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
老爹
没有几天,父亲节就快到了,在昆明打工的我,情不自禁的怀念起我的老爹来。
老爹身体一直很硬朗,然则,酒,害了他。
娘说,对老爹最惨重的打击,是去年骑摩托车回镇上的一天夜里。具体的时间娘记不清楚了。娘告诉我,那天,寨子的一个堂哥搬新居,老爹被相邀去“挂人亲”,忙碌完之后,老爹和天南地北的亲戚们划拳喝酒,醉了。娘见老爹喝得不省人事,便安排了一个堂弟将老爹扶去他的家中休息。娘焦心于在镇上开的门面,便先行了一步。半夜时分,醉酒的老爹在堂弟家醒来,执意不顾叔叔和堂弟的劝阻,拧开摩托车的钥匙,就走。说到这里,娘哽咽了一下,自责的说:“都是我不好。要是自己不先走的话,留下来等你父亲,或许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喝了酒的老爹骑着车子,在老家坑坑洼洼的乡村路面上行驶,都没有摔跤,安安稳稳的到了大路。当他骑着车快要到镇上的时候,或许车速太快,或许酒精发作,老爹连人带车,跌倒了!时值半夜三更,四周黑漆漆的无一个行人,老爹被摔得疼晕了过去!据父亲自己讲述,醒来时,老爹脸上冷冰冰的,他都不知道是下雨的雨水还是头上流出的鲜血。老爹说,当时他大脑还算清醒,颤微微的摸索着拿出了手机,给我哥哥打电话。打了几次,都是无法接通。老爹最终拨打了来电提示中搬新居的堂哥电话,堂哥才和寨子中的几个兄弟赶到现场,大家才手忙脚乱的将老爹背到了当地的卫生院。
在卫生院,简单的处理伤口后,医生说老爹的伤势很严重,得送去兴义。于是有人跑去把我哥哥喊来了,哥哥见情况紧急,便拨打了急救电话120,最后,将老爹送到了兴义市人民医院接受进一步的观察和治疗。
还好,通过医治,老爹得以顺利出院。
祸不单行,更为严重的疾病又将老爹笼罩在阴影之中。
二零一一年冬月初七,妹妹出嫁后的第三天,一身疲惫的老爹累倒了。老爹是上厕所的时候摔倒在厕所的。娘第一个发现。老爹神志虽然清醒,但怎么使劲,就是挣扎不起来。娘哭了,赶紧喊了哥哥,一家人马不停蹄的往兴义赶。住院,治疗,老爹的病情仍未见好转。一家人急得六神无主。
第二天,我和同在昆明的姐姐便接到了娘的电话,大家心急如焚的赶着回到了兴义。
医生说,老爹的这次异常,和上次的摔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老爹得了老年痴呆症。
在医院,老爹很听话,他已经不是那个曾经因为一个错别字就要打我好几次手板的老爹了,他已经不是那个成天忙忙碌碌操劳家务的老爹了,他现在听任我们的摆布。
病急乱投医,我算是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江湖郎中,找了;好的医院,住了。只要听到某个药方,某种药,就千方百计弄来试试,可老爹的病情仍不见有丝毫的转机。他开始记不清楚自己的电话号码,接着前来看望的亲戚也被他忘记得干干净净。再接着,他连娘甚至和我都不认得了。
老爹的糊涂,让我们揪心。
行动不便,说话口齿不清,形色木讷,我坚强的老爹完完全全的变了另外一个人。
娘叫他吃饭,他摇头晃脑:“你是谁,你怎么来我家的?你住哪里?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干什么?”这时就见娘悄悄的溜过头,擦拭着眼睛里的泪花。
老爹好不容易睡下了,做梦还在喊着:“张云慧,张云慧”。张云慧是我娘。
但我一直觉得,老爹的心里也许是明白的,只是脑子混乱。他知道谁是他最亲近的人。他的视野里,一刻不能没有娘。一旦发现娘不见了,他立即表现出焦躁的情绪。
有一次,娘下地干活去了,老爹歪歪扭扭的就走了出去,等我们找到他时,他的嘴里支支吾吾的好像在唠叨着什么。我和哥哥问他:“爹,你要去哪啊?”他呆呆的看着我们,半天不作声。直到娘闻讯赶来,他脸上突然现出孩子一样的表情来,并紧紧抓住娘的衣襟。他跟着娘慢慢的朝家里走去……娘就像在带着一个弱智的孩子。
儿子不孝,正陷入在自己的生活困境中,不仅未能够给老爹一个安慰,有时,反而令老爹为了我的“前程”忧心忡忡。
一个傍晚,老爹一个人站在屋前的梨树下,眼神呆滞的望着远方,娘拖拉拽诱,都说他不回。娘一想,老爹有可能是在等我,便大声的说:你儿子出门打工去了,明天就回来看你!”老爹这才慢悠悠的和娘回家吃饭。
在家招呼老爹一个多星期的日子里,老爹一个劲儿地望着我傻笑。当唠叨的娘在我面前说起老爹挂念我的事儿,弄得我的眼眶潮乎乎的。
老爹彻底的放松了。在外人看来,他这么早就痴痴呆呆,是个悲剧。对他自己而言,却是早早地卸掉了人生的抱负、坦荡,悠然。每天,有亲戚前来探望,他都乐呵呵的说“认得”,然后,又傻傻的说“不记得”。
2012年4月12日,我和姐将老爹带到了昆明的云大医院接受进一步的治疗。娘问他:“这里是哪里?”老爹笑眯眯的大声的回答:“昆明!”
我和姐都情不自禁的笑出了眼泪。
老爹,儿子祝愿你早日康复!