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桂树熏醉的日子

淅淅沥沥的一场秋雨，将花草树木淋得湿漉漉的，枯叶落了满地，瘦长的树枝在寒风中摇摆，抖动着那即将飘向空中的残叶，回旋飘舞，凄凄切切。与之相对应的是桂树，叶子还是那么青翠可人，只是于不经意间，飘浮在周边的桂香已渐渐消逝，那种牵挂、那种眷恋和不舍，还真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的。

怀念被桂树熏醉的日子……

数天前，嗅到空气中弥漫的缕缕奇香，禁不住掩卷倚于窗前，闭目深深地呼吸，哦！好香啊！这种熟悉的、久违的馨香直达肺腑，沁人心脾……闻香寻源，踏至楼下经秋雨沐浴后的花园内，但见十多株大小不一的桂花树上，若掩若现地平添了无数粒金灿灿的小花，碎碎的，似无数个美丽的小精灵，簇拥在各自的枝头。这花瓣太小了，小得几乎看不见花蕊在风中颤动，稍一触摸，这些小巧玲珑的精灵们就纷纷飘落下来，不禁心头一颤，顿生些许怜爱……

想起唐代诗人于良史的五言诗：“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是啊，何不掬上这醉人的花香，珍藏家中？！儿时尤喜吃妈妈做的桂花汤圆，啖之，唇齿生香……一时兴起，回家拿来一小食品袋，约上院内的同学萍，在桂树间轻轻地迈着步子，生怕经过红尘的脚步惊扰了这片静谧。

我们穿梭在香溢四周的桂树间，轻轻地采摘这一碰即落的桂花，小心翼翼地将这醉人的小花装入袋中，遗憾的是树龄不长，枝丫间的花簇也显稀疏。我们只采了一小袋就回家了。把花摊开放在果盆里，家里立刻就充盈了诱人的花香！用糖蜜了一小瓶，嗅嗅，嗯……好香呐！

平生酷爱桂花，不仅仅是她醉人的花香，还因她恬淡而不喜张扬的品行。

入秋后各种植物衰败，有的树已开始落叶，唯有桂树，“叶密千重绿，花开万点黄”，仍然生机盎然！裹藏在绿叶间的桂花，发出阵阵幽香，如果不是先闻香，恐怕没有几人能读出它的美来。它的花实在是太小了，一点都不张扬，不象菊花，虽在秋风里有过人的风骨，但看了感觉太过厚重和冷傲，而桂花却是亲切而温暖的，它总是轻轻地传递给你一种温馨的气息，让你久久的回味，在这属于思念的季节里，给你甜蜜，给你幻想，让你淘醉……

几天前，天空下起了密集的雨滴，急遽、轻爽，被雨濡湿的树叶，仿佛经过了一次沐浴，清爽无比！

翌日，雨过天晴，萍给我打来了电话：“我单位院子里的桂花又开了，你快来摘吧！”

“不会吧？桂花不是都开始谢了吗？你那里还在开啊？！”

“是啊！我们这儿的桂树品种很好，前后要开三次呢！”

“真的？我马上来！”

采花之路是坎坷的。尽管城区因道路翻修已挖的面目全非、凹凸不平，我还是饶有兴致地赶了去。刚进她单位的大门，一股浓郁的桂香就迎面扑来！前后的院落都栽有桂树，里面院内的十棵桂花已经谢了，前面院内的七棵桂花树，又高又大，枝繁叶茂。地面撒落了一层厚厚的桂花，远看象铺上了一层金色的毛毯。抬头向上望去，我的天呐！好多的桂花啊！一团团、一簇簇的，恰似亲姐妹簇拥在一起。这几株桂树少说有几十年的历史，枝干是灰褐色的，外皮也非常粗糙，仿佛老人布满皱纹的脸。阳光从雨水洗净后的枝叶间溜进来的时候，使金黄的桂花更加发焰，这种错综表现在你面前的美感，这种溢满衣衫的馥郁之气，真的很享受！有种被熏醉的感觉……

萍特意给我拿来一把伞放在树下，又找来一根长长的木棍用来敲打树枝。那桂花十分娇弱，只需轻轻一摇、一敲，立刻就纷纷扬扬地下起了花雨。这花雨落地的瞬间，既无春天的喧哗，也无夏天的颤栗，似晚秋的私语和羞涩的呢喃……

转眼间我们的面前就出现了一片香气四溢的金黄色的花毯，倒放着的伞内也好像被撒上了一层厚厚的碎金。我俩在树下敲的敲、摇的摇，不一会儿就装了满满一塑料袋子。意犹未尽，又随意摘几粒小桂花放在手心仔细地端详，很快，这花香似乎等不及了，从我的指缝里四散飘出来，让人情不自禁地亲吻，久久不忍丢弃。

不知名的鸟儿从天空掠过、往返迂回，落在树梢上发出悦耳的啁啾声，几只小蜜蜂在花叶间忙碌地穿梭，这丛花上嗅嗅，那丛花上停停，这是怎样的一种爱恋？与花相依的瞬间，始悟出，你就是我前世的眷牵，也是我今世的思念……

古代描写桂花的诗词很多，想起这些人闲桂花落的诗句，总喜欢细细地咀嚼它的味道。宋朝诗人赞桂花：“人间植物月中根，碧树分敷散宝熏。自是庄严等金粟，不将娇艳比红裙。”宋词还赞：“人间尘外，一种寒香蕊。疑是月娥天上醉，戏把黄云挼碎。”读这些唯美的诗词，行走在暗香飘浮的桂树间，有种被桂花熏醉了的感觉。忽然有一种奢望，这在空气中弥漫的桂香，要是能持续整个秋季或冬季该有多好啊！

被桂树熏醉的日子已成记忆，再过一个年轮才能重新体验这种迷人的感觉。席幕蓉在《淡淡的花香》中说：“其实，我喜欢的不仅是那一朵花，而是伴随着那一朵花同时出现的所有的记忆，我喜欢的也许不是眼前的大自然，而是大自然在我心里所唤起的那一种心情。”

由衷地感谢萍为我提供了一次享受桂花雨的机会，我们在香气氤氲的桂花树下摘花、掬花的情景，将如同我蜜制桂花一样珍藏在心里。

其实，纯真的友情同样如桂花一样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