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给母亲的艾粑粑

留给母亲的艾粑粑

三年困难时期，我还是一个稚童。家里的经济情况相当困难，虽然父亲在供销社工作，但工薪微薄，入不敷出。就拿食用油来说吧，一家三个小男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单靠每人每月四两的计划供应显然不够，还得靠母亲上山检茶子来补充。所谓检茶子，就是在已经摘过茶子的茶树上寻找漏摘的茶子，再送到油作坊榨油。检茶子不仅眼力要好，而且山上青苔多，路又滑，体力消耗大，身体要好。尽管母亲的身体状况原本就很虚弱，但迫于生计，不得不硬撑着上山捡茶子。每天临走之前，母亲都要把我们兄弟三人的午饭安排好，自己却不带一点什么吃得东西，饥肠辘辘，一直到傍晚才背着一篓检来的茶子走进家门。

有一天，母亲照样匆匆忙忙吃点天光饭，上山去检茶子。临走前，给我们兄弟三人一毛钱，说是买东西当午饭吃。大哥接过钱，吩咐二哥和我不要玩远了，中午回家好买东西吃。大哥的话音一落，我就和几伙伴玩去了。记得那天我们首先来到十二完小打乒乓球，无奈“僧多粥少”，只好草草收兵。从学校出来，到生资仓库，经新街、伞厂、乌龙仓库，走义山岭、桃树园、聂公庙，围着小镇打了一个圈，回到家门口，刚好中午边上。家里的前门关着，我只好从后门进屋。正好碰上大哥和二哥在后门口商量着中午买什么东西吃。当时的小镇上虽然远没有现在这样繁华，但在我的家门口还是摆着有不少的摊担，有卖包子的，卖油丝的，卖茴饼的，也有卖艾粑粑的。艾粑粑，就是用艾叶和糯米为原料做成的粑粑，馅儿是红糖。艾叶香、红糖甜。艾粑粑是乡下孩子比较喜欢的食物。平常放午学，妈妈有时就买艾粑粑给我们吃，价廉物美，一毛钱可以买三个。买艾粑粑也自然成了两位哥哥的首选。于是，兄弟三人高高兴兴地买回了三个艾粑粑。大哥开始分配了：“小弟，给你一个”，我毫不客气地接过粑粑就大口吃起来。大哥与二哥在说着什么，我当时听不太明白，只见大哥将一个粑粑分成两半，给二哥一半，自己一半，而把剩下的一个艾粑粑小心翼翼地盛在碗里，然后又另外拿只碗盖着，放在灶上。

快到天黑的时候，母亲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边放茶子篓，边问，“你们中午吃了东西吗？”大哥和二哥连忙说：“我们都吃了”。母亲一听到我们中午都吃了，好像忘记了一天的疲劳，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要知道，在那些日子里，对于一个家庭妇女的母亲来说，还有什么比能使自己的儿女得到温饱更重要呵！大哥赶忙走到灶前，端起盛着那个粑粑的碗，对母亲说，“妈妈，小弟吃了一个，我和二弟吃了一个，这是留给您的”。母亲看着碗里的艾粑粑，再看着我们兄弟三人，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只是眼框上挂着晶莹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