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之风

这几年健忘。乃至前一天的事情，也要好好去想才能忆起。与人聊起一些旧事，便说，近来记忆不好，多请见谅。

其实静心而思，想一想昨天，前天，或更久一些时间的事情，实在无所可记。哪怕想起了，也不过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记与不记亦无多少差别。但这终究是记忆的一种退化。几年前，或更久之前，我分明是可以记得任何事情的细节的，小到别人的一个眼神，大到哪天里做过的事情，说过了哪些得体或不得体的话语，或自己画过的某幅画上，一处不经意留下的颜色。难道如今确实老了？因为记忆的退化不得不说是年老的体现。可我又分明不该到记忆不清的年龄，虽人老珠黄，但青年时代仍旧与我擦了个边，还没有彻底走掉，脑袋也不该到了用旧用老的时候。

事实上，除了小事记忆不清，要想一想，再想一想，才想起一些旁枝末节，但大的事情还是隐约可见的。问题的关键是，正在做的事情，依旧可以用清晰的思维或已有的知识，做的很好。

但我还是要去寻一寻记忆“衰退”的缘故。过去，自然是童年、少年或青春刚刚到来的时候，那多是清贫简单的岁月，那时的事情我是记忆犹深的，无论苦涩或是快乐，怕是再也忘记不了。记忆的衰退，该是在日子好过之后。

这大概是懒惰导致的根源。懒惰和平庸在知足中得到滋生。又或当内在的棱角被日子磨平以后，一些事也就学会搁下了。想与不想，愁与不愁，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于是有饭就吃，困了就睡，再也没有往常夜半时依旧精神抖擞，思来想去考虑生活的事情。那时也累，脑子总没有停下思考的时候，但日子的脚步还是依旧。

其实于我来说，失去了往日的棱角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或那棱角不只是让人厌烦的急噪脾气，当然也包含着让人进取的锐气。这样来看，没了锐气却偏向了平庸，确实不是什么好的事情。但常思之下，我并非是一个安于平庸的人，进取之心还是有的，且这几年来，更是从未有过的努力着，把心思用到了艺术上。别的，莫非是在和生活言和的过程中，懂得了避让和柔韧。那些不能让人快乐的事情不想也罢，那些社会中不平的事情不想也罢，那些与自己并无多少关系的张家猫李家狗的闲琐，记又如何。于是专心致志，只想那些该想的事情。这样一来，记忆就有所选择，用心的事情依旧记得，不该记忆的，彻底忘记。

话是这样说的。但我还是觉得记忆的撇舍终究让自己的思维有所浑浊，且闭塞起来。毕竟一些事情模糊了，自己呼吸着的每一刻时光里的空气，突然间变得那样遥远且好像与己无关，总是让人遗憾。而更老的人，那些花甲之年的老者，又常哪怕自顾自的回忆着过去，也要把一生的时光数来数去，俨然又沉浸到正在上演的人生剧目里。说实话，尽管里面已搀杂了太多事后的润色，或时光已把记忆彻底修改过了，但他们还是回忆的那样投入。

所以，人生还是多彩一些好罢。记忆的选择不该片面而狭窄。哪怕有所选择的记忆，是一条小路，也要在一些地方贯连着多个路口。这样，走在路上，便能嗅着四面八方的来风，然后细细寻找并呼吸着，属于我的那缕清新芳甜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