。于是漫无边际地遐想,居然悟出了一个平衡理论:很多出力流汗的草根一族,在物质匮乏时多以动物性油脂为主,但心脑血管疾病并不多见。我想关键还是能吃也能干,二斤猪头肉下肚,甩开膀子一通狂干;力出了,汗流了,那些油脂也变成能量消耗掉了。可见,吃不可怕,多吃懒动弹才可怕。
基于这样的理论,终于可以给自己一个指导了。想想好不容易脱贫了,来这世上也是诸多不易,总不能为一坨肥油影响了质量吧?既然已经吸收到不该堆叠的部位了,消除便是,但美食还是要享用的。于是吃饱喝足,不敢懈怠,骑车转山去了。
人说二月里小阳春,每年农历正月末二月初,总有那么几天分外温煦,今天也是。风稍微有点大,她急匆匆地从树梢跑过,风风火火地吆喝一声依然沉睡的花蕾和叶芽,为这些慵懒的小生命着急不已。那些酣睡的缤纷和碧绿却只是缩在毛茸茸的被窝里耍赖,她于是踮起脚,跳跃着,试图惊醒那些酣畅的甜梦,却不小心滑落碧波里去了。清凌凌的春水似乎也深陷在冬日的蛰伏里不曾舒展,枝头跌落的风让他皱起了眉头,却不太生气,只是细细碎碎地咕哝几声,又平心静气地敛心沉思了。狼狈的风只好讪讪地爬上山坡,踏着衰草的枯发钻入山林里去了,一路洒下荒腔走板的歌:蹚过你的黄发的俺的脚。
和风一同蜿蜒而上的还有我,骑着车,沿着一条不曾设计的山径,信马由缰地迤逦而行。
料峭时节,除了绵绵的山,离离的草,昏昏的树,真的没有景色可以装点双眸。心倒是开阔,小恙也貌似随风而逝了,人也就感到轻松昂扬,通透得玻璃似的。自感所谓疾病,不知是否大多生于郁结?吃多了不消化会得病,想不开自我收藏会得病,得了便宜揣兜里会得病,搜罗几个娇媚养入金屋更会得病。或许病就是并,是把许多恶习合并起来,去冲撞自己脆弱的身心而已。现代社会,人们从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徘徊出来,物质丰富了,生活水平提高了,可出汗的机会却相对少了,于是太多毒素淤积体内,在合适的诱因下蓦然迸发,也就是疾病了。走出温室回归自然是获得健康的较好方法,当然骨子里特别适合圈养的除外。
这么海阔天空地想着走着,追上一座山头又迎来一道山梁、邂逅一片幽林又甩开一片树丛;一会儿是柏油随行,轻盈流畅;一会儿是沙石相伴,簌然有声。风始终不离不弃,却不曾阻止微微汗出,似乎内心的郁结以至肝上的脂肪都随汗水蒸发到空气里,不见了。寂静的山野,空阔的世界,这空明灵动的确可以荡涤身心,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舒泰爽利,一种摆脱羁绊后的酣畅淋漓,瞬间竟有了跃马扬鞭的昂扬与豪情,曾经的军旅生涯也不失时机地漫上心头。
骄傲挺拔地在一池碧水旁驻足下来,喝水的动作都奔放得近乎慷慨了。初春的溪流清澈明净,水底的石块和水草斑斓陆离,眩惑宁静,水中一眼幽泉欢快舞蹈,优雅地一旋转,便在水面盛开了一朵剔透的莲。
这样的情境不由得使我感慨,于是面对春阳,沐着山风,附庸了一下和风雅无关的个人情怀:
春水泛波犹自寒,饮马泉边岁月闲。
铁骑踏碎茫茫路,石径奔来绵绵山。
桃梦依稀待和风,桃色阑珊望长天。
正是太平逢盛世,战马征夫伴云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