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祭
民工祭
每过清明节,我都伏案沉思,回忆爷爷奶奶的离去留下什么、带走了什么?爷爷说他经历过袁世凯“起洪宪”、中华民国、伪满洲国到“走社会”,可他没有经历过现在的“单干”。他们带走的是一个时代,留下的是期望”。
爷爷不识字,用自己的话讲是“睁眼瞎”,爷爷总跟我们说,他是祖爷爷用箩筐挑着来东北的。不知什么爷爷一直在讲老家是山东省永平府牛庄县,跟本不知道告诉我们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有一天爷爷奶奶或者我们回去不成?!大约是7几年,靠山公社修二龙水库,爷爷也参加大会战,那时我离不开爷爷,就领着我去了会战工地,全公社每个小队都有出民工的任务,那时的生产小队1年都有几次出民工任务。从小到大队、人民公社、一直到县里出民工等,这些出民工任务都是生产小队拿“赔头”,生产队给出民工的社员记工分,供吃喝。如果像为国家大型施工建筑等出民工(辽源煤矿、丰满电厂等)社员都争着要出,那时干好了还可以端上“铁饭碗”成为正式工人。这些“民工工程”为国家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了,下三台水库的贡献应该数以千万计或更多。蓄水、渔业和缓解山洪、灌田、为城市供水等等。而二龙水库如今也有它的“价值”,这个价值为个人所有了。10多年前已经卖给了个人,大概是75万元人民币,现在涨到300万元人民币水库持有人都不卖。别的不说,库区光良田就100多垧。爷爷就是为这个水库的修建落下了毛病,修建水库大坝全靠挑挑,1天干13个小时的活,你一挑,我一挑,一顶一,打头的领着,谁也落不下。早6点上工地,晚7点收工,吃食堂住工棚。每到中午吃完饭的时候,民工们打着饱嗝,一手剔着牙,腆着肚子,聚在一起扯蛋一番。一个是闲“打聊”,一个是“破闷儿”,用现在的话讲就是猜谜。记得那时正是8月天,工地上真是“八月流火”,红旗招展,公社指挥部大喇叭播放着催人奋进红歌曲,10000多人在工地上,好一派“战天斗地”的大好风光。记得那个中午刚吃完饭,轮到爷爷给大家伙“破闷儿”了,工地上民工们有一个约定,谁出的“闷儿”1天没猜出来,谁就可以歇一天,活大火给干,厨上还给一个大烤地瓜。那时的烤地瓜可金贵着呢,陈地瓜保存到8月非常不容易,况且新地瓜还没下来。爷爷一看人来齐了,就给破了一个这样的“闷儿”:
“十字街头路不齐,马站南北与东西。
山高不见中途路,花下袭人草也稀”。
嘿,语出四邻皆惊,这么有学问,红楼梦的东西都引用了。我当时是什么也不明白,鸭子听雷,就看民工们都伸出大姆子,我也跟着乐。当天下午谁没有猜出来,厨上把一个用灶坑烤得焦黄的大地瓜送到爷爷手上,爷爷掀起我的前大襟,塞到我的怀里。一天过去了,没人猜到,第二天还是没人猜到……就这样让爷爷在工地上呆着。我们是夏家窑民兵连,民兵连长一看不行,况且二龙山出民工是政治任务,再说爷爷也不好好呆着,在大坝上乱走,谁一问,爷爷就把破“闷儿”的经过说上一遍。连长犯难了,一时半会猜不出来,这样影响不好,咋想方设法把爷爷的“闷儿”给破了,可就是没人破得了,民兵连长急得团团转。当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可以在火线入党、提干。这提干最有诱惑力,端上铁饭碗是谁都求之不得的事。如果把这事捅出去会给他带来什么影响,没办法,他就找到指挥部广播组的好友出主意。他的好友来一个变通,“坏事变好事”。下午就在广播里播出这样一个专访:《“闷儿”的动力》——访夏家窑民工连。
在“八月流火”的一个中午,记者来到了夏家窑民兵连采访,一走进夏家窑民兵连,记者被那火红的场面感动了。别的民兵连的工地一片悄然,而他们却是顶着烈日挥泪如雨,为工程的早日竣工而拼搏着。来到他们中间,才知道,他们开展了,能干加苦干,打击帝修反,以“闷儿”为载体,快上促大变活动……就在这篇文章里对爷爷大加表扬。爷爷听过以后,没说什么,就走进了会战的人群里。就这一次,淳朴的爷爷终生没有忘记。就是因为这一次,在工地上累吐了血,落下了气喘的毛病出。爷爷为“民工事业”作出了没有回报的“付出”!
今年5月我从广西桂林开会回来,特地去一次二龙水库,模糊记得进了靠山镇(那时的靠山人民公社)一过下家甸子村就应该看见二龙水库里那基高高的铁塔了,可这次左找右找也看不见那基铁塔。一同来的弟弟知道我的用意,告诉我那基铁塔在水库卖给个人的第二年就倒掉了。我乍一听非常失望,好好的铁塔咋就倒了呢?!我有些怆然,顿时没了回去的兴致了。那好好的铁塔咋就倒了呢,多好的铁塔呀,就立在水库的一个土岗上,有30多米高,我曾爬上去过,塔上有一个平台,四处远望心里舒服极了。我跟爷爷在工地住了1个多月,有点想家了,我爬上铁塔就朝我家的方向望……
工程历经3年才得以竣工,大概爷爷没看见那满水库的鱼,或者没吃上1条就走了。可他只从广播里听到——造福千秋万代就够了,付出的是那么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