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车
父亲,是一位教师。这可是我和弟弟最骄傲的事。
小时候,我和弟弟总是受人羡慕的。因为父亲写的一手好字,玩伴都愿意和我们玩,他们总不时说道:“那个墙上的字是你爸爸写的吗?”“骗人,要是你爸爸写的,你认识吗?你读出来。”“打赌,你俩读不出来,就给我们买雪糕。”我和弟弟争着告诉他们:“就是我爸爸写的,写的是‘只生一孩好!’”,“赌就赌,谁怕谁?那是‘热爱祖国,热爱人们,热爱我们的家乡!’”,“那是‘女孩男孩都是祖国的花朵!’”,“那是……”他们仔细听着然后突然各自跑回家里,我和弟弟不用去追,他们会回来的。因为他们只要把父亲写在墙上的字会读了,家长就给他们几毛钱作为奖励,我们就可以美滋滋地吃上雪糕。关于那些字,那时的我们一无所知。
当然我们受人羡慕还有另外原因的,就是父亲获得市级教学能手的奖品——永久牌自行车,我和弟弟很是喜欢。弟弟坐在前面大梁上,我坐在后面,父亲骑着它和我们一起上下学。同学都非常羡慕我们能天天坐着自行车上学。放学回家的路上是最热闹的时候,父亲骑着自行车,我和弟弟一前一后坐着。同学一哄而上追着自行车嬉闹着,我和弟弟也跟着他们嬉闹着。父亲好像有魔力,不论我和弟弟在车上怎样晃动父亲稳稳地不急不慢地骑着。一路上,欢笑声不断。
父亲,工作很是出色。每年都会获得像教学能手这样的荣誉称号,当然还有很多比较实用的奖品。家里的玻璃时钟、床单被套、水杯暖瓶,还有被父亲悬挂在屋梁下的三辆崭新自行车都是。母亲有时唠叨着父亲,“不用都放起来,让孩子也自己学骑自行车,你打算天天送他们上学。”
母亲的唠叨还真有些道理。我和弟弟要上初中了,中学离村庄有十多里的路,一般村里的学生都是自己骑着自行车周末下午离家上学,周六下午放学回家,其余的时间都要住校的。可是,我和弟弟两个人都不会骑,母亲有些着急,要求我和弟弟在暑假里去学骑自行车。父亲总是说:“等等再说。”
在暑假里,我和弟弟没有听母亲的话。继续和伙伴玩着弹球,下河捉鱼。他们不再向我问那些墙上的字,但是我和弟弟仍然是受欢迎的,因为父亲给我们买了一部小霸王学习机,而我们却完全用来玩游戏了。为了能玩上一次超级玛丽,伙伴缠着我和弟弟。雪糕、玻璃球成了他们‘贿赂’我们的主要物品。
在屋里,我们玩游戏正激烈的时候,一阵摩托车声突然在家门口消失了。负责放哨的同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别玩了,你父亲回来了,还有一辆摩托车。”一听摩托车,游戏没关就跑出去看个究竟。不大一会儿,家门口聚满了街坊邻居,大人们和父亲在谈论着父亲刚刚买来的摩托车。那时摩托车可是个稀罕玩意,我和弟弟高兴坏了,想着坐着这个稀罕玩意上学是一件让人兴奋不已的事情。
周末,我和弟弟在家吃过晚饭,然后父亲骑着摩托车送我们回校。十多里路,二十多分钟,弟弟坐在中间拿出贴满贴画的笔记本,那里面都是弟弟抄写的歌词,就开始了他自个人的哼唱,父亲认真地骑着,我也认真地想着游戏中那一关怎么过去,谁也不在意弟弟的哼唱。到校了,同学才刚刚在学校食堂吃过晚饭,父亲停下车,他们总是带着羡慕的眼光看着我们父子仨人,我和弟弟早已习惯了。有时父亲把我们叫住会多给点零花钱,并嘱咐着好好学习之类的话。这时的父亲很像母亲一样的唠叨,不过我并不介意,因为我多了一笔钱。
春夏秋冬,不管是晴天还是风雨天大雪天,我和弟弟一直享受着父亲给予的最特殊的“车接车送”的待遇。父亲的爱,是实实在在的,没有华丽的词语,没有亲昵的做作。我和弟弟在父亲的车轮上慢慢地长大了。
长大后,在外地求学工作。离家的时候,父亲总是把母亲准备好的东西小心翼翼地绑在车座上,送我到汽车站。汽车缓缓行驶,父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初春寒冷的清晨里。思念就这样从离家开始一直扯着我。
年末将至,想念愈发强烈。等着那仅有的可怜的年假,收拾好行囊回家过年。父亲早早在车站等着我回家,父亲还是认真地骑着那辆摩托车,我坐在后面看见父亲满头的白发,心里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摩托车一路隆隆作响的声音提醒着我,它也已经老了,我也该为父亲做些事了。
小轿车,这是我们家的新年礼物。父亲很是喜欢。每当别人问起来,父亲总是很自豪地说:“儿子给买的!”
父亲开着小轿车,弟弟坐在副驾驶座上,我和母亲坐在后面。车里开着暖气,放着弟弟特意给父母亲下载的八十年代的经典歌曲,母亲说:“这挺好的,你爸爸以后开会办个事也方便,夏天淋不着,冬天冻不着。看你爸幸福的那样。要是以后有了孙子孙女那还不乐坏你爸了。不过,到哪会这个车就不行了。”父亲赶紧接着:“急什么?到时候不是还有你那两个宝贝儿子吗?我退休了,咱俩就给他们照看孩子,想去哪家就打电话让儿子来接,谁还给他们开车?”
“哥,你快点抓紧吧!”
我笑而不答,伴着一首《甜蜜蜜》睡着了。
“哥,到家了。”醒来看到曾带给我骄傲与幸福的自行车和摩托车被冷落在院落一旁,而这辆崭新的小轿车成了父亲的新宠。我那儿时的记忆已随着它们被乡间的灰尘掩盖而渐渐淡去,无法消失的是:
我和弟弟儿时的骄傲,还有父亲现在的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