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待痕
我现在发现我对故乡是那么的陌生,这陌生让我有点恐慌,恐慌是日积月累地加在我身上,以致于每当我从遥远的北方归来时总是气喘嘘嘘,沉重的步子让我艰难地迈开,我生怕踩坏那刚刚修好的羊肠小道,从而惊走山中的小精灵。回来时总是那么恐慌,担心又少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每当从邻居家门前走过,我一般要逗留几分钟,我想闻闻这乡气是否还是我离家一年前的味道,我害怕它变淡,尽管在晚上回来,我还是会那么做,村里每年总会增加几张新面孔,或是小孩,或是新娘子,我对这既陌生又惊喜;村里也会减少几张老面孔,我对这很无赖,我很希望他们健在,哪怕他们曾经骂过我,因为他们也是看着我长大的人,我早已映射在了他们的眼睛里,而他们早已经印在了我的心头。
我的每次归来 总是在冬天,这让我感觉到有点荒凉,尽管湖南的冬天依旧是那么绿,可我依旧摆脱不了那感觉,因为一路走来我发现田野里长满了荒草,失去了耕耘的味道,土地一直是农民的心头肉,可是现在村里的大片田野都是荒凉的,这让我有点不大适应,年轻人不爱种地,抛弃了原来养育他们的田地,去原本不属于他们的城市里打拼,为梦想为未来,当他们年老时又期望回归故里,即使没有钱也愿意,喧闹之后一定是沉静,因为人只有在沉静中才能感受到生活的美,喧闹的娱乐永远只能加速时间的流逝,不会带来太大的留恋,我的父母在慢慢地衰老,可是他们懂得去生活,父亲打算六十岁以后去养养鱼,放放牛,而母亲更爱看京剧,看看家门前正在长大的梨树,我觉得有时候我真想和屋后竹子们对对话,看看他们是如何安排自己一生的,尽管他们有时候会遭遇突如其来的命运改变,可他们乐于接受安排,从不会反抗,因为他们明白接受有时候比反抗更好。懂得生活之美的人就会懂得早上第一缕阳光的可贵,因为心灵在那时候是最纯洁的,懂得这些以后,我便时常想去收集它们,有时候我便早早起来了床,爬上家附近的山上去看看沐浴中的阳光,尽管露水已经弄湿了我衣服,可是这更加让我得到净化,如果渴了,我便会用随身带的刀在竹子上划一道伤口,来吸取它的乳汁,这是很清凉的,因为我在家读书时经常这样做,所以我便和竹子们结下了很深的缘,在竹林里呆久了,我也觉得自己也成为了它们中的一员,这让我更加理解了它们那种乐于接受命运安排的豁达!
我很喜欢去家乡田野的田埂上坐坐,有时候一坐就是好几个钟头,有时候还会碰到村里割茅草的老汉们。他们和我一样,也喜欢在田埂坐坐,但他们更多的是喜欢坐的时候吸两口旱烟,目睹一下他们种植的田野,他们把青春抛洒在了田野里,可是现在长满了荒草,他们只有期待草儿们能够明白吸收的是他们的汗水,也许吸几口旱烟才能暂时扶解他们的伤口了,目睹他们苍老的背影,我有种说不出的痛,隐隐约约让我明白土地情节时时刻刻扎在我们的心里。
我很喜欢家里的菜园子,可是我从不会去菜园子里拔草,因为我是不赞同除草的,因为草也是菜园子的一部分,有时候自己莫名其妙地觉得长在杂草里的蔬菜更好吃 ,有时候也把一些杂草当成蔬菜摘取了回来,混在里面,因而常常挨母亲的责备,可是母亲明白我是太喜欢菜园子的缘故,因而不再破坏里面的杂草,它们似乎也明白我的用心良苦,所以每到秋天菜园子里总是开满野菊,来供我泡茶饮用,母亲也爱喝菊花茶,也便慢慢地喜欢上了园子里的小精灵。我更喜欢躺在它们身上 和它们亲近亲近,我呼吸着它们的气息,它们闻着我的情结,我很想在它们身上留下我的名字,有时候故意用笔在草叶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可是第二天起来去看,露水早已把我的名字洗净,也许它们早已把我的墨水当成养料吸收到了它们身体里,对,我的名字早已经融化在它们的血液里,而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自己常常喜欢一个人沿着马路走走,哪怕再不开心也会那么做,所以常常走着走着就会走到我的一个朋友家里,尽管上大学的时候我们相隔很远,可我反倒觉得我们一直不陌生,每次见面话更多了,也许我早已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亲人,有个时候想回家也是想见见故乡的友人,也许以后离开家乡也会是这个缘故。
我很喜欢听村里老太太们谈话, 尽管她们有时候背地里会说某人的短,可是她们不会掩藏自己心中的想法,听到真话真的很难,能听到她们说些真话有时候觉得特别欣慰,其实亲近一个人是那么的难。年龄大些的老太太常常会教育我一定要行善,她们历经生活沧桑,开始懂得敬畏我们身边的生命,有时候我想在其他生命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可我到现在还没有做到,就连微弱的小草有时候也不愿意接受,我又怎能祈求其他生命呢?
2013年3月9号于西北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