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祷一个阳光的宽度

我不知道我为何写这篇记忆性文章，或许是为了挽回，亦或是救赎，怀着一份负罪的心理去思考，我始终摆脱不了思想的纠缠，那来自十几年前家乡戏耍的纠结，我不知道我们会给一个老人怎样的伤害，即使那份痛是生活困苦的十万分之一，也让现在的我感到无比的内疚，我也可以去想象老人没有生我们的气，只是在吓唬我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但我做不到了！罪恶感像伤口上血液凝结的血痂，任何想要揭掉它的，都会让我体会到撕皮裂肉的疼痛。这样减轻不了什么，只是为了祈祷，祈祷一个阳光的宽度，让老人在那里得到温暖的照应！

一个人在外边久了，总是会想起家乡。一个个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像电影的倒带，那样清晰不保留的出现在面前，像是压抑了很久的思乡情结，一下子爆发了，突然想起了家乡南边的小河，村北的山楂树……使我疑惑的是，我深深想起的不仅仅是儿时的一起掏鸟蛋，一块偷地瓜的玩伴，而还有一个我熟悉但陌生的老人。熟悉，那时我们几乎天天在那个小河边玩耍时见到他佝偻的身影；陌生，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这个村里大部分人叫他小兔羔，我们也跟着叫，其他的一概不知。那时我们的天空时常是蓝色的，那上面有鱼儿，有风筝，有知了，有鸟蛋……我们耍，我们任性，我们跟在一个矮矮的步履蹒跚的老人后边嘻嘻哈哈的学着他走路，还不停地叫着他唯一的我们知道的外号。他起初还摆手吓唬我们，“小兔崽子，小兔羔是你们喊的！你们爷爷都不敢喊得！去去去，滚一边玩去！”，没有人会听他的这套说辞，我们依旧认真学习着这来自艰难生活压迫变形的身影，直到他像一个摇摆不定的点消失在永远没有尽头而又极不平整的路面上。夕阳，如此强烈的红，想拼尽全力把我们也包裹进来，但它太远了，我们跑的太快了，染透了半边天空！

街后总有一群有说有笑成一字排列依靠在草堆旁边享受惬意冬日懒懒的阳光的可爱老头，他们中一定会有一个叫小兔羔的老头，默默的听着，偶尔笑起来了，捋着胡须，露着已残缺的牙齿，任阳光穿过，洒满整个嘴巴。他一会低下了头，咀嚼着，阳光瞬时布满了全身，整个人都像是被照的金灿灿的通透…他死了，死在一片阳光里，走时吃了好多的阳光，我想他在那里也会有老头和他一起聊天吧，他会很得意的拿出自己吃掉的阳光给他们看，在一片惊呼声中得到前生未有过的满足！

放在键盘上的手指期盼飞舞的思想，可当我绞尽脑汁去百般思索时，我才发现关于小兔羔爷爷的记忆只有那么可怜的一点点，甚至我不知道他的家庭，他有几个儿子，他有多少平凡而对自己又很深刻的往事，那记忆就在脑边停留，颤颤巍巍，好像只要一阵风就能把它吹的消失，我又悲伤了，悲伤起我的悲伤，悲伤起再也找不到的过往。总是想记下春天里刚抽出的嫩绿的丫，但总是看着它经过春，经过夏，再仔细看时，已经是放在手里剥离生命的秋叶，黄迹斑斑，只剩下与风雨抗争留下的铮铮铁骨和忽闪的记忆，再也诉说不出点滴英雄的过往。拾起那一片秋叶，如此的沉重，掩埋在树下是他唯一的愿望吧，虽然他不曾去过远方，但在这片土地上，他就是世界的王！

村庄依旧安详，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人而悲伤！它看过太多的生死，承载过太多的岁月轮回，无论怎样都是应该高兴的，不在这个世界，还有另一个世界的承接，距离远了，思念更近了！早上太阳依旧升起，阳光穿过层层薄雾，来到了这个熟悉的小小村庄，桥还是那座老桥，山楂树已经伴着我们渐渐长大。它从村西慢慢地观察到村东，最后把整个村子尽收眼底，它转了转目光还是停留在那条街！街上还是会有一群懒洋洋的小老头，阳光毫无保留的洒满他们的全身，不一样色彩的衣服折射出另一个世界，他们在光芒里被逗笑了，顺着草堆儿一顺溜的躺下去，阳光调皮的在皱纹上跳跃，跳进他们的眼睛，跳进他们的嘴巴，顺着那残缺的牙齿，灌了个满肚的光彩！那一刻，小兔羔爷爷也笑了！嘴边一抹金黄！

祈祷一个阳光的宽度，挤进记忆的光点，留下思念永存，让家乡依旧安详，他们没有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